“赵容爽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两人明显有情况啊。”林安琪路过时冷冷淡淡地提点一句,又说:“记得昨天晚上答应我的一个月的零食啊。”等她看清赵容爽脸上的伤后,又惊恐地问一句:“你这几天不见的怎么就长残了?”
“昨天被狗咬了。”
赵容爽随口敷衍一句,站在门口思索片刻。
有情况是什么情况?
他想到了近期这两人的一些反常举动,比如江天宁那假清高的,居然辞了各科课代表的职位,课余时间一心扑到兼职上去了,还多次央求赵容爽传授他一些赚钱秘籍。不过那时候赵容爽诸事缠身,根本没在意这许多,现在想想还真是可疑。
他坐到座位上拿出书来准备早读,铃声一响,洛书景就气冲冲地跑进来。他把书包使劲往桌上一丢,穷凶恶极地瞪着赵容爽,满腹怨怼地说:“赵容爽你小子耍我??!”
林安琪被洛书景这突如其来的汹涌气势吓了一跳,随后又立马归于平静,打着哈欠问道:“什么耍你?”
赵容爽对这不以为意,一边翻书一变说:“反应过来了?那也还不算笨——前几天我请假了,数学笔记借我抄抄。”
说着,他就要伸手去洛书景的课桌抽屉里翻数学笔记本。但洛书景抓住他的手腕,又使劲把赵容爽的手甩到一边,警告说:“别乱翻我东西。”
他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见林安琪虽然不动神色,却竖起一双八卦的耳朵,于是洛书景只得忍着气道:“放学再跟你算账!”
赵容爽闻言一身咳嗽,一阵“呼噜呼噜”声从肺腑中传来,听的人心惊肉跳、头皮发麻。
洛书景实在忍无可忍,干脆拿手指堵住自己的耳朵,嫌弃道:“你他妈有病吃药啊,你是想拖着等它严重了再来传染给我吗?”
“那倒不至于,虽然你这人平时挺欠揍,我倒也没有那么损。安琪,你说是吧?”
已经被赵容爽一个月的零食收买了的林安琪:“是的,没错,赵容爽不是那么损的人。”
赵容爽得了林安琪的口头助力,顿觉气势上涨,又探手去摸洛书景的数学笔记本。他随手摸到一本线圈本,立即抽出来。洛书景看了立马要把自己的本子抢过来,却被赵容爽塞了一本书过来,“我们换换,我一向是公平的。”
洛书景愣愣地看着书本封面上的“金瓶梅”三个大字,脸上一下子变了几个色,他闭眼低声咒骂道:“赵容爽你他妈有毛病吧!”
“是啊,我这不是感冒了吗?”赵容爽指一指那书,提醒道:“那本独一无二,你仔细看看。”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坏笑着从书包里又拿出一本《金瓶梅》来,轻轻地塞到洛书景的抽屉里,“这本是袁缘从书店买的正版,给你做个对比。”
赵容爽这样得寸进尺,洛书景本要发作出来,结果林安琪却在此刻问一句:“你那本是徐飞以前早读天天看的吗?拿过来给我开开眼呗?”
徐飞?
洛书景这才想起来这回事,他瞥一眼教室正中那个区域坐着的徐飞,确认徐飞此刻的确没在看这本书,于是洛书景严肃问道:“他这本怎么会在你这?”
“抢来的。”
赵容爽认真抄着数学笔记,林安琪拉一拉赵容爽,建议道:“喂,我们换一换座位,让我进去和洛书景一起研究研究那本书的神奇之处。”
赵容爽给林安琪让了位,坐到过道那个位置上去继续抄笔记。发哥的笔记多是些经典例题的创新演化,赵容爽看看觉得这些题自己也都会做,就简略地抄了些,没几分钟就抄完了。
他往旁边看一眼,林安琪还带着洛书景兴致勃勃地在对比那两本书的不同之处,赵容爽看看英语小册子却感到百无聊赖,鬼使神差地再一次翻开洛书景的笔记本。
那笔记本大概有三百页的厚度,前面十几页被用手账胶带密封起来,但又封得不严实,如果要想撕开就能轻而易举地拆掉从而看到里面的内容。
赵容爽原先就想把那本子拿来研究一下,但洛书景总是像宝贝一样地藏着,碰都不让人碰。赵容爽总觉得那里面写了什么秘密,这次到了手中,他自然更想一探究竟了。
他小心地把手账胶带撕下来,就露出了里面整页整页的笔记。
这里面也是笔记?
赵容爽疑惑不解,再仔细看看,原来笔记记的是初中的平面几何。
旁边有大片的红笔批注,那字特征明显,一看就知道出自谁手。
是泽文,泽文帮洛书景改的笔记。原来洛书景说的都是真的,他和泽文过去真的是很要好的朋友。
赵容爽重新把那些页数封上,把笔记本还给洛书景时,他说:“我算了算,从幼儿园到初三毕业,那是十二年,还是最天真的十二年。”
“十二年?”洛书景还在专心致志地对比两本书,纠正道:“你是十二年,我是十三年,要不是六年级留了一级,我至于和你一个年级?”
“留级?”赵容爽拿出一本文言文书举在眼前,假装自己在读书,实际却在和旁边两个人聊天。“就你也能留级?你们可别告诉我林安琪你原来是洛书景学妹啊。”
“那可不。”林安琪为此感到有些骄傲又有些幸运,“以前我爸还有理由让我喊他们哥哥,后来同年级了,我才不叫。”
“他们?”赵容爽对此有些猜测。
他这么一说,林安琪和洛书景就又立马意识到了什么,全都拿出书来大声朗读,再不理会赵容爽。
赵容爽想着昨天从洛书景嘴里套出来的话,再结合“十三年”这个词,不但没有豁然开朗,反而越发迷惑。
徐飞比周泽文他们大了两岁,照他自己所说,这其中一岁就是在戒同所里荒废的。那笔记是初二的内容,说明在初二之前周泽文和洛书景的关系一直很好,那么泽文和徐飞认识肯定是在初二之后,也就是说那一切混乱发生在周泽文初三那一年。
但那时,徐飞应该是高二。
现在徐飞和他们同年级,那徐飞在戒同所里荒废掉的那一年,就是他自己本该用来读高二的那一年。
那他还有一年干了什么?赵容爽并不认为以徐飞的家境,他父母还能让他起步比其他人晚。
还有泽文,听洛书景和林安琪的意思,他应该也是在六年级留了一级,但洛书景留级是她妈要求的,那根本原因肯定是成绩不够好,但周泽文是为什么?
倘若他真的要了解周泽文,就必须了解清楚当年的事情。
周泽文丢失的那一年今天中午放学后他应该能从洛书景口中知道,但徐飞的那两年,他得从戒同所下手。
关于同圈的事,课间赵容爽去问了章若若。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们那个圈子里同有很多,对吗?”
“对啊,你问我这个干嘛?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啊?那我可不敢,你这都名花有主的人了。”
“想什么呢?我是让你帮我打听一件事——Y市在两年前,也就是你读初三那年,有没有戒同所?他们对这种地方会比较敏感,应该会有点消息。”
“那可未必,这种地方被发现了还能让它存在?”章若若表示她不一定能帮上忙,又问:“你打听这事干嘛?”
“溯本清源。”赵容爽并不提周泽文的事,交代一些注意事项后就打算下楼。
“哎!等等!”章若若叫住他,神色有些纠结,问他:“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一般来说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的那就是不当讲,但是我作为一个资深八卦人士,愿闻其详。”赵容爽打趣着说。
“额,你可以借我本书看看吗?我没书看了。”
“你要看书图书馆不多吗?向我借?”一般来说,赵容爽不愿意把自己的书借给别人,那倒不是因为他小气,只是他有在书上注释的习惯,有些思想是羞于向人表露的。
但章若若向他借书,还真就是看上了他书上的这一点,于是解释说:“那当然是因为你的书好看啊!那么多注释在旁边,我遇到不懂的地方都不用想很久,看着轻松。”
赵容爽:???
“貌似我没有允许你翻我架子上的书……”
“嗯?我没有乱翻你架子上的书啊,是泽哥做主的,那天我在东湖旁边散步,突然发现草丛里很多书,泽哥说那是你的,就把书都抱走了,但是我看着一本诗词赏析还比较喜欢,泽哥就借给我了。”
“那天?”赵容爽大概回忆出来,章若若说的那些书应该就是当时他从窗户下丢下去的书,但是怎么会那么巧,居然被泽文捡走了?泽文那天和他吵架之后没有离开?他一直都在楼下?
可那天明明下了很大的雨……
他神色凝重,心里不由得又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有点疼。
“你那天在东湖和泽文散步?那天不是下了雨吗?”
章若若想到那天也并不高兴,略感遗憾道:“心情不好谁还不能去散个步了?我倒是想让泽哥陪我散步呢,但他对别人那么高冷,况且那天他也心情不好,我还敢让他陪我散步?”
“我是在你公寓楼下碰到他的,泽哥说他会把书抱上去给你,没给吗?”
“给了。”赵容爽并不说穿,口头上答应章若若说:“谢谢了,回头我送你几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 赵容爽:你为我做这么多想必是有什么预谋……
周泽文:你说呢?
☆、鬼的教徒
中午放学时,洛书景难得地没有一打铃就冲出去,赵容爽也十分默契坐在自己的座位地等着。等班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赵容爽拍拍洛书景道:“少年,算个账?”
洛书景:“我懒得跟你算账,操!”
“这本来就是互利共赢的好事,算账算个屁的账啊。”赵容爽看洛书景一副抱着书包耷拉脑袋的模样,笑道:“别说,你们共处时间久了,有时候一些小动作还挺像的。”
“什么?”洛书景眼睛很大,疑惑时眼里那种迷茫的神情就更使得他的眼睛迷人了。
赵容爽从书桌里拿了一本画本出来,翻到周泽文抱着书包坐在椅子上的那一张,递到洛书景眼前,说:“我夸你和泽文像呢。”
“哦,谢谢夸奖啊。”洛书景有些无精打采,这时候他定睛看那本画册,伸手把拿本子接过来,随手翻翻,看到里面全是周泽文的画像,不免惊讶,道:“卧槽!赵容爽你他妈变/态偷窥狂啊!”
赵容爽还病着,受不得一惊一乍,连着咳嗽了几声,把脸都咳红了。他默默把那画册收好,说:“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从这件事侧边衬托出来的情感!如果我不是对泽文爱之入骨,我会这么变/态?我会画你吗?我会画我自己吗?”
“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洛书景别过脸去,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外面是一片金色的阳光,这使他突然想到一年级时学过的一篇叫《阳光》的课文。那篇课文老师还要求全文背诵,但他那时候调皮,从来不肯好好读书。
有时候,小小的周泽文坐在课桌前读书,他看着心里痒痒,就要去逗他两下。小小的泽文脸上还有嘟嘟的肉,读书的时候一鼓一鼓的,这让洛书景觉得像只小仓鼠。
周泽文那时虽然比同龄的孩子胖一些,却并不是成年人那种油腻的肥胖,他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去捏一捏脸颊才觉得舒服。周泽文从小就受欢迎,洛书景就常常会想,周阿姨到底每天都给他吃了什么,才让他长得这么白白胖胖惹人喜欢?
后来,他就总是偷偷跟着周泽文后面,等他看到了周叔叔,又跳出来牵着周泽文的手,奶声奶气地说:“叔叔,我想和泽文一起吃阿姨做的饭。”
他总是轻而易举就得逞了,久而久之,就成了和周泽文形影不离的好朋友。但即便后来他和周泽文成了好朋友,他也依旧顽劣不改——不写作业不背书、上课打闹开小差这样的事总少不了他。
但人总是会成长的,不过是需要一个契机罢了。
可洛书景宁愿那个契机永远不要来,他永远都不长大,那样他是不是就可以永远都做泽文后面的跟屁虫了?
阳光像金子,阳光比金子更宝贵。洛书景突然想起来那篇课文里的句子。
大概是窗外的阳光亮得有些晃眼,洛书景的眼睛里居然流出眼泪来。他低着头,嘴唇抵在书包上,这使得他说话时声音有些不清楚,他说:“他生病了。我第一次看见那么多血,止都止不住。”
“什……什么病?”赵容爽想知道,也怕知道。
“血管瘤。他起先只是脸上有一个红点,如果我早知道那是血管瘤,我永远都不会夸那红点长得好……”
洛书景起初见那红点时,以为那是颗朱砂痣,还曾经夸过那红点长得好看,后来每一次他想起来那个红点,就觉得是个噩梦,以至于他到现在连朱砂痣也看不得,更别提血。
“你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学很多的东西吗?”洛书景突然问。
赵容爽紧皱眉头,猜测道:“因为知识太多,人命太短吗?”他自己过去曾有过来源于此的紧迫感,那紧迫感驱使他努力学习更多的技能、看更多的书。
洛书景微微点头,说:“他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们在读我们的第二个六年级。他回来时瘦了很多,以后就再也没胖过。他要我好好学习,要我努力奋进,他说以后我得考进二中,然后考进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