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原点点头,慢吞吞地说,谢谢啊。
王子林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颓丧。经过这样一番折腾,陈原也该松懈了、疲惫了。
然而唐舟是半路杀出来的。王子林从没听陈原提过这号人,更没觉得他们俩关系有多好,怎么对方偏偏一回国就找他来了?陈原那个傻蛋,神经粗得像宽面,也就只有他一点都看不出人家的眼神,还一口一个普通朋友。
眼看陈原的身影消失在公寓的大门后,王子林气得往路灯上踢了一脚。好家伙,竟然连头也没回一个。他在原地气急败坏地徘徊了两圈,最终还是决定跟上,打算坐电梯上四十五层去找他,没想到却被公寓大门的安保拦住了。他没有门禁卡。
王子林站在公寓楼底下,又给陈原打了电话。电梯里没有信号,陈原便没有接到这一通电话。
陈原打开唐舟家的门时,唐舟正在客厅里看新闻。
“回来了?”唐舟侧过头,赫然看见陈原脖子上竟然戴了另一条围巾。要是什么都没戴还好说,相较之下,自己昨天送的那条则孤零零地躺在鞋柜上。
“嗯……”陈原头昏脑胀,换了鞋便朝厨房里走去,脚步有些不稳。
唐舟从沙发里站起,刚走到陈身边便闻到扑面而来的酒气。
“喝酒了?”
陈原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插上吸管低头喝着,点点头,闷声应道,“嗯……见了朋友。”
“养狗的那位?”
“嗯……”
“就你们两个?”
“嗯……”
“喝到这么晚?”
一连串的提问并不友好,陈原抬头问道,“怎么了?”
两人一对视,唐舟才发现陈原的眼神并不对劲,他伸手抚在陈原的旧围巾上,就像昨晚两人站在槲寄生下,他索吻之前所做的那样。他慢条斯理地捏着围巾的边角,垂着眼问,“为什么不戴我给你的围巾?”
陈原刚要说是怕自己弄脏了,可是唐舟他为什么要这么介意?酒精轻而易举地模糊了边界感,陈原眯起双眼,太阳穴突突直跳,打量人似的将唐舟的脸上上下下扫了几眼,笑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在意?”
还未等唐舟回答,他又问,“你吃醋了吗?”
见唐舟眉头一紧,陈原勾起嘴角,狡黠地一笑,像是恶作剧得逞,难得抓到了对方的小尾巴,一句话就让他语塞。
陈原认为自己与王子林的交情大约只能止步于此。以前就觉着奇怪,为什么两人出去玩总会被人误会,兴许别人早就发现了,只有他自己视而不见。细数他身边的亲密朋友,就算掰着手指头认真数,也用不完一只手。王子林是其中之一,所以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与可能性,他连想都不愿去细想。
唐舟发现陈原的眼神变得愈发迷蒙、冷淡,甚至有些失焦,明明望着自己,却像看着别人。
“你在想什么?”
陈原抿起嘴,移开了视线。
如果那一晚,阳台之上,站在他身边的是王子林,他还会不会跟对方上床?
这个想法的出现让陈原感到一阵畏怯。他握着牛奶瓶,想要绕过唐舟回到自己的卧室,却身形晃荡,险些摔倒。唐舟见状一把搂住他的腰,牛奶泼出几滴洒在了自己的毛衣上。
陈原赶紧扯过自己的一只袖子在他胸膛上来回按压,想要把牛奶吸干,殊不知自己正贴在对方身上。唐舟握住他动作的手腕,问道,“你到底喝了多少?”
“没多少。”陈原摇头,有气无力地答,呼吸有些急促。
唐舟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凑上前,鼻尖几乎要贴上陈原的脸颊。陈原被他贴着脸嗅,忍不住向后缩起脖子,腰却被人锁得动弹不得。他伸手按在唐舟的脖子上想把他推开,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忍不住蹙眉“啧”了一声。每次都是被唐舟这样“控制”,实在是丢脸,明明被抓住把柄的又不是他自己。陈原一不做二不休,干脆伸手绕过他的脖子,五根手指插/进他后脑勺的头发里,像在捏蓬松的海绵球。
唐舟动作一顿,他捧住陈原的背,正眼瞧过去,对方正用手指勾着自己的一撮头发在指尖绕着圈圈。
“以前都没见你有这么多问题。”
唐舟看到他的眼底有流光在转。
“你在吃醋吗?”
唐舟轻笑一声,“你在诱惑我吗?”
陈原咂嘴,“你不敢回答我吗?”
唐舟捏着他的下巴说,低声说,“是,我是在吃醋,你打算怎么办?”
紧接着他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敏感又柔软的视线蜻蜓点水般一扫而过,落在唐舟的左手腕上,顷刻间又迅速失焦。陈原从鼻腔里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像只泄了气的皮球,随即掀起眼皮,自言自语道,“反正都一样……”
下一秒唐舟就扯掉被陈原扎进裤子里的衬衫,“什么意思?”
陈原不自觉地绷紧了腰部的肌肉,他从喉咙里低低“嗯”了一声,“反正也不是同行……”
反正他们俩才是同类,不存在谁辜负谁。陈原似乎想要得到他的答复,说这话时,却怎么听都像是苦笑,“所以没关系吧?”
唐舟的眼神顿时黯淡下去,他侧头吻上陈原的耳后,手掌在他光滑的腰上游走,然后突然蹲下/身,双手绕过他两只膝盖,抱小孩一样直接将人抱了起来。陈原差点惊叫出声,一时间天旋地转,两只胳膊只能紧挂在他的脖子上。
他听见唐舟哑着嗓子说,“陈原,别再想别人了。”
牛奶瓶从陈原手中滑脱,噼里啪啦地碎了一地。
洗澡
40.
陈原双手撑在洗手台上。面前有一方正的镜面,镜子周围镶嵌了四条细窄的灯管,暖黄色的灯光一照,映得他脸颊绯红。
唐舟抱他回房时,陈原手一伸,扣在了卫生间的房门边缘,“让我洗个澡。”
唐舟沉声说,“做完再洗。”
“不行,我出了很多汗,”陈原像考拉一样扒在他身上,三根指头抓着门边不放手,“我就冲个澡……很快就好。”
唐舟这才将他放下。
一想到周周的房间就在唐舟对面——陈原想不下去了,他拧开水龙头,将整张脸浸在两只手掌心的流水之中。额前、鬓角的头发早已湿透,唯独两只耳根仍然烧得慌。
水流声簌簌不断,陈原浑然没有意识到唐舟已经进了卫生间。
唐舟走到他身后,长臂一伸,关掉了水龙头。
陈原来不及擦脸,慌慌张张地抬起头,脸上的水珠一股脑地冲到下巴尖,滴滴答答地直往下坠,更多的则顺着他的脖颈滑进领口,瞬间打湿了胸前的衬衫。衬衫一湿,贴在若隐若现的皮肤上,立即变成了半透明。
一连串从额角滑落的水滴几乎压低了陈原的睫毛,压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唐舟抓过一条干净的毛巾递过去,陈原赶紧接过,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
还没来得及将毛巾还回去,陈原只觉得后背被人向前微微一推。尽管腰抵在洗手台边缘,他却没了重心,上半身向前倾倒,下意识地用手肘撑在洗手台上。唐舟按住他的腰,俯下/身,贴着他的后背,另一只手从衣服的下摆探入。
……
……
……
陈原有气无力地推他,“够了,唐舟,我累了……”
唐舟低下头与他接吻,揉着他的腰好让他舒服一些,“以后得多锻炼。”
陈原微微扬起下巴,双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了眼。
陈原对许多事情三缄其口,然而唐舟心里都有数,他能察觉出陈原今晚心情并不好,也知道他这段日子过得十分颓丧。可就算这样,陈原在他面前总能表现出精神奕奕的模样,好像一旦把他放到阳光底下,他眼皮一垂、一掀,就是另外一个人。
唐舟不喜欢看他这样。
人总会有喜欢的东西,就像他喜欢豪车,喜欢资源为他带来的优待与便利。陈原也该享受过这些。
陈原刚搬来的时候总是说着升职加薪——从两人第一次见面起,陈原就总是说着赚钱,过上更好的生活似乎就是他最为远大的理想与抱负,可是他带来的箱子里,除了西装以外,其余全都是平价品牌,他甚至还开着那辆掉渣的二手丰田。
唯独在床上的时候陈原才会诚实一些,疼的时候会叫,会让他慢点,舒服的话就会哼哼唧唧,或者小声嘟囔。如果两人面对面,陈原还会把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喘气。
这让他看不清陈原。陈原似乎什么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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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就不再做此类通知了。晕车也没关系,我会提供一句话总结。
本章总结:
对镜---->浴室---->bed
我可以吻你吗
41.
床上滚了几番,陈原的头发都干透了,他精疲力竭地躺在床上,被子拉得很高,几乎盖过自己的脸。从唐舟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一点黑色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阴影。
唐舟走到床边坐下,问他,“喝点水吗?”
屋内光线昏暗,全靠窗外银色的月光才勉强映出一点轮廓。陈原先是从被角里探出一只眼睛,而后才从床上爬起来,他接过唐舟手中的杯子,说“谢谢”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
吞咽时的声音咕噜噜的,像深潭里窜出的一连串扭曲的气泡。陈原两只手捧着玻璃杯,仰头将杯中的水喝了个干干净净,他侧身要将杯子放到床头柜上,唐舟却以为他要离开,赶紧手一伸,揽住了他的腰。
“在我这里睡吧。”
陈原回头看到他这么紧张兮兮的感到有点好笑,于是在床上躺下,应了一声,“嗯。”
刚一躺下,他就感觉到床中央微微向下陷去,唐舟过来了,两人相距甚近,腰上的胳膊甚至还收紧了一分,陈原扭了扭身子,说,“你的胳膊太重了。”
“没有吧?”
“真的很重。”陈原笑了一声,“你是不是经常跑健身房?怎么手臂跟石头一样。”
“不忙的时候会去。”唐舟问,“下次要我叫你一起吗?”
陈原一下便回想起唐舟方才在床上运动时还让他多去锻炼,这会儿他觉得唐舟是在“内涵”自己体力跟不上。
“我不去,我哪有时间?”
陈原翻了个身,背对唐舟。
他现在拥有最多的就是时间了。以前上学、工作的时候他巴不得把一天掰成三块来用,他曾经真挚地希望科学家们早日发明出能够将人类的睡眠需求一减再减的药物,如今突然多出这么多空闲时间,他却将大半精力投入到一望无际的梦境之中。
尽管眼皮子直打架,陈原却有些睡不着了,他在被子里动了动,窸窸窣窣了一阵,最后又翻身回来,轻声唤道,“唐舟。”
“怎么了?”
明明才喝了一整杯水,陈原却仍然觉得口干舌燥,他舔了舔嘴唇,说,“你别告诉周周。”
唐舟呼吸一滞,颇有些无奈地说,“当然不会……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是说,你别告诉他我被裁了。”
没想到直到现在陈原还在想这件事。
“我不会说的。”
陈原挠了挠嘴角,想对这个突兀的要求做出解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唐舟语气沉沉,“我知道,我谁都不会说。”
陈原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刚想说句“谢谢”,却又吞了回去。唐舟方才可是完全照顾到了他的需求和情绪,事后竟然还给他送水,自己现在却在这里提这些鸡毛蒜皮,怪煞风景的。
可是他们连情人都算不上,顶多只是凑在一起互相解决生理需求。除此之外,似乎完全没有能将两人连系在一起的地方。
明明唐舟是留学回来的富二代,之前生活在纽约,生活方式可不比自己收敛多少,可是他索吻时的眼神未免又演得太过逼真,就连从大衣帽子里变戏法似的掏出圣诞礼物时,那股小小的得意之情都掩藏不住一般从眼角溢出,陈原却一概琢磨不透。
陈原心想,他又何必要琢磨这些?无论唐舟对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没有纠结的必要。他认为这种事唐舟找陌生人来做会更简单,没有利益纠葛的才会成为最佳对象,所以他希望唐舟是后者,他们俩只是逢场作戏。
陈原暗自苦笑一声。他确实不需要担心这些,他与唐舟的未来都已经写好了,此刻顶多只能算是两根断线发生了短暂的相交,是露水姻缘,压根儿经不起折腾。
只有唐舟还什么都不知道。
陈原忍不住抬眼去看他,也许唐舟是有知情权的。他几度张嘴,喉结上下滚动着,甚至用指甲掐着掌心,却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而承担通报使命的使者,大约也会被人憎恨。
他不想让唐舟认为自己仅仅只是因为一根断线而恣行无忌。他不想被唐舟记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