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路上,两人一言不发,仿佛刚才脚踩的是真正的世外桃源,所以也成了一个不能言说的秘密。
陈原弯腰走下出租车时,一道针扎似的电流瞬间击穿了他的后腰,他身形一晃,勉强扶住出租车的车门站定,顿时面红耳赤,低垂着头,两只膝盖微微打颤。
一声惊呼过后,他被唐舟打横抱了起来。他瞠目结舌,这可是抱女人的姿势,唐舟却健步如飞。
“没人会看见的。”唐舟低声对他说,像在安抚他的不安。
安保会看见的呀!摄像头不也会看见吗?眼看两人就要进入亮堂的一楼大厅了,比起挣扎跳下,陈原选择及时用双手捂住了脸。这就跟裸/奔无异,比起遮住私/处,还是遮脸来得更为有效。一楼前台的安保看见唐舟面色如常地朝电梯间走去,却没有听到那位被他抱在怀里的男子一直在小声懊恼地骂着:“妈的……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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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烧
68.
次日是周六,周周一大早就去补习班了。因为前一晚凌晨四点多才到家,陈原从床上爬起来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他去卫生间里刷牙,从被窝里钻出来时冷不丁感到一阵寒意,还以为是屋内的空调开得太低,于是关上空调开窗通风,多穿了一件外套。
到了下午,情况似乎恶化了。陈原侧躺在床上跟房东发微信,正拟定自己的入住日期,不自觉地就开始往被子里钻,简直要将自己裹成一只巨大的春卷。窗外艳阳高照,他搁下手机,却发现自己手脚冰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可能生病了。
他想要去找体温计,可能是站起来得太猛,顿时有些头昏脑胀,只得坐在床沿边缓了缓神,才去找唐舟。
唐舟听到敲门声后取下耳机,打开卧室的门,发现陈原的脸颊红润得有些不正常。
陈原用余光捕捉到屋内亮着的电脑屏幕,他小声问:“不好意思……我就想问问你有没有体温计?”
唐舟点点头,示意他进屋,陈原跟在他身后,接过他从床头柜里拿出来的电子体温计,正准备离开,没想到唐舟说:“就在这里量。”
陈原一愣,“你不是在工作吗?我回屋量就好了。”
“没事,就在这里量。”唐舟指了指床沿,“坐我床上量吧。”
陈原还没来得及说话,唐舟就已经戴回耳机,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打开麦克风,但怎么也不想冒着让自己的声音传到会议室里的风险,只得在床尾听话地坐下。
唐舟的书桌设在床尾对面,从这个方向,陈原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电脑屏幕。唐舟的书桌上摆着两台显示器和一台笔记本电脑,一台显示器竖向摆放,里面装着密密麻麻的代码,另一台则横向摆放,中央是3x3的折线图,最左侧的笔记本屏幕则是会议界面。因为大家都没有开摄像头,屏幕里只显示了与会者的头像。
当体温计发出“嘀嘀”的提示音时,唐舟放下耳机,转过头问他:“看看多少度?”
陈原从衣服里摸出体温计,“你工作吧,不用管我。”? “没事,刚好结束了。”
陈原没有说话,方才他明明看到唐舟在聊天界面里敲下:抱歉,我有点急事。他低头看了一眼体温计,闷声说:“……三十七度九。”
唐舟接过体温计确认着上面的数字,眉心微微皱起,“是不是昨天晚上受凉了?”
“喔……”
陈原恍然大悟,这是极有可能的。他被唐舟从浴缸里捞出来,身体都没擦干就被扔进空调房里,完事后又站在街边吹了好一阵的冷风。
“我去给你找点药,你去床上躺着。”
陈原点点头,慢吞吞地回到自己卧室里躺下。唐舟从厨房的药柜里翻出一版退烧药,确认没有过期后,又烧上一壶热水。等待水烧开的间隙,他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给家里发了一条今晚不回去的短信息。
没想到电话随即就打过来了,唐舟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他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犹豫片刻后还是接通了电话。尖利的女声犹如一阵密集的鼓点,不间断地刺激着他的耳膜。尽管心里不痛快,他却能自动将听筒里繁复又激愤的信息过滤掉大半,甚至还拿起手边几罐茶叶,百无聊赖地查看起上面的成分表。
然而茶叶罐上的成分表实在太短,不够唐舟忍受完这通电话,他将手机拿远,忍不住回想起昨夜醉熏熏的陈原。
他想起陈原说话时有点上飘的尾音,脚步踉跄着靠在自己身上,却没像以前一般克制地弹开。
过马路时,也许是怕被旁人发现,陈原偶尔会松开手,然而等到他环顾一周,发现四周没人之后,他又会伸出两根手指,小心地勾住自己的手腕。
还有那个隐晦的亲吻,这还是陈原第一次在床下主动亲吻他。
想到这儿,唐舟切出通话界面,给方媛发送了一条短信。没说为什么,甚至没有解释为什么今晚会放他们鸽子,只有一句简短的:下周出来见一面吧。
水已经烧开了,透明的泡泡在水面上接连不断地爆破着,唐舟的耐性也消耗殆尽,他冷淡地说了句知道了就匆匆挂断电话,拿起烧水壶朝陈原的卧室走去。
“你这几天好好休息,多喝点热水发发汗。”
陈原接过已经被唐舟兑过凉水的水杯和药片,小声喃喃道:“靠,还是第一次做到发烧……”
“我一会儿叫家庭医生来看看。”
陈原仰头吞完药,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瑟缩着钻进被褥中,有气无力地说:“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
唐舟在床沿边坐下,看着他在被子里拱来拱去,似乎在寻找舒适的姿势。
“你生气了吗?”
陈原听到这话,从被子边缘后露出一双眼睛,想了想才说:“还好已经找到工作了,否则要是影响面试了,我可能真的要被自己气死。”
人都要烧到三十八度了,竟然还想着工作。唐舟无奈地说:“你也多考虑一下自己吧。”
陈原闷闷应了一声,随后又拔高声调不满地叫唤道:“平时我可是从来都不生病的,现在这样是因为谁啊?”
“是是,都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唐舟伸手摸了摸他高热的脸颊,“我再出去买点药,你在家里好好睡觉,好不好?”他俯下/身,在陈原额前的头发上落下一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去给你买。”
陈原瞪大双眼,心想他也用不着把自己当成小朋友哄吧?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我想喝青菜粥。”
唐舟站起身正准备离开,陈原十分难为情地挤出一句:“早点回来啊。”他一听就咧嘴笑起来,“当然。”
临走之前,唐舟不忘将房间内的空调温度调高。在刚好二十七度的暖风的吹拂下,陈原明明还在发烧,却难得觉得如释重负,自己好像泡在柔软的云朵之中,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周周下课回家时,刚巧在电梯里碰见买完药回来的唐舟,他完全没想到会在这时候碰见哥哥。
“你今天不是要回家吗?”
“没回去。”唐舟答:“陈老师生病了。”
周周一听,进了家门以后连拖鞋都来不及换就要往陈原的卧室里冲,还好唐舟及时揪住他外套的帽子,制止了他。
“他还在睡觉,你小点声。”
周周“哦”了一声,只得折返回玄关处换上拖鞋,然后才轻手轻脚地推开客卧的门走进去。他搬了个小凳子到床边,拿了本课外书看起来,想要等陈原醒了就给他端饭,生怕他饿肚子,这导致陈原刚睡醒时就跟周周对上了眼。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半天,陈原还以为自己在做梦,周周却兴奋地合上课外书,从凳子上站起来,“我去告诉哥哥你醒了!”
还未等陈原说话,他就一溜烟跑出房间,脚步声踢踢踏踏,在家里窜来窜去,似乎去了好几个地方,好似一只活泼好动的小狗。再回来的时候,周周两手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粥,每走一步都要打个顿,“陈老师,你吃这个,这是哥哥给你买的。”
陈原从床上坐起来,接过他手中的碗,脸上乐开了花,“没烫着吧?我们周周好懂事哦。”
周周摇摇头说:“不烫。”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长方形的蓝色包装袋。
陈原定睛一看,他手里拿着一袋小儿退烧贴。
周周撕掉包装袋,将退热贴摆在手心正中央,然后用另一只手将陈原额前的头发往两旁拨去,压住固定,接着用捧着退热贴的手心往他额头上“啪”地一拍,跟盖章似的。
为了确保它贴得足够牢固,他还不忘在陈原脑门上多拍了几下,“这个贴上很舒服的。以前我生病了都会贴这个。”
“谢谢啦。”陈原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上的一小片退热贴,冰冰凉的,“你哥哥呢?”
“他在厨房里煮可乐姜汁。”
“可乐姜汁?”
“对呀,他说发烧了要喝这个。”周周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附在陈原耳边偷偷说,像在打小报告,“他切姜的时候还被辣到手了。”
陈原想象不出来他被辣到手时会是什么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咯咯笑起来:“你怎么不去帮帮他?”
“哥哥说我不能碰刀。”
“喔,你确实不能碰刀。”
香甜的分子已经从门缝里飘了进来,陈原忍不住闻了好几下,他看向墙上的挂钟,原来现在才七点半。时间似乎流动得慢了起来,窗外天还未黑透,忽明忽暗的云朵在天际边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时而变成一只羊,时而变成一条绵长的丝巾。他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低头尝了一小口,发觉粥竟然有些甜,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咸味。
“陈老师,你怎么突然发烧了?”
陈原的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他支支吾吾道:“这几天气温变化大,一不小心就着凉了,”接着清清嗓子道:“所以你要多穿点,不要像我一样生病了。”
周周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本来哥哥今天晚上还要回家的。”他看陈原一脸疑惑,赶紧解释道:“回那个家,妈妈家,因为陈老师生病了,他就没有回去。”
“啊?是吗?”陈原感到很抱歉,心里又有点难以名状的诧异。
周周见状连忙安慰他,“反正哥哥平时也不喜欢回家,回去了也是吵架。”
陈原忍不住问:“他们经常吵架吗?”
周周想了想:“最近比较多……哥哥婚约都订好了,结果老是因为工作的事情拖延,所以妈妈一直都不高兴,嫌他磨磨蹭蹭。”
陈原握勺的手一僵,粥都送到嘴边了,最终还是晃晃悠悠地放回碗中,他怔怔地问:“他要结婚了?”
周周趴在床沿,认真地点了点头。
“对呀,哥哥要结婚了。”
姜汁可乐
69.
手中的玻璃杯有些发烫,被煮开过的可乐失去了所有的二氧化碳,杯底不再持续冒出清爽的气泡,它看起来就像一杯难喝的中药。
陈原强迫自己喝了一口,几乎咽不下去,只觉得又苦又涩。
唐舟看到他表情复杂,忍不住问:“很难喝吗?”
“没有。”陈原低声说,却将玻璃杯放到床头柜上。
唐舟以为他不舒服,于是对周周说:“你回房间去写作业吧,陈老师要休息了。”
周周点点头,收拾好自己的书本,临走前还不忘对陈原说:“陈老师,你要赶紧好起来啊!”
陈原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应道:“好。”
周周走后,唐舟想要看看他还烧不烧,陈原却像害怕被他烫到一样,在他伸出手时,双肩猛然向后一缩,直接撞上了身后的床头板。
唐舟那只探出的左手尴尬地僵在半空中,而那根扎眼的红线则耀武扬威地舞动起来,陈原瞳孔紧缩,连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反应出乎意料,他坐直身体,一只手有些刻意地将额角的头发往耳后抓去,故作镇定道:“我好些了,再睡一会儿就好了。”
唐舟收回手,“那你好好休息,有事了叫我。”
陈原“嗯”了一声,自顾自在床上躺下,双眼紧闭,背对着他,直到房门被关上才小心地睁开眼睛。
唐舟就要结婚了。
周周告诉他,哥哥计划今年就完婚,可是陈原却从未听唐舟提过这件事,他还不甘心,问周周唐舟是什么时候决定的。周周说:哥哥回国就是来结婚的。
陈原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凉水,顿时从头凉到脚,耳边却有一个理性又尖刻的声音夹杂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唐舟总会结婚的,他不结婚难道要跟你鬼混一辈子?
原来唐舟早就打好算盘了,只有他的未婚妻到现在还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自己住在唐舟家里,不知道两人之间的种种苟且……陈原的胸腔里好像憋了一口气,怎么也舒不出去,他从床上坐起来,弓着腰,两只手压在胸口上使劲揉了揉,想要给自己顺顺气,不料却起了反效果,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捂着嘴拔腿跑进卫生间,趴在洗手池边,嘴一张,方才喝下的热粥被他吐了个干干净净,反流的胃酸灼得他的胸口都像要烧起来。
原来三十岁的第一天一点都不好过,陈原昨天还在感激生活奖赏他的这颗糖,今天就被揍得两眼发黑爬不起来。一夜之间,他成了不知廉耻的介入者,然而他却连咒骂唐舟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