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远尘警惕地推了推,看见里面床上的被子里裹着一个人,他缓了口气,告诉孔苹:“是鲁鸣月。”
他们两人走进来,就看见被子里的鲁鸣月动了一下,然后抬起了头,他的头发还是湿的,地上扔了一套黑色的西装夹克,孔苹仔细看了看,夹克上海夹了个银别针,真挺别致的。
“你为什么不回你的房间?”施远尘一边放下包一边问他,“是你要搬出去的。”
鲁鸣月挣扎地坐起来,脸上都是宿醉的痕迹,他迷糊地坐了一会儿,才回答:“这不是我房间吗?”
孔苹白了他一眼:“不是,你住隔壁。你自己要搬的,说耽误你办事,你忘了?”
鲁鸣月脸色苍白,看起来要吐,但至少锤了锤胸口,用脚翻着地上的衣服:“哦。那我回去。”
他很坦然地掀开被子站起来换衣服,他什么也没穿,孔苹下意识地转开了头,施远尘根本就没往这边看。
估摸着鲁鸣月穿上了衣服,孔苹才转回去,看到鲁鸣月正在系扣子,他那套西服板儿正,没有外套,看着像个酒保、饭店招待,或者九球运动员。
鲁鸣月抓了抓自己散乱的头发,朝他们笑了一下,就离开了房间。孔苹看着被他睡乱的床:“这是您的还是费左华的啊?”
施远尘转头看:“是他原来的。”
孔苹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失恋吗?”
施远尘笑了一下:“不好说。”
“他跟着我们是为了见到白石吗?”
“你觉得呢?”
“应该是。”孔苹坐在了椅子上,“我对他的印象就停留在他给白石写情书。”
***
费左华开得非常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也得益于前方的车辆开得很稳,也没有再路口加过速。不过费左华仍旧很紧张,旁边的候齐安也差不多,他转头问安塞尔:“你带枪了吗?”
安塞尔一脸懵地摇摇头,又顿时紧张起来:“会发展成枪战吗?”
候齐安道:“不好说。”
“那我叫增援。”他正要拿呼机,车停了。
费左华盯着前面停在一栋房子前的车,车里三人都紧张起来,前面的车没有动,里面没有人下来,也没有靠近。
“不对。”候齐安皱着眉头,“白石的车应该是英菲尼迪。”
费左华没有动:“他可能会换车。”
安塞尔抓着费左华的靠背:“他为什么不下车?”
三人的目光都锁在那辆车上,安塞尔甚至忘记了找呼机。
候齐安摸上把手:“我凑过去看看。”
“你别去。”费左华阻止他,“白石很危险。我去。”
候齐安看了他一眼:“如果是他,他看到你就会离开。”
费左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沉默了起来。
一阵安静之后,候齐安看向了安塞尔。
安塞尔眨巴了几下眼。
“你可以说他刚才超速了,记一下他的信息……”
安塞尔脸煞白:“你们说他……”
候齐安打断他:“但你是陌生人,他没有必要对你动手,也不清楚你的身份,一个普通的交警问一个普通的问题,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安塞尔看着候齐安,发现候齐安不为自己楚楚可怜的姿态所动,只好求饶似地看向费左华,而费左华正死死地盯着前面的车,随时准备应对。
他只好叹口气,从自己的背包中翻出了警服的外套和帽子,一边穿一边说:“我想你们太执迷了,追太久了容易走极端。”
两人都没有理他。
他下车的时候,费左华终于把眼睛从前面的车上移开,移到他身上,平静地看着他:“放心,不会有事。”
安塞尔望着他,点点头,下了车。
候齐安的手已经拉开了车门,随时准备下去,他们两人看着缓慢靠近车的安塞尔,像小时候试图放炮仗的小孩儿一样,绕着弯走过去。
他弯下身,敲了敲车窗户,说了句什么。
车里探出来一个人。
候齐安已经拉开门下去。
前面的人更快,安塞尔朝后退退,那人下了车。
候齐安和费左华便同时愣了。
那不是白石。
不知道是谁。
候齐安快速走过去,朝车里张望了一眼,车里没有其他人了。
安塞尔朝约定好的事问了问车速,那人很配合地回答,双方友好地握了手,也没什么要说的了。
安塞尔看向候齐安,眼神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要说,候齐安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男人,再次确认他不认识这个人。这人看起来极其普通,是个扔进人堆里就看不见的人。
候齐安摇了摇头,那人便钻进车里,跟他们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安塞尔说不上是庆幸还是失望,拍了拍候齐安的肩膀:“没关系。”
候齐安却皱着眉,没有回答。
他上了车,问费左华:“你发现了吗?”
费左华缓慢地点点头。
安塞尔在后座上往前凑:“发现什么?”
费左华眯了眯眼:“他开得很稳。”
“所以呢?”
“方便我们跟。”候齐安补充。
安塞尔一惊:“你的意思是他故意的?”
费左华点点头,又问:“你记他的住址了吗?”
“是的。”
费左华转车:“我猜也是,白石路上一定有帮手。”
候齐安抱起手臂:“不止。”
“怎么说?”
“我想我们离他很近了。”候齐安看着窗外,“不然他不会要这个人引开我们。”
费左华看了一眼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加快了开向普罗菲斯家的速度。
这时,安塞尔的呼机响了。
嘈杂的无线电声之后,传来了警队的通报和指令。
候齐安脸色一变:“市长死了?”
费左华背上一阵冷汗,脱口而出:“白石。”
安塞尔瞪圆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这人……是死神吗?
第142章 绿橄榄-10
在警方进行完初步问话后,住得比较近的人可以先行回家,白石和裴苍玉回去的时候,也已经凌晨三点了。
裴苍玉很疲累,这种走到哪儿就打破哪里平静生活的魔咒,让人怀疑他们是不是柯南看太多了。他一边解衣服一边朝卧室走,甩下领带,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西装好像掉了一颗扣子。他在原地愣了一会儿,听见白石叫他,才赶紧换下衣服走了出去。
白石一反常态地严肃,他仍旧精力充沛,并不觉得累,但他很严肃,回了家也站在窗口盯着对面。
裴苍玉给他递了一杯水,也靠在窗口:“你在看什么?”
“不对劲。”
“是谁杀的?”裴苍玉问。
“不知道。”
“你为什么这么紧张?”
白石看了他一眼:“事情有些失控。”
裴苍玉垂下眼:“你也有慌张的时候……”
白石转身看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抓着裴苍玉的胳膊,力气有点大,裴苍玉皱着眉挣了一下,白石稍微放松了些。
他问:“你不会觉得我是凶手吗?”
裴苍玉摇了摇头:“你不是。”
“为什么?”
“感觉。”裴苍玉耸耸肩,“你做事有理由的。”
白石看了他一眼,转过头去。
警察把尸体拉出来运走,在房子附近拉起了警戒条,周围早已有记者凑上来。
这不好,这非常不好,这么大的曝光度,影响了他的平静生活。
白石想,普罗菲斯权力很大,他在案发现场待了很久,那些警察也没有表示什么,说不定他还能影响结果。刚才白石粗略地看了一下,现场没有打斗的痕迹,不管是谁下的手,看来一击毙命的可能性很大。另外,刀插在胸口的位置很微妙,插在了心脏的位置,微妙就微妙在,太准了,一般情况下,很少能这么精准地插进去。
他看见对面的普罗菲斯跟警察说了些什么,在门口送别了他们,几个警察走进门去,应该是留下来侦查的。一般情况下,普罗菲斯应该搬离这里,照目前的形势看,他很有可能会寄住到附近的某户人家,因为有个女儿,大概率会选择他们隔壁的那户,那户有位女主人,还有个跟凡妮莎年龄差不多大的女孩儿。
果然,在警示牌摆好之后,普罗菲斯也牵着凡妮莎,背着几个包出了门,隔壁的女主人扑上去抱住了凡妮莎,一个劲地摸她的头,安慰她,尽管在白石看来,凡妮莎的脸上根本就没有任何表情。
普罗菲斯住去了隔壁。白石想到了这个,因为普罗菲斯不会住得太远。他只有靠的近,才能有能力影响调查走向。
白石觉得很不安,他有种预感,这件事——这唯一一件跟他没有关系的案件,将很快影响到自己。
裴苍玉喝完了水,准备洗个澡睡一觉,他放下杯子朝浴室走。
白石转头看他的背影,突然说:“我们走吧。”
裴苍玉停下脚步,转回身:“什么?”
白石站直:“离开这里,去下一个地方。”
裴苍玉无语到笑了出来:“下一个?你跟这儿玩儿环游地球连连看呢?还下一个……”
“我认真的。”
裴苍玉低头叹了口气:“你打算去哪儿啊?”
“没想好。”白石又转回头盯着被层层戒备的对面房子,“这里不行了。”
裴苍玉转身去浴室:“我先去洗个澡,您自己想想吧。”他停下来,“再说现在你走,警察不会盘问吗?哪那么容易?”
白石僵了一下,转身看裴苍玉,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没开口。
裴苍玉摸了摸自己的脸:“怎么了?”
“你……”他顿了一下,“说得对。你现在已经能想到这里了。”
裴苍玉耸了下肩膀:“是啊,近墨者黑。”
事实证明,他们也确实没有逃跑的余地。
第二天早上九点,门铃就响了。
白石没怎么睡,门铃响的时候他正在煮咖啡,听到铃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是谁。
两位警察都三十岁上下,一个穿了件灰黄色的长外套,很薄,面料偏硬,甚至可以防雨,不是什么贵重的衣服,显然穿了很久,肩头有些脏。另一个穿了警局的黑色外套,背后印着警所的缩写。
灰外套很客气地朝白石笑了笑:“早上好,狄拉克先生,方便聊一下关于昨晚的事吗?”
白石心下明白,但还是抱起手臂靠在门框:“昨天不是以及问过了吗?不对,今天凌晨的时候。”他抱怨道,“我还没睡多长时间。”
灰外套又笑了笑:“抱歉。”他指了指外面,白石顺着看去,其他家户附近也都有警察的身影,“调查需要。”
白石叹口气,让了一步,两人朝他点点头,一前一后走进来。
跟着白石走到主厅,白石让他们坐,问他们要不要喝点什么,灰外套要了杯咖啡,黑外套什么也不要。
白石坐在他们对面:“你们从昨天忙到现在吗?”
灰外套已经开始掏笔和本了,听到问话就笑了笑:“是啊。”
白石朝后靠靠:“要问什么?”
灰外套抬头:“不是还有一位吗,麻烦让他也来可以吗?”
白石皱了皱眉:“他还没起……”
话音刚落,裴苍玉就从厕所甩着手出来了,和迅速看过来的三道目光撞上,他抬手僵硬地打了个招呼。
白石看看他,向警察说:“可能刚起。”
“这位怎么称呼?”黑外套要记录裴苍玉的名字。
白石说:“这是我弟弟。”
黑外套没有动笔,他在等一个名字。
“……你叫他pui就可以。”
黑外套点点头,转向裴苍玉:“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裴苍玉看白石,白石解释:“他说不好,我翻译。”
灰外套便继续问:“您什么时候来的?”
“上个月。”
“最近有离城的打算吗?”
“怎么了?”
“不,只是问问。”
“暂时没有。”
“这位先生是您的兄弟吗?”
“我继父的儿子。”
灰外套抬起头:“那就麻烦您讲一下昨晚九点到十点半之间您在宴会的行动吧。”
***
送走警察,裴苍玉就开始揉肚子:“中午吃什么?”
他一看白石,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到了窗口,盯着对面的房子和街上走动的警察,不发一言,面无表情。
裴苍玉站起来走到他身边:“现在换你整体盯着对面了啊。”
白石看了眼裴苍玉,又转回去:“走不了了。”
裴苍玉靠在窗边:“又不是你干的,你怎么比你自己犯事还紧张……”
“他们开始问你了。”
裴苍玉一愣,低下了头。
“你看。”白石指了指对面的一队车,“这些记者,在这些警察今晚收工之后就会在附近找人采访。曝光度太大了。”他厌恶地皱了下眉。
裴苍玉望着白石脸部僵硬的线条,他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他伸出手碰了碰白石的手,像碰到一块冰。
“你害怕了。”
白石反手抓住裴苍玉的手腕,几乎把他捏疼了,他盯着裴苍玉,眼神很复杂,裴苍玉觉得自己像望进一摊灰沉沉的深水。
“对。”他说。
后来,白石交代无论如何不能给记者开门,他们晚上吃了饭就关灯,行动只开一盏小灯,或者拿着手电筒,他们拉上厚重的窗帘,街道的灯一点都透不过来,屋内也是一片漆黑。有时他们坐在一起看电影,但在门口有点响动的时候,白石就迅速暂停,站起来靠近门听动静,确认无事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