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醒没有要放手的意思,将顾青书的手腕越捏越紧:“不要开玩笑了。”
一旁看不过去的顾建富站出来,拽着高醒的手臂将两人拉开,说:“他说了不认识就是不认识,为什么要骗你?你看他像是骗人的样子吗?不要乱来,等他去了国外,治好了就回来,你现在逼他,只会害他害怕你,等想起来了,也讨厌你怎么办?”顾建富一副为高醒好的样子。
可高醒最初的不相信在看见青书的眼神后已经摇摇欲坠,演变成了愤怒:“他当然有理由骗我!不过没关系,要去国外就一起去,现在就去。”
顾建富立即也变了脸,强行把高醒拉出去,站在走廊便压低了声音说:“高醒,你这就没意思了,就是一场意外,青书又不是故意的,你发什么火?!而且记忆删除这种事情春兰说了,确有此事,是意外,恢复了不就好了,但你也看见了,他现在对你可没有什么好脸色,肯定是不会让你陪着去的,我去,我陪着去,你就放心吧,你救了我一命,我们就算没有青书这个纽带在中间,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会骗你。”
高醒引以为傲的理智在混乱的真真假假中被击溃,对顾建富这个自己亲手救的人还算信任,再加上从奢入简难,他习惯了青书对他使小性子耍脾气,习惯青书眼里有他的日子,乍然又回到了最初看见他就烦的厌恶状态,他不适应,当真是害怕惹顾青书不愉快,于是沉思片刻,选择点头。
顾建富建议高醒暂时不要见青书,青书根本不想见到他,好,他同意。
到了北京,顾青书也不记得他们在北京有个家,直接就要坐飞机出国去治病,连让他送一送都不肯,高醒这回不答应,这一去他恐怕自己要有一个月见不到青书,怎么能不送送?
高醒甚至还从家里收拾了不少青书跟他在一起的照片,全部装在了一个相册里,让顾建富给青书装进行李箱,远远目送青书登机的时候,怎么想怎么感觉很不放心,很荒谬,很可怕,瞬间反悔,冲去登机口,可登机口根本不让他进去。
高醒想买票登机,可已经停止买票。
高醒便立即出了机场,在停车场找到自己的汽车,一边拿手机给顾青书打电话,一边将油门踩死,冲撞了不少挡路的汽车,然后转了个大弯直冲冲地奔向飞机起飞场地,与此同时电话那头响起了他多日未曾听见的声音:“喂?”
这声音是他三年来,给了他最幸福时光的主人的声音。
“是我。”高醒在轰鸣的马达声中说,“下来。”
电话那头的恋人还在‘失忆’的状态里,高醒理智是不相信的,可胖子的解释非常合理,青书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人,两世的记忆冲撞,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可恨就恨在青书为什么要跟二姐莫名其妙的去玩什么催眠游戏?这分明就是早有预谋!
倘若青书是真的失忆了,那么说明青书是有意要拿自己折磨他,是有意要忘了他,太可恨了,可如果青书是假装失忆骗他,拿青书更可恨,把他当什么了?三年都捂不热一颗心,非要走吗?!凭什么?!既然软的不吃,那么就来硬的好了,假装不认识他也罢,真的也罢,都得老老实实呆在他身边,哪儿都不能去!
“你是高醒?”在飞机上接电话的青年声音里透着一点意外,“为什么下去?你好奇怪……”
“我说,下来,不用去国外了,我直接把那个什么教授请到国内来不就好了?”
“不好,我想出国旅行,我从没出过呢。”
“撒谎,我知道你在骗我,从一开始你愿意跟我回北京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骗我,只不过当时我心想着,先把你弄到北京去跟金潜分开就好,我当时只要你跟金潜分开就好,所以不在乎那些,我知道你早就想着利用完我以后就走,我知道你想要我帮衬你们家里,想要靠我远离金潜,你当时在火车上抱着我哭,就是哭不能跟金潜在一起!现在怎么?是反悔了?想要玩儿一出金蝉脱壳去跟金潜重修旧好?”
“你想得美!你现在根本就不爱他,你只是对他愧疚罢了,你看他可怜,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不过你就算现在跟他,他也不会要你,金潜不是那种会要你愧疚的人,但我要,你回来吧,我们好好谈谈,我知道你没忘记我,不要找什么狗屁失忆的理由,我不信。”
汽车轰鸣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声巨响之后,冲破了机场还未加重防护的隔离栏,车前窗都瞬间爆裂,碎片四散,但汽车依旧急速冲向即将起飞的飞机。
顾青书听见了巨响:“你那边好吵,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还是挂了吧,空姐让我们把手机都得关掉了。”
“你飞机飞不了了,我数三声,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找你。”
这话还没落下两秒,无数警笛瞬间紧随其后,有警车直接冲到最前,拦在正前方,高醒车速太快,方向盘就算打到死也只是横着撞向了机场运送客人的大巴,可即便这样,高醒一头撞在方向盘上,又被安全气囊弹开,头破血流,也没有说自己这边怎么回事,而是立马开车门,一边开,一边跟电话那边的顾青书说:“宝贝,我马上就上来抓你了,你确定不下飞机?”
顾青书听见高醒似乎是在跑步的样子,气喘吁吁,电话里甚至还传来了无数喊高醒不许动的声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捏着手机的手心渐渐出了冷汗,再装不下去,趴在飞机的窗户口往后看,能隐约看见起火的两辆车与几十个警服人员拥作一团压制住了谁一样。
此时飞机已经进入了起飞道,速度越来越快,空姐又来了一遍,让他把手机关机,手机里则催命似的乱糟糟的传来无数声音,其中高醒突然饱含哭腔地声音与请求最为突出:
“青书,我的青书,你如果真的忘了我,那没关系,我等你想起来,你现在不想见我没关系,很正常,你第一次看见我就讨厌我,我习惯了,但你如果想起来了,可不可以回来?我等你啊,青书,你不要骗我。”
“我知道,你心地善良,你觉得对不起金潜,可他又不知道,你要是见到那个催眠师,告诉他只想起我就可以了,不要想起金潜,一定要这样说。”
“刚才我是不是说话太大声了?你别怕,我错了,你回来后我就好好跟你道歉,我等你回来……你答应我好不好?”
顾青书听到这里,干涸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轻声说:“……好。”
可这个字也不知道对面听见了没有,电话便没了信号。
他拍了拍手机,手机被身边的顾建富拿走,反之顾建富递给他了一张纸巾,说:“擦擦。”
顾青书接过来干脆盖在眼睛上,不多时,便将纸巾打湿。
身边的顾建富动作犹豫了两下,但还是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背,说:“要不到了英国我们买最近的机票又回来?”
顾青书哑声摇了摇头,说:“不要,就这样吧,过两年就说我死了,别让他找我,我……最讨厌……最讨厌爱我的人了,一想到我陪不了他们多久,我就很怕死,可这件事我控制不了啊,那就让他们习惯我不在的日子吧,习惯着习惯着……他们就不难过了。”
“青书,你……上辈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顾建富问着任谁听了都会觉得荒诞无稽的问题。
顾青书颤抖着深吸了口气,说:“大概……还有十五年十六年的样子……”
“别难过,这辈子,改变了好多事情,我很开心的。”顾青书拿下眼睛上的纸巾,头一次语气温和地跟这个明明看出他假装了一切,却愿意帮他一块儿骗高醒的爸爸,“顾建富,我鼻涕要流出来了,还有纸吗?”
老顾先生点了点头,一边又抽了张纸出来亲手给顾青书擤鼻涕,一边低声说了一句:“傻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直接时空跳跃啦~啊啊啊,原本是准备零八年在救援汶川的时候重逢,但大家都说太久了,就改到零五年吧,零五年,顾建富的婚礼事件见面~
见了面立马就很甜的,放心吧,高哥不舍得虐青书,两人之间算是两情相悦来着。
姚祚:妈-的,这操作,我高哥得黑化!
黑化高醒:没错。
不小心路过的青书:呀,那啥,好久不见。
黑化高醒:嘤嘤嘤,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姚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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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面试
二零零五年一月三号, 雪。
上海黄浦区南苑隐蔽的巷子里有个闹中取静的赛马场,在这寸土寸金的上海经济中心,拥有一片三千平米的私人马场对一般人来说简直是无法想象的, 马场的主人家早年移了民, 马场便被初来乍到的新兴外贸企业老总接手, 从不对外开放,只偶尔过来看看小马。
马场占地极大, 齐刷刷落下一片雪花,厚厚地压在草地上, 饲养员便正好趁着落雪的天气把价格不菲的汗血宝马从比人住得都要奢侈的马房牵出来, 让宝马随便玩耍, 玩儿得那鬃毛挂满冰凌。
今日老板顾总早早来了马场,坐在马场旁的茶室二楼往院子外面望去,一片金色的银杏掉得干干净净,风雪刮过窗户,迷了他的眼,可即便如此, 当有的士从马路路口开进来, 停在马场大门口的时候, 素来沉着冷静的顾总登时扯了扯领带, 像是要会见什么领导人一样随手将茶杯一放, 便迈着长腿下楼去。
茶室一楼的打扫保姆毕恭毕敬地追上去,问顾总:“顾总, 是来客人了吗?”
根本看不出来今年五十一岁的顾总线条清晰冷硬的脸上露出个大大的小来, 端的是浓眉大眼的成熟魅力:“是也不是。”
保姆听不懂,但修养和经验对得起她一个月一万八的工资,先一步走到大门处将门打开, 随后便见门外站着个身形修长比例极为完美的青年。
青年侧站着,听见大门打开的声音,拿手机的手便放回了口袋,一回头,冷淡到极致的美丽犹如冬日最绚烂的星火任谁见了都说不出话,不敢靠近,但这样的青年却是一笑起来解千愁的模样,一双迷人心魄的狐狸眼弯成月牙,同开门的保姆说:“你好,请问顾建富在这儿吗?”
保姆愣了半晌,心中骇人这年轻人怎么直呼老板名字,却又没来得及跟对方说话就被老板挤开,目瞪口呆地看着老板很殷勤地走过去给青年拍了拍头上和肩上的雪花,然后迅速拿起对方的行李箱,声音满满都是无处放置的疼爱:“快进来,十天前说可能要回来,也不跟我说具体时间,害我这几天天天往这里跑,就差住在这里等你了。”
门外面色白皙如玉的青年面颊上团着浅浅的红,乍看去秀色可餐像是害羞的模样,仔细瞅着便晓得这是尤有病容的易碎之态。
“爸爸,大姐回上海了吗?我在这边待不了太久,大概后天上午的机票要去悉尼采风。”青年语调慢慢悠悠的,脚步却比较轻快,跨过马场大门的门槛就往里去,目之所及仿佛都因为他的注视提高了自身的档次。
顾建富顾总稍微也快步追了上去,手掌在青年身后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和放下的动作,最后到底是不怎么敢太亲近地搂在青年肩上,说:“英红去给小山开家长会了,那小子小升初考试不太理想,被叫了家长,还不知道你回来了,要是知道,肯定要跟我一起住在这里等你,那岂不是太招摇了?”
青年轻笑了一下,点点头,正要跟着爸爸进茶室里面烤火,漂亮的茶色瞳孔却看去了那在雪地里打滚的白马身上,立即有了兴趣,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哈气了一下,便问:“爸爸,我可以骑吗?”
一团团仙气似的白雾从青年柔软的唇瓣里吐出,飘飘渺渺朦胧所有人的目光,顾总放下箱子,对保姆摆了摆手,示意保姆将行李箱带进去,自己则挽起袖子,拉着青年那常年没什么温度的柔软手掌往宝马处前去,一边过去,一边说:“青书,喏,随便上,会骑吗?”
白马被饲养员牵着站在顾青书的面前,又是戴上马鞍又是绑上缰绳,最后甚至还体贴地搬来上马凳,随后退到一旁去,连跟青年说一句话都感觉不配。
顾青书是不需要上马凳的,但他没说,而是踩着马鞍旁边的脚蹬动作潇洒翻身上去,顿时松松挂在脖子上的灰色围巾散开,将耳后的长发暴露出来垂于腰际。青丝伴随着马儿的小步行走摇晃抖动,发梢不多时卷翘蓬松地挂满雪花,顾青书随手将落在胸前的长发往后撩去,双腿夹了夹马肚子便围着马场跑了一圈方停下来,跟顾总说:“这里真好,这几天我就住这里了好不好?”
顾总伸手牵顾青书下马,见青书玩儿了一圈精神还不错,不像小时候总犯困便说:“好是好,就是后天走会不会太快了?英红不像我前几年还去看过你,她自从你出国后就没见过你,虽然嘴上她总说支持你,你想做什么她都配合,可……你看现在是不是没必要躲外面了?五年前就给你报了失踪,高醒那边找了三年后就没找了,应该可以了,没必要再往外面走,在家里住怎么样?”
顾青书一边跟着爸爸往茶室的壁炉边儿坐去,一边拿了个抱枕抱着,许久没有想起高醒这个人了,一朝被顾建富念出来这人的名字,那人年轻时候的模样便又瞬间跳在眼前,怎么抹都抹不掉,他捏着抱枕的角摇头,微笑着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在国内住着总怕会碰见老朋友,每天提心吊胆的,还是外面好。更何况姐姐现在跟我这样不远不近的关系我很喜欢,比把我当儿子好,不然过几年白发人送黑发人也太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