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冠军都归我[现代耽美]——BY:陈隐

作者:陈隐  录入:01-09

  李浔问他:“你还要不要吃了?”
  宋仰举起手里的巧克力豆:“我还没吃完。”
  “那么点吃半天,我一口就没了。”李浔说着,也撕开一包,仰头就往嘴里倒。
  宋仰第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吃巧克力,“你不齁吗?你都吃完了我吃什么?”
  李浔摸了摸衣兜,大概是发现没有存货了,接着他做了个令宋仰难以招架的反应——他张嘴展示一下嘴里的巧克力豆,湿润的舌尖向内勾了勾。
  这动作颇为暧昧,再加上李浔那对带着笑意的眼尾,就跟邀请人接吻似的,宋仰低下头,为自己过渡的脑补感到短暂的羞愧。
  第二轮的射箭选拔安排在下午三点,之所以这么安排是想让大家都有充足的时间休息。队里很多学生都回寝室睡觉,不过宋仰没有,草草地吃过午餐,他来到室外射箭场。
  独自练习是件枯燥且麻烦的事情,因为没有人帮忙计分拔箭,也没人声,尤其是没有阳光的时候,宋仰总有种被世界遗弃了的错觉。
  射箭场的两侧都有围墙,遮住了风,但箭支还是往边上偏移,打不出高分。
  宋仰正琢磨是瞄准器的问题还是风力问题,又有脚步声靠近,不轻不重,很有规律,他凭着声音就判断出那是李浔的鞋子,立刻回头。
  “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李浔左手提弓,右手提着箱矿泉水,嘴里还咬着成绩册的一角。
  宋仰反问:“你怎么也过来了?”
  李浔是想趁着休息时间多练练,他之前还以为当校队的教练比箭馆轻松一些,谁知道更忙了,比赛一场接一场,他只能趁小家伙们不在的时候过手瘾。
  “一起啊。”李浔挑眉示意,“我让你二十米,一人十支箭,看谁打得分高怎么样?”
  宋仰几乎没犹豫:“那肯定是你啊……”
  这回答有些出乎意料了,李浔转身与他对视:“你跟队友打赌时候不是挺自信吗?怎么到我这就蔫了?”
  宋仰答不上来,在他心中,李浔永远都是师父,就仿佛神祗一样,是信仰,是不可超越的存在。
  “你也要跟我打赌吗?”宋仰问。
  “你愿意就赌啊,不过……”李浔一手扶着弓箭架,扭脸看他,那眼神意味不明。
  宋仰被他盯得扭捏起来:“不过什么?”
  李浔勾勾嘴角:“我可贪心了,就怕你满足不了。”
  宋仰好奇:“你想要什么?”
  “就跟你想要的差不多。”
  宋仰没能理解他这话的意思,列举了好几样,可都被李浔否认了,还骂他是笨蛋。
  他们一起搭箭抬弓,宋仰打70米,李浔说让就让,站在90米开外,第一支箭出去,这个让宋仰纠结好半天的问题就被抛到脑后了。
  因为他看到李浔射中是十环。
  很多人以为箭支是以直线的方式移动的,但其实不是,箭支从脱离弓弦的那一刻起,就跟子弹一样,高速旋转,这过程中遇到阻力,不可避免地偏离航线。
  偏移的原因分很多种,与运动员自身的动作、瞄准器的精准度、箭杆的弹性乃至当天的风速、风力都有关系,所以在很多大赛上,那些专业的射箭运动员的第一支箭成绩都不是特别理想,他们需要时间摸索出原因,一般到第二轮,状态就好很多。
  今天是多云的天气,有风阻,距离又远,刚才宋仰在这边足足摸索十多分钟才打出最好的水准,如果在射箭场上,一场比赛都结束了。
  和职业选手间巨大的差距让他感到惶恐,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练多久才能有这样的水准,这期限有可能是五年,十年,或者是一辈子。
  带着这种微妙的心理落差和急躁的状态,宋仰下午的发挥很一般,但总环数还是超过了阿洪,在校队排名第三。
  理论上来说,省运会的名额是稳了,但李浔没有当场公布,说回去和领队商量商量。
  谁知道这一商量,第二天的结果就出乎宋仰意料了。
  通知是领队发在微信群里的,名额分别为:于慎微,吴家年,阿洪。
  宋仰当时正在上课,第一眼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确认之后,气得心率飙升,台上教授的声音模糊而遥远。
  他习惯性找李浔问原因,打字时指尖发颤,连连出错。
  【为什么啊!】
  【我明明比他高四份!】
  【分!】
  等了好一会儿,李浔不回消息,他只好偷偷地摸到后门。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逃课,紧张得冒汗,但他觉得这事情肯定是哪里搞错了,他和阿洪的总环数明明相差那么多……
  都是上课时间,教学楼外很安静,他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李浔办公室,不过人没在,桌上有个浸着柠檬片的水杯能让他判断出这个位置的主人是李浔。
  屋里还有另外一位教练,那是校运会上找宋仰搭过讪的田径队教练章程。
  宋仰当时加了他微信,对这个人有点印象,章程也还记得他,笑眯眯地问:“是来问名额的事情吧?”
  宋仰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我听他们聊天聊到了,说两个人成绩差不多,只能挑一个。”
  宋仰的脑海冒出一个闪念,只要李浔坚持,说不定这件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他带着期待问:“那我教练怎么说?”
  章程笑笑,很有技巧地避开学生与教练之间的正面冲突。
  “他肯定是从方方面面考虑问题的,你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名额这么纠结,机会还有很多。其实你要是乐意,可以转到我们田径队来的……”
  后边的话,宋仰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他只感觉脑仁嗡嗡的,浑浑噩噩地走出办公室,来到一处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了块石头干坐着。
  天气不好,云层将阳光遮得密密实实。
  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章程没法正面回应他的原因只有一个——李浔在权衡过后,选择推荐的人是阿洪。
  这种滋味比当场淘汰他还难受。
  他试着拨通李浔的手机,很意外的,那声音就从他不远处响起,李浔手里提着饭菜,看起来刚才是去拿外卖了。
  李浔见了他,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问:“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你怎么跑过来了?”
  宋仰起身,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声音嘹亮:“你为什么选他?别跟我说要看综合成绩,我的体能考核也是合格的!”
  李浔很无奈。
  宋仰的体能成绩是合格了,但也就是在及格线上飘过,就因为这点,领队觉得不放心,怕宋仰在第一个环节就被淘汰,稳妥起见,领队先推荐阿洪,在这点上,主任也同意了。
  李浔刚开始持反对意见,和他们据理力争,保证宋仰的体能只有上升空间,不会有下降的可能,可是当晚的一通电话,让他改变了想法。
  李慧瑛问他,怎么这周没回家。他就像个被班主任逮住的学生,心虚地找理由,说是学校有活动要加班。
  奈何李慧瑛太聪明,一下猜到原因,一针见血地说:“我知道,学校五月份又有比赛,你上回答应过我的,和学业冲突的情况下,不会让他到处比赛了,他的成绩我是真看不下去了。”
  学业与爱好如何兼顾是个永恒的难题,李浔能保证宋仰的体能合格,可是保证不了他的学习成绩不被耽误,未来不被耽误。
  层层枷锁套住的不光是宋仰,李浔感觉自己的头都快操心秃了。
  “这事情很复杂……”他搭了一下宋仰肩膀,“我慢慢跟你说。”
  “哪里复杂了?比赛成绩很明显不是吗?难道说你们更看重运动员的体能成绩?”
  天色阴沉沉的,就犹如宋仰此刻的脸色。
  印象中,这是宋仰第一次拿这样眼神看他,用这么穿云裂石的语气同他说话,可见是触了底线。
  李浔尽可能委婉:“你的体能考核成绩还不是特别理想,而这又是最基础的一环……”他顿了顿,觉得宋仰肯定能听明白,没再接着说下去,而是改口安抚:“但是没关系,暑假有大学生运动会……”
  谁知道宋仰听完更憋屈了,他就像是个遗弃的小孩,带着那点可怜巴巴的自尊,反问:“所以你也觉得我体能考核过不去是吗?你就那么不相信我?”
  “当然不是,但这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
  “真的就没有机会了吗?”宋仰无意识地握住他手腕,捏紧了,“师父,你知道我有多期待这场比赛的,我保证我体能一定会过的,要是不过,你让我退出校队都可以。”
  焦虑的情绪顺着皮肤传递,李浔全数接收,回握住宋仰的手掌。记忆中,那双手是很漂亮的,骨节分明,细嫩修长,可如今摸到的是虎口处的薄茧还有手背上流失掉水分的皮肤。
  李浔的心脏被那股无助的小眼神戳得又酸又软,一口气就堵在喉咙口,恨不得立马就把申请名单给撤下来,可那么做实在太不理智。
  “趁着这段时间,你先补补功课,这对你而言也很重要。”
  李浔这么说,宋仰也知道结局了,他顿时觉得自己愚蠢至极,竟然期待着李浔会对他有什么特殊关照。
  微风卷起满地落叶,宋仰的眼神黯淡下来,松开胳膊:“我知道了。”
  他轻声说完这句,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他这一走,李浔也彻底没了吃饭的胃口。
  第二天,宋仰没有像往常那样到箭馆训练,李浔知道他肯定是因为名额的事情闹情绪,也没多想,第三第四天,宋仰继续请假,逃避训练。李浔打过他电话,宋仰不是说要上课就说去图书馆,可问题是,他连李浔带的那节体育课都任性地翘掉了。
  意识到问题严重,李浔上寝室找人,当时天色已晚,屋里就俞乐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画画。
  李浔进门就问:“宋仰人呢?”
  俞乐推了推厚厚的眼镜片:“不知道,应该是去图书馆了吧。”
  “哪个图书馆?”
  “哪里有座上哪,也可能在自习室,你找他什么事吗?”
  李浔答不上来,无功而返,下楼后,潜意识把他带往图书馆的方向。
  就快要到立夏了,校园角落遍地开花,李浔留意着道路两旁,深怕错过了少年的身影。
  馆内三层,座无虚席。李浔由下而上,放慢脚步,一层一层寻找,就好像十多年前,宋仰在茫茫人海中摸索着有关于他的线索。
  图书馆边上有条复古的回廊,静谧悠长,像蜿蜒的巨龙,木制的围栏边也坐着不少看书的学生,四周是茂密的树丛。亭子中央,有几张圆圆的小石桌,咖啡,奶茶,水果,香气四溢。
  周游正在给宋仰讲题。
  “我昨晚传你的思维导图都看过了吗?”
  “嗯。”
  周游说:“你一周后再把内容重新再背一遍,就不容易忘记了,重点要学会处理信息,先把目录摘出来,对问题进行思考和联想,这样可以加深记忆。”
  “好。”
  宋仰腕上的手环振动起来,提醒他到了训练时间,他按掉,继续做题。
  周游问:“你今天也不去训练了吗?”
  宋仰的下巴垫在拳头上,摇摇头。
  周游觉得奇怪:“以后呢?也不去了?你不是很喜欢吗?”
  宋仰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什么叫不知道啊。”周游笑起来,“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了呗。”
  宋仰提了口气,双掌盖住眼睛,苦闷道:“我很喜欢射箭,太喜欢了,喜欢到离不开它,但同时它又带给我很多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
  一棵松树后,李浔的脚尖动了动,却听见周游用女孩子特有的,很柔软的语调问出了他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那你能跟我说说你的困扰吗?”
  李浔脚步一顿。
  他内心忽然产生了很邪恶的念头,他竟然希望宋仰就此打住,不要再和她深入聊下去。他渴望宋仰将平素的愉快与苦闷都与他分享,仅与他分享。
  很快他又为自己的这种离谱的占有欲感到羞愧无比。
  可最后,他还是听见宋仰开口了。
  宋仰告诉周游,他曾以为自己能拿到省运会的名额,高兴了一个晚上,还和舍友大肆庆祝一番,可最后那名额却成了别人的,他都不知道怎么和舍友解释;
  成绩不断下滑,家人的期待让他感到山一样的压力和歉疚,同寝室的朋友都有了新的目标,而他的前途一片渺茫;
  他不知道射箭运动员原来练那么多项体能,他的腰肌劳损日渐严重,打喷嚏的时候都会犯疼,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好起来;
  他遇到了艰难的瓶颈期,训练时常不再状态,很害怕自己的成绩再也上不去,怕自己真的无法逃脱小脸拿不出好成绩的魔咒,怕自己将来真的像孙胖说的那样,一事无成;
  他对射箭的喜爱,对未来的期待,最终都变成压垮他的稻草,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成绩有了执念,圆心以外的位置,都无法让他感到快乐。
  李浔沉默低头,心中被酸胀的情绪填满。
  那些都是宋仰不曾向他倾诉过的苦恼。


第45章 舅舅,撒谎的人鼻子会变长哦。
  晚风微凉,李浔行走在朦胧的月色之下,很有共鸣地回想起自己意志消沉的那段时光。
  他有种感觉,宋仰和他是一类人,这辈子注定离不开射箭。他们为它快乐,为它痛苦,也因为它,感受到生命的鲜活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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