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等你。”
谁曾想这一等就是七八年,林秋一原本就是村子里的孤儿,没有姓,名还是自己从书上挑了两个字,到处问了人怎么读。
至于姓,是林先生的姓,二人未拜过堂,只是私定了终身。
林先生走后,林秋一也怀了孕,沈瑛知道此事后知觉着姑娘傻,但还是在生产那日在床头陪了一晚上,生下小书后秋一的身子骨一直都很虚弱,但为了贴补家用还是做着自己擅长的绣品出去卖。
那个年代的女子未婚先孕,是一大禁忌,被村里人知道会被沉入河底,活活淹死的,所以沈瑛便对外说小书是自己的孩子,阿义的弟弟。
“秋一啊,别等了,都这么多年了,他应该。。。”沈瑛看着烛火下的人,实在是有些难受。
秋一笑了笑说道:“阿瑛,我没事,我也。。我也没在等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沈瑛看了看人,转移话题道:“秋一,小书现如今也七岁了,该是上学的年岁了,想来到时候秋日里,送去和阿义一个学堂,也好有个照应,怎么样?”
秋一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绣品,上了床说道:“好,谢谢阿瑛。”
“夜色不早了,睡吧。”沈瑛说完也上了床 吹熄了一旁的烛火。
夜色寂静,秋一却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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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诚义!又在学堂上睡觉!”老先生拿着戒尺气得走下了讲台,说道,“你这般的不学无术,还不如回家种地去,天天来也是浪费光阴!你这样子还不如你那弟弟,你娘千辛万苦把你送进来,为的就是让你来打瞌睡的吗?”
老先生小时候家里也穷,娘亲为了自己能上学,把家里唯一的老母猪给卖了,才筹得的学费,看到钟诚义这样,便想到了母亲当时的样子,越说越气愤,手上的戒尺也挥舞得更高,打得更重。
“啊!先生,先生,我错了。”钟诚义疼得哇哇大叫,“昨晚我弟弟被蚊虫叮咬,痒得实在是受不了,我为此给他赶了一晚上的虫子,实在是太困了,先生,先生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您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只求这事您别告诉我娘。”
老先生看着钟诚义红彤彤的手心,叹了口气,说道:“下不为例!”
下了学堂后,钟诚义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有些委屈,默默嘟囔道:今晚钟小书只能吃一块咸酥饼,我吃三块。
“阿义哥哥!”不远处林信书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笑着跑了过来。
钟诚义看着那笑容,愣了一下,偏头肺腑道:算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打了。
又默默把打得通红的手心藏到身后问道:“这是什么?”
钟小书打开黄油纸,递给钟诚义说道:“这是娘亲今天上街买的肉馅饼,很好吃的。”
金灿灿的肉馅饼在打开的一瞬间,香味便扑鼻而来,惹得人口水直流,拿起了饼,咬了一口,油汁四溢,流了满嘴。
“好吃,你也吃。”两人便拿着一个肉馅饼,你一口我一口的在田埂上吃完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阿义哥哥,我们吃了肉馅饼后,干娘还会做咸酥饼吗?”钟小书吃的满嘴都是渣,钟诚义拿起袖子替人擦了擦后说道,“小笨蛋,怎么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可是,干娘做的咸酥饼真的很好吃。”
钟诚义笑了笑说道:“好吃。都给你吃。”
“不不,我们一人一半。”
“哈哈哈,好,一人一半,走了,回家。”
“哥哥你等等我。”
钟诚义吹着口哨,沿着田埂走回家,脚步也渐渐慢下来,等着身后追赶着的小家伙。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一个月忙着考试,没更新,现在恢复更新,但不会日更了,接下来两个月后还有考试,尽量在考试前把这篇文更完。
第41章 学堂
“小书,该起床了。”林秋一坐在床头,轻轻拍了拍还在睡梦中的钟小书,“快起来了,哥哥还在等你呢。”
钟小书把头往枕头里拱了拱,哼哼唧唧地说道:“娘,我好困。”
林秋一看着钟小书的样子轻笑出声,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说道:“小书快去来吧,今天是你去学堂的第一天,去晚了先生得罚了。”
钟小书听到“学堂”两字,立马掀开被子坐了起来,看向林秋一,惊喜地问道:“真的吗?”
“是的,所以你快点。”
学堂是钟小书从小就渴望去的地方,还小的时候就经常会捧着本书,坐在屋外的门槛上精精有味地读着,虽说那时大字也不识几个,却还是看得很起劲。
有时候钟诚义看见他这样,就会忍不住地逗趣他说道:“小书,你说要不我明天不去学堂了吧,反正先生总是觉得我不学无术,天天只知道嬉戏玩乐,半分读书的样子也没有,倒是对你这个毛还没怎么长齐的稚子,连连夸奖,说你将来怎么着也得是个先生,不然真真是浪费了。”
就因为钟诚义这句玩笑话,钟小书是盼星星盼月亮地想去学堂上学,如今这愿望实现了,走在路上是看什么都欢喜。
“阿义哥哥,你闻到了吗?”钟小书抽了抽鼻子笑着问道。
钟诚义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道“什么味道?”
“当然是桂花啊。”钟小书跟随着那股淡淡的香味小跑了几步,停在了一颗桂花树旁,用手从花枝上轻拿了一小朵黄色小花下来闻了闻。
好香啊。
这时,不远处的学堂响起了一阵钟声,一旁的钟诚义听见了赶忙拉着钟小书说道:“赶紧的,要来不及了。”
钟小书把小黄花往兜里一放便跟着往前跑了。
此时正是秋收的季节,沈瑛正在田地里忙着收割庄稼,虽然这日头已经没有这么烈了,还有微风拂过,但沈瑛的汗却还是不停地从草帽下流出。
“瑛姐,您家男人来信了!”不远处的人喊道。
沈瑛起身,锤了锤有些酸疼的腰,眯了眯眼看着不远处,笑着喊道:“知道了。”
晚上下了学后,钟小书和钟诚义正准备沿途回家时看见一旁的枯草堆边上围了一群人,李二梁也在其中。
钟诚义上前拍了李二梁的肩膀问道:“你们看什么呢?”
李二梁被钟诚义吓了一跳,回身看见是钟诚义便想起了自己那些大白鲫鱼,还有那一顿棍子,便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是你?”
钟诚义挑了挑眉,见人这态度,也没当回事,目光跟着众人往草垛里看,是一群猫崽子,大概有个三四只左右,但都十分瘦弱,看样子估计是刚断奶不久,走路还有些颤颤微微的。
“这些小猫好可怜啊。”一旁的女生说道。
“可怜是可怜,可我爹娘铁定是不会让我养的了。”
“那怎么办,过几个月等这天冷下来,它们一定活不成。”
钟小书伸手摸了摸其中一只花斑猫的毛,小猫的毛软软的,但因为毛发还没有长全,所以可以感受到小猫崽那温热的体温和浅浅的呼吸。
钟小书看着猫崽,又看了看钟诚义弱弱地叫道:“哥哥。”
钟诚义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毕竟自己都快吃不饱饭了,还要再养一只猫,沈瑛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这要是把这猫崽带回去,估计多半会被自己那狠心的娘亲给扔沟里去。
钟诚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说道:“走吧小书,该回家吃饭了。”
钟小书看着那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崽,依依不舍地走了。
明明早上去学堂的时候还是高高兴兴的,回来的路上便一脸垂头丧气的样子,连晚饭时候的桂花糕都没让钟小书笑一笑。
晚上熄了灯后屋子里静悄悄的,破旧的窗户被外面的风吹得嘎吱嘎吱地响,钟诚义被吵得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正准备起身放个水,便听到一旁的钟小书在梦呓。
钟诚义低头凑近才听清,坐在床边定了会儿神,手撑着下巴看着钟小书的背影叹了口气后便下了床。
秋日夜里的温度吹得钟诚义有些寒冷,裹紧了身上有些许单薄的外套,一阵风吹来随即打了个喷嚏。
“喵,喵”几声微弱的猫叫从草垛后传来,钟诚义走到草垛边上,便只看见下午被钟小书抚摸过的那只小猫崽正冷得躲在草垛里发抖。
钟诚义望一旁的草垛里翻了翻并没有发现另外几只,想来应该是被那帮子学生给抓走了,或是被老猫叼走了,但就这么落下了这只花斑小猫。
不知道是不是天意,钟诚义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小猫的头说道:“我把你带回家,还得找个地方好好把你藏起来,你可得老老实实地听话。”
说完便抄起了小猫往怀里塞,小猫像是听懂了似的,乖巧地舔了舔钟诚义的指尖。
屋外的门被打开,钟诚义悄默溜了进去,屋子里的温度暖和了许多,钟诚义本想个东西给小猫做个窝,但发现那些以前小时候穿的旧衣服都被沈瑛给卖了。
钟诚义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团成团把小猫抱在里面后,放到了床底下,蹲下身点了点小猫的脑袋,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敢尿在我衣服上,我肯定把你扔沟里去!”
钟诚义弄完这些实在是困得不行,便翻身上床,一觉天亮。
一大早外头的公鸡声便打起了鸣来,昨晚上本就睡得晚,吵得钟诚义头都涨了,只好起身,刚下床便看见林信书抱着小猫坐在床边,看见钟诚义醒了,高兴地跑了过来,说道:“阿义哥哥,这是你昨晚给我抓回来的吗?”
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全然没有昨天的颓然。
钟诚义眯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打算怎么感谢你哥哥我?”
钟小书纠结地皱了皱眉,想了半天才弱弱地说道:“今早的盐酥饼我分你一块。”
钟诚义挑了挑眉,这都把自己的心头好都贡献出来了,赶忙便点头答应。
自从两兄弟养了这只花斑猫,下了学后便奔向屋子里去的,起初沈瑛和林秋一觉得二人的行径实在是有些怪哉,以为藏了什么东西在屋子里,但随即搜罗了一圈也没见着。
后来农活实在是太多便也随两兄弟去了,钟家二兄弟见沈瑛和林秋一不再来屋子里了才敢把小猫从李二梁家里拿回来。
“你们在家倒是没什么事?这猫崽子可把我折腾惨了,半夜里睡着睡着便醒来一直叫,就生怕我娘听见,只好抱床上睡。”李二梁抱怨着说道,“这晚上睡得死,早上起来这猫把我被子都尿湿了,吓得我赶紧偷摸洗了,要是我娘知道肯定又要挨顿打。”
钟诚义一只手抱着小猫,另一只手从兜里拿出一堆弹珠,递给李二梁说道:“这些都给你了。”
看着这些弹珠,李二梁原本哀怨的表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不可置信地问道:“诚义,你真都送我了?”
钟诚义点了点头,表示下次还可以再赢回来便走了。
猫崽子没几个月便长大了,钟诚义的屋子也关不住它了,每次都会不见踪影,但每次晚上又总是会准时出现在屋子里。
沈瑛这几日总是没由来的有些心慌,觉得总有什么事情会发生,但看了大夫后也没什么毛病,只说是劳累过度,也没放在心上。
“哎,你听说了吗?西南那边在打仗,说是一帮子土匪在闹事,好像是在种一种什么花,据说这花价值连城,但却害人不浅。”
“真的啊,没听说过啊。”
“瑛姐你知道这事不?”
沈瑛坐在一边听着,却在一旁晃了神,等人叫了后才回神说道:“我去村长家一趟。”
这时的村长家门口已经聚了一堆人,都在吵嚷着问西南边的事,这村子里的人基本都是老人,小孩和女人,那些能干活的男人要么是去城里做事业想干一番成就,要么就是去当了兵,一众人听到有战事便急得跑了过来看是否有书信寄回。
沈瑛在一群人中挤兑着,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地走了,只能回家等着那可能永远也等不来的书信。
几日后,一个简陋的木匣子寄到了沈瑛家,那个木匣子里只有一把黄土,黄土上方摆着一封满是尘土和鲜血的家信。
“瑛子:
对不起,我食言了。”
第42章 长大
原本就空荡的屋子显得更加的冰冷,桌上只摆了一个木匣子和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的男人还是年轻时候的样貌,笑容十分灿烂。
房顶的横梁上缠绕着道道白绫,沈瑛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掩着面,低头呜咽着,其实早几年外头战事更混乱的时候,沈瑛就担心过,那几年自己没一天是睡得好的,但后来等战事停了,自己收到回信后才安了心。
但即使做好了再充足的心理准备,突然其来的那一刻还是让沈瑛觉得不可能,也无法接受。
钟诚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学堂回来的,只记得自己一路跑,不停地跑,好像觉得自己跑得再快一点,也许还可以见到自己父亲最后一面,但却连骨灰也没有看见。
钟诚义明明还记得几个月前自己的父亲寄信回来说等年底外头太平了些,就可以回家过年了。
那封要回家过年的书信现在还安安静静地躺在钟诚义的桌上,正平整地放着。
钟诚义就这么呆呆地站在桌前,看见家里的陈设后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期盼已久的父亲真的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地走了。
钟小书站在门口,有些无措地望着屋子里哥哥的背影,这是钟小书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哥哥,脆弱无力地哭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