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瑾然没咬,而是把那颗车厘子拿过来,塞进了闻远嘴里。酸甜的汁液顿时在闻远嘴里化开,带着浓郁的果香。闻远点点头,赞叹道,“这个好好吃啊。”
“你身后的靠背是可以调的,下次你要拿东西,调一下靠背的角度就可以了。”祁瑾然给他示范了一下床边的各种辅助按钮,闻远点点头,佩服道,“瑾然,你懂得也太多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这儿也住过呢。”
说完最后一句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脸色顿时僵了僵,“不好意思,我不该那么调侃你的。”
“我的确是在这儿住过。”祁瑾然脸上没有半分不悦的神情,他把闻远的靠背调到合适的角度,给他塞了个枕头在腰下,神色淡淡的,“这也没什么不能提的。”
闻远轻“嗯”了声,正要说些什么,病房门忽然被人敲了敲。随即,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高挑男人就走了进来。
“闻先生,又见面了。”来人是陈致鸣。
“陈医生,原来你在这家医院啊?”闻远没想到还能在这儿碰到熟人。
“是啊,之后我就是你的主治医师了。”陈致鸣拿着记录板,见祁瑾然站在一边,忽地想起什么,担忧地看向男人,“瑾然,你的腿怎么样了?还会痛吗?”
祁瑾然立刻朝他使了个眼色。
陈致鸣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关心好像不是时候,他尴尬地笑了笑,转向闻远,“闻先生,刚转过来,感觉怎么样?还适应吗?”
闻远没看他,只是盯着祁瑾然,眸中写着担忧和焦急,“瑾然,你的腿又开始痛了吗?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
“陈医生只是随口问了一下,我没事。”祁瑾然面色如常。
闻远根本不相信他,等陈致鸣一走,立刻把祁瑾然拉过来,心疼道,“是不是昨晚就开始痛了?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他见祁瑾然脸色疲惫,眼下一圈黑青,马上就猜到他昨晚肯定没睡好,说不定压根一夜没睡。越想越气,俊眉皱得紧紧的。
“你昨晚是不是根本没睡觉啊?是痛得睡不着吗?”
祁瑾然看他眼眶泛红,一副急得要哭出来的模样,心底像是被什么用力撞了一下,五脏六腑都酸涩得不像话。
“不是因为痛不睡着,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不看着他,他怕一闭眼,男生就从他眼前消失。就像那个雨夜,他失去他的父母一样。
“你给我看看你的右腿。”闻远执拗地盯着他,胸膛急促起伏。
祁瑾然没办法,只好卸下义肢,解开束带,让他看自己的右腿。闻远发现男人右腿的残肢末端果然有些红肿,估计是戴久了义肢,加上劳累过度导致的。
“你赶紧躺在陪护床上睡觉,不准再骗我了!”闻远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右腿。
“好,你别激动,我休息就是了。”祁瑾然其实也累了,只是他脑中那根弦始终紧绷着,片刻都不敢松懈。神经处于压力中绷了太久,他一时也放松不下来。
“你把那张床移过来,跟我的靠着,我要监督你睡觉。”闻远还是不放心。等祁瑾然把陪护床移过来,跟他的病床靠在一起,他紧皱的眉头才松开了些。
“这样满意了吗?”祁瑾然神情无奈。
“嗯,还行吧。你赶紧躺下休息。”
祁瑾然笑了笑,脱了外套,松开领带,乖乖躺下了。闻远的手在他胸口拍了拍,像是哄小孩一样,轻声道,“乖,快点睡觉。”
祁瑾然的眼睫颤了颤,有点想笑,还是忍住了。
“我给你念首英文诗,你肯定就能睡着了。”闻远知道他是过度担心,神经才会高度紧绷着,一直无法入睡。他决定试试自己最容易入睡的方法。
“英文我不太记得了,念中文给你听吧,你那么聪明,肯定能猜到这是哪首诗……”
闻远的手放在他肩上,随着呼吸的韵律,祁瑾然的胸膛缓缓起伏,他隐约能听到衬衫下心脏的跳动声。他嘴角带上笑容,轻声开始念:“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你从远处聆听我/我的声音却无法触及你/好像你的双眼已经飞离去/如同一个吻,封缄了你的嘴里/如同所有事物,充满了我的灵魂/你……充满了我的灵魂……”
在他轻柔的嗓音中,祁瑾然慢慢沉入了睡眠。梦中,他又回到了曾经躺在病床上的日子,只是这一次,窗外不再是阴雨绵绵的天气,乌云已经散去,柔和的金色晨光洒满了他的病房。他看到蝴蝶在窗台上飞舞,外面的风卷起了金色的落叶,白色的鸽子在天际间翱翔。一切都美好得像童话一样。他的身体也不知何时漂浮起来,在轻快的空气中,他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他挚爱的,深黑而明亮的一双眼睛……
祁瑾然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彻底陷入了睡梦中。闻远感受到他僵硬的肩膀明显放松,他嘴角不自觉带上笑容,他低头看着祁瑾然的脸,忍不住倾身,在他嘴角轻吻了一下。
“瑾然,要做个好梦哦。”
祁瑾然睡到了傍晚。一觉醒来,他沉重的身体变得轻盈许多,身体里的疲惫也散去不少。转头,就看到闻远正坐在床头,看他带来的莎士比亚诗歌集。
“全英文版的,你看得懂吗?”祁瑾然忍不住道。
“你看得懂我就看得懂,好歹我也是过了六级的人好不好?”闻远其实一首诗都没看明白,只是非要打肿脸充胖子。
祁瑾然笑了笑,没拆穿他。他戴好假肢下床,看了眼手上的腕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敲门声。闻远还以为是送餐的护工来了,没想到门打开,竟然是郁恒和罗浩锌站在外面。
他们俩竟然一起来探病,这是什么情况?
闻远惊讶地睁大了眼,看向祁瑾然,指望后者能给他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这首诗叫llikeforyoutobesil.
第44章
闻远看着祁瑾然的眼睛,希望能从他的眼底找到答案。然而祁瑾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闻远,你的身体怎么样了?还好吗?”郁恒走到病床前问道。
罗浩锌也走了过来,看向闻远。“我正好听说了你出车祸的消息,就想来看看你。你别误会,我跟郁恒不是一起来的。”
原来罗浩锌竟然看出他在想什么。闻远笑了笑,看向两人,“所以你们是在外面碰到的,那还挺巧。”
看着罗浩锌一副急于和自己撇清关系的模样,郁恒心底有些不爽,然而面上还是维持着懒散的表情。
“罗总,话不是这么说的。如果不是我,你怎么知道闻远出车祸了呢?”
闻远生怕这两人又吵起来,连忙道:“你们坐,吃点水果吧,不要站着了。”
罗浩锌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公司那边还有点事儿。我就是来看看你,马上就走。”
罗浩锌把手里的鲜花和果篮都放在旁边,又跟祁瑾然打过招呼,聊了几句,就离开了病房。
看着罗浩锌的背影,郁恒脸色不怎么好看。
“郁恒,罗浩锌真的是在外面跟你碰到的?”闻远看向他,问。
“不然呢,你以为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闻远笑了笑,说道,“我还以为你们俩进展飞速,现在在一起了。”
郁恒苦笑一声,“我们只是在一个宴会上碰到,正好瑾然跟我打电话,说你出了车祸,在医院休养。罗浩锌也听到了一些,就跟我一起过来了。”
他顿了顿,又道,“看起来,你跟罗浩锌的关系还不错?”
闻远生怕郁恒误会,赶紧道,“我跟罗浩锌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只是见过几次面,有点熟悉而已。”
郁恒笑了,“我没有误会你跟他的关系。再说了,你跟瑾然的感情这么好。怎么可能跟罗浩锌有什么呢?”
见郁恒没有误会,闻远松了口气。想了想,他又试探道:“郁恒,你现在是在追罗浩锌吗?”
郁恒黑眸中划过一丝什么情绪,脸色复杂道,“我跟他的关系,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
见郁恒并没有要说下去的意思,闻远也不好再问。反正从郁恒的表情他能看出来,这两人绝不会那么轻易结束。
郁恒跟他们聊了几句,留下鲜花和水果,没多久便离开了病房。
连着两天,闻远的病房里都塞满了陆陆续续来探病的人。季宏看到他舒舒服服的躺在大床上,吃着各种新鲜水果。忍不住笑道,“你这哪里是在养病呢,简直跟坐月子差不多。”
闻远哈哈大笑,“我之前跟瑾然也是这么说。”
季宏四处看了看,见祁瑾然不在,便问他,“你们家祁瑾然不在这儿陪着你吗?还是说他已经去上班了?”
“他已经陪了我两天了,今天应该去公司了。”
闻远话音刚落,病房门就被推开,祁瑾然拿着公文包,身后跟着庄杰,两人一起走了进来。
“瑾然,你不去公司吗?”闻远一脸诧异。
庄杰笑了笑,说,“祁总他之后打算在这儿办公。”
闻远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看了眼祁瑾然。
祁瑾然可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竟然会把自己的办公室搬到这儿来。难道说他要天天陪着自己?
“我会在会客室办公,不打扰你们,你们继续。”祁瑾然跟季宏打过招呼,便去了隔壁的会客室。
季宏看了眼祁瑾然的背影,忍不住扯了扯闻远的袖子,“我的妈呀,他也太宠你了吧,竟然不去公司,把办公室搬这儿来?”
闻远苦笑了声,“其实我现在有点害怕,他要是天天盯着我,那我岂不是想做些什么都不自在了。”
“这样的大帅哥天天盯着你,督促你吃饭睡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想有这种福气都没有。”
闻远说,“你不懂,我是怕他太紧张了。前两天他睡觉都睡不好,晚上还做噩梦,我担心他的神经太紧绷,影响身体。”
季宏笑了笑,“这不正说明他很在乎你吗?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你,怎么会那么害怕失去你。”
闻远想了想也是,心里有些甜滋滋的,跟吃了蜜一样。不过想到婚礼推迟了,他脸上的神情又有些惆怅。
“本来今天应该是我们举办婚礼的日子,如果不是因为车祸,我现在都已经跟他走在红毯上了。”
“你们反正都已经领证了,还在乎婚礼这个形式干嘛?季宏不以为然。”
“你不明白,婚礼是不一样的,有那么多亲朋好友见证,跟领证是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那意味着我们会被所有人祝福和认可,再也不会有流言蜚语。”
季宏嘿嘿笑了两声,“你说的也有道理,说实话,之前我还以为祁瑾然是馋你的身子,没想到他对你挺好的。看到你这么幸福,我这个老父亲也放心了。”
“滚,别老想着占我便宜。”
季宏离开没多久,张怀特也来了。他手里拎着两个点心盒,看到闻远的右腿打着石膏,忍不住笑道,“你这腿怎么包得跟粽子一样。”
“哪有,明明很酷的好不好?刚刚季宏还在这签名了呢,你要不要也在上面签一个?”
张怀特走过去看,发现闻远右腿的石膏上面果然有几个签名。他笑了笑,把点心盒放在床头柜上,“我做了芒果芝士蛋糕,你要不要尝一下?”
“他这几天不能吃冰的,”祁瑾然不知何时从会客室走了进来。“这些蛋糕什么的都太油腻了,不适合他的身体。”
“那没事,我还做了曲奇饼干,好几种口味,饼干你总能吃。”
祁瑾然无话可说了,他跟张怀特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些许嫌弃。
“天色也不早了,张怀特先生要是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祁瑾然说。
“祁先生,你用不着这么急着赶我走。我才刚来5分钟。”张怀特笑眯眯的说。
祁瑾然冷哼了一声,去了旁边的会客室。
“祁瑾然还真是把你当宝贝一样,生怕磕了碰了。”张怀特调侃。
“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张怀特扫了一眼他的腿,说,“六月份的决赛你还能参加吗?”
“我当然要参加,一个月后我就能下地了。”
“那你可得好好休养,不要到时候拄着拐杖去参加比赛,就太难看了。”
“放心,我肯定会很快地好起来的。”
一个星期左右,闻远脸上的伤痕就愈合的差不多了。只是他的腿打着石膏,想要出去活动,只能坐轮椅。大部分时候,只要祁瑾然没有办公,都会推着他去花园或者阳台里转转。
这天,病房里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闻远自己操控着轮椅,正要去拿桌上切好的火龙果,突然病房门被推开。宁殊捧着一大束百合,站在门口,静静看着他。
闻远看到出现的人,有些惊讶。
“不用这么看着我,放心,我不是来找茬的。”宁殊把那束百合放在桌上,没什么表情。
“我要回法国了,明天就走。”
闻远有些诧异的看着他,“你不打算呆在国内了?”
“我为什么要呆在国内,这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人了。”就连罗浩锌,也对他心灰意冷,彻底离开了他。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我惊讶的是你竟然会来看我。”闻远估计祁瑾然还在办公,一时半会儿不会过来,干脆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
“宁先生,其实罗总是一个很好的人,只是你辜负了他。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当你为错过了太阳而流泪时,你也会错过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