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想问你,你和那孩子是不是—直在—起。从高中开始……就从来没有分开过?”
这是她心底的—个猜想。他们之间的那种默契,连结婚几十年的老夫老妻都做不到,肯定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形成的。或许从高中开始,小云就—直偷偷在私底下和那孩子交往,只是不告诉自己而已。
现在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过去的—切无关对错,都已经可以摊到台面上来说了。
听到老妈问的是这个,毕梓云缓缓呼出—口气,紧绷着的肩膀也放松了下来。
“没有,”毕梓云抿了抿唇,“高中三年,我们都没有在—起过。”
“妈,他那时候不是我的爱人。”
电视机里响起零点的钟声,窗外烟火连天,她听到儿子在身边说:“他和你—样,是陪我长大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追更~终于,离结婚只有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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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一八年夏
寒假收假,小城终于通了高铁,两人一起坐着高铁回北京。
放在本地朋友家寄养了一个多月,小天才终于回到了自己家。在陌生人家里住了那么久,它非常生爸爸和二爸的气,怎么哄也哄不好。
回到家第一天,小天才用爪子打翻了爸爸摆在书柜上的钢铁侠模型,站在满地残肢里昂首挺胸。二爸过来指着它骂,它就趴在地上使劲耍赖。
回到家第二天,小天才半夜爬上卧室的床,睡在了二爸脸上。毕梓云梦到自己被几个游戏里的反派角色摁在冷水里严刑逼供,差点被呛到窒息。醒过来才发现自己险些被亲儿子的肚皮谋杀。
两人抽了个周末,专门去宠物超市给小天才买了新的玩具和好吃的冻肉干,它才勉强原谅了这对薄情的狗男男。
这是毕梓云在P大上学的最后一学期,法学院的课程基本都已经结束,只剩下毕业论文,答辩和实习找工作。
方南上学期加入的项目团队研究进度喜人,这学期开学,团队又吸纳了几名美国和新加坡的新成员加入,正式进入下一阶段的研究。大三下刚开学,方南已经作为二作发表了两篇核心期刊,成为系里走在学术最前沿的本科生之一。
两人各自都有各自的事要忙,每天早上在家门口分道扬镳,晚上十点前一定雷打不动地回到家。就算事情再多,也没有人能够霸占他们为数不多的独处时光。
四月下旬,毕梓云顺利完成了论文答辩,又面试了几家中型规模的律所,其中有三家都通过了笔试和一轮面试。
一连忙碌了两个多月,他终于腾出了几天空余时间,在家躺尸玩了几天游戏,等待之后二面的消息。
前段时间他忙得脚不沾地,家里的家务活基本都是方南在做。今天好不容易睡到了大中午,方南早就出门去上课了,毕梓云从被窝里慢悠悠地爬起来,准备洗漱完毕,趁方南回来前象征性地收拾一下屋子。
简单打扫了一遍客厅,他套上硅胶手套走进厨房,想把厨房里的隔夜垃圾袋拎下楼扔了。
从垃圾桶里拎出袋子,毕梓云将袋口系好,发现垃圾桶底有几罐喝完了的燕京。
他自己平时只喝可乐,不会专门买啤酒回来喝,这个家就两口人,只能是方南买的。方南喝完了酒,却没有马上将空罐子扔下楼,而是直接留在垃圾桶里,估计是觉得毕梓云不会收拾打扫,也不会发现。
可是方南平时也没有喝酒的习惯,怎么会突然买啤酒回来喝,还一连喝了三罐?
方南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扔垃圾,啤酒罐还留在厨房,说明是在昨晚,甚至是在今早趁自己睡觉的时候喝的。结果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出门的时候忘了扔。
站在厨房里想了想,毕梓云把垃圾袋放回了原位。
晚上九点半,毕梓云躺在沙发上装作刷微博,准备在暗中偷偷观察方南一番。
放学回到家,方南进门放下书包,弯下腰亲了一下他的额头,又抱着小天才撸了两把,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异常。
毕梓云说自己想吃水果,但是懒得挪窝。方南走进厨房打开冰箱,拎出新鲜的草莓,放到水龙头底下冲洗,准备洗好了端出去给毕梓云吃。
过了一小会,厨房的水声停了。
方南从厨房里走出来:“我去趟楼下。”
“嗯。”毕梓云抱着ipad躺在沙发上,刷微博刷的很专注。
听到关门声,他马上从沙发上弹起来,跑进了厨房。
装着啤酒罐的垃圾桶已经被人清空,垃圾袋也跟着消失了,换了个新的。
这人果然心里有鬼。
扔完垃圾回来,方南坐在沙发上,陪着毕梓云看了会剧。毕梓云渐渐困了,又开始打哈欠,像树懒一样懒洋洋地挂在方南身上。他只好放下ipad,将人连背带抱地送回了卧室。
“晚安,小云。”
给毕梓云盖好被子,方南关上台灯,在黑暗中温柔地吻了下爱人的眼角。
毕梓云没察觉到方南的动作,他的呼吸均匀平缓,已经慢慢沉入了梦乡。
这两天没什么事,毕梓云全身心都放松了下来,打游戏打得有些昼夜颠倒,白天起得晚,晚上睡到一半就醒。
凌晨两点,他在被窝里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毕梓云伸出手,下意识地往身边的方向一摸,发现床的另一半是空着的。
深更半夜的,方南并没有睡觉,而是坐在卧室的窗边,正背对着他使用笔记本电脑。
电脑屏幕散发着黯淡的白光,隔的距离太远,毕梓云完全看不清方南在干什么。他打了个哈欠,从床的一头滚到另一头,准备爬到方南身边去。
听到毕梓云在身后发出动静,方南立马合上了笔记本,转过头看向床上的人。
毕梓云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声音听起来还不是很清醒:“……你在干嘛?”
“没事。”
将笔记本放进床头柜,方南躺回床上,伸手揉了揉毕梓云的头:“快睡吧,好晚了。”
做完手中的事,他侧过身,将睡眼惺忪的毕梓云揽在怀里,额头抵着毕梓云温热的后颈窝,慢慢闭上了眼睛。
次日中午,毕梓云猝然从床上惊醒,发现脑海里还残留着一些昨晚的零星记忆。
家里只剩他一个人,方南照旧很早就去学校上课了,出门前还不忘把笔记本带走。
结合这两天的观察,毕梓云觉得方南确实不太对劲,像是在瞒着自己偷偷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不过首先可以排除外遇,地球不毁灭,方南不出轨,他从来不担心这个。
那……方南还有什么需要瞒着自己的?
毕梓云实在是没搞懂。
就这样过了三四天,方南终于在某天晚上露出了破绽。
敲了一晚上论文,他进卫生间洗澡的时候忘记合上笔记本,将笔记本留在了客厅里。
浴室里的水声太大,笔记本突然发出“滴滴”的新信息提醒音,正在洗澡的方南没听到。
毕梓云本来还在艰难地做着心理建设,到底要不要偷偷去翻方南的笔记本。毕竟方南的电脑里存放着很多重要的学术资料,没有特殊情况还是别乱碰的好。
没想到电脑“滴滴”响了几声,右下角直接弹出了一条新的信箱提示。
这是封全英文的标红邮件,寄信人是名有“Dr.”前缀的外国人。
坐在沙发上郁结了半天,毕梓云还是屏住呼吸,按下鼠标,打开了这封邮件。
外国人是名数据科学博士,邮件末尾还有一大堆头衔后缀,某某著名牛校的正教授,某某科研项目的负责人,还是个什么名誉爵士。
教授的回信内容,翻译过来的意思大概是:
【亲爱的方,这也太令人感到遗憾了。无论如何,我们还是希望你能再次考虑,英国校方也愿意为你提供高额的奖学金,以减轻你的个人压力。总而言之,对你和我们而言,这都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这次实地研究缺少你的加入,于我们而言是种巨大的损失。】感到遗憾……遗憾什么?
毕梓云有种直觉,他马上就能找到背后的答案了。
他索性打开方南的邮箱,点开了这封邮件的全文。
邮件是一名英国科研团队的负责人发来的,称与方南共事的这半年合作得十分愉快,他们非常认可方南的学术与科研能力。P大今年下半年会有个国际交换项目,将推荐优秀的学术候选人前往英国,进行为期半年到一年的交流学习。
负责人说,他很乐意为方南亲自撰写推荐信,问他是否有意愿前来英国,跟随项目团队继续进行实地研究。
三天前,也就是他在厨房里发现空啤酒罐的那天,方南给负责人发了第一封回信,说他需要一些时间考虑一下。
负责人说随时等候他的消息。
方南的最近一封回信,是在前天晚上,也就是他半夜醒来,看到方南坐在窗前的那一夜。
【尊敬的Withey博士,首先,非常感激您和校方能够为我提供这次学术交流的机会。】【然而,由于目前的经济条件受限,加之家庭与伴侣也需要我留在国内照顾。经过几番考虑,我还是决定不参与交换项目,前来英国了。这是一次非常难忘的经历,再次感谢教授对我的认可。方南。】“……小云?”
方南站在浴室门口,怔然出声。
他看到毕梓云坐在电脑前发呆,眉头微微蹙着,脸色被屏幕的荧光映得发白。
毕梓云没转头看他,只是死死盯着茶几上的笔记本,嘴唇微张,却半天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毕梓云终于从电脑前抬起了头,默然看向浴室门口的方南。
“这么好的机会……”毕梓云问他,“为什么要拒绝?”
他知道方南有多珍惜这个科研项目。从去年开始一路跟进,暑假还专门留在学校做暑研,发表了两篇论文,目前已经算是小有成果了。他们系里很多硕士研究生都没得到这样的机会,能亲自参与进这种国际前沿的大数据科研项目。
既然得到了项目负责人的青睐,还能拿到知名教授的推荐信,方南为什么要中途放弃?
是因为自己?
他不用问,因为他已经从方南的眼睛里得到了答案。
两人同居快三年,很少发生过真正的矛盾与争执。这确实是开天辟地头一回,毕梓云和他争吵,然后把他赶出了卧室。
方南实在是没有其他去处,只好在沙发上凑合着过一夜。
他耐心地和毕梓云解释了一晚上,自己选择不去英国的原因。
毕梓云现在已经大四下,马上就要毕业工作。他如果想当律师,毕业后就需要先从实习律师开始干起。
实习律师的工资很低,如果他这次去了英国,或许能用奖学金抵消学费,但机票住宿什么的还是要自掏腰包。他们俩辛辛苦苦攒了那么久钱,一下子拿出大半积蓄出国,毕梓云一个人留在国内,还是刚入职场的新人,接下来的半年会过得非常艰难。
“我们现在的房租,包含水电费,一个月就算四千。”方南说,“小云,如果我真的出去了,你当实习律师,每个月会入不敷出的,你知道吗?”
“不用你操心,我自己会想办法。”
毕梓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其实除了经济上的限制,还有一些重要的原因,他没打算告诉毕梓云。
这次交换期从今年六月开始,到明年一月结束。如果他真的去了英国,他会错过毕梓云的最后一场校园音乐会,错过毕梓云的毕业典礼,也会错过毕梓云初入职场的日子。
他俩并不是什么特别讲究仪式感的人,但爱人人生中最重要的几个日子,他一个都不想错过。
两人僵持不下半天,最后还是没有达成共识。毕梓云重重关上了卧室门,没让方南进门睡觉。
敲了几下卧室门,小云还是怎么都不开。方南叹了口气,坐回客厅的沙发,看着窗外的夜空出了会神,接着拿起钥匙走下楼,买了几罐啤酒回来。
后半夜,毕梓云顶着一双熊猫眼,抱着小天才打开了卧室门。
客厅里热得要死,方南却连空调也忘了开,躺在沙发上合衣睡着了。茶几上放着几罐喝剩了的啤酒,方南的手垂落在沙发边缘,喝完酒后睡得很香。
放下怀中的小天才,毕梓云蹑手蹑脚地坐到了熟睡的方南身边,拿起方南喝剩了一半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又苦又涩,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完全习惯酒精的味道。
方南曾经有一个篮球梦,后来因为强直性脊柱炎而被迫搁浅。
他也曾经有一个和方南一起考上大学的梦,因为方南的生病休学而宣告中止。
他们的人生充满着各种各样的遗憾,但最后还是一路走过来了。
独独这一回,他不想再让方南留有遗憾。
方南靠在沙发上,毕梓云靠在方南的肩上,小天才靠在二爸的膝盖上,他们都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很沉。
窗外的天空渐渐翻起鱼肚白,又是一个新的白昼。
一周后,在交换项目报名截止的前一天晚上,学院收到了方南的交换报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