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操操……哥,你干嘛不踢他们就踢我啊!”郑其然抱着狗子边往外退,躲宋眠挥来的手臂,边抚摸狗头,“你看你看,把人家狗狗给吓得。”
“你再吵我还踢你!”宋眠瞪过去:“闭嘴!”
郑其然被瞪得脖子一缩,楚清辞在旁边一声叹息,指了指门里睡着的人,他个粗神经才了然,赶紧比了个OK的手势。
“明天还有考试吧?关键时候突然发高烧,肯定会影响竞赛成绩的吧?”痘哥拍了下手,用说悄悄话的音量道:“39度2呢,到明天早上肯定没法退烧啊。”
众人被赶出来之前,都听到了校医气吼吼数落的那句:“39度了都,人都快烧糊涂了还扛着。”
“刚平平还说杨落落早上一直趴桌上哭呢。”楚清辞说,“竞赛班那群人为了这次比赛都挺拼的,结果她这一生病,直接病得没能来参加比赛,这下连江舟也倒了。”
宋眠眼睛望着地面发呆,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地抠弄着裤子布料,闻言稍微抬了一点头。
“不过这也正常。”楚清辞继续道:“就我听程亮说江舟前段时间天天熬夜做题,我看他这回感冒多半就是累的,没休息好,加上夜晚风大,所以才着了凉。”
“这也太拼了吧。”
众人摇头感慨。
宋眠瞪着地面,两手握成拳。
他现在非常想给自己一拳,不,十拳。
不过,就算再揍多少拳,也没法弥补那些天来的阳奉阴违对江舟造成的伤害。
天天熬夜意味着什么?
当时明明都已经那样辛苦了,却依旧坚持给他这个不识好歹的混蛋找题,小心翼翼顾忌着对方身为男孩子的自尊心,从无数道题中挑选出自己认为对方应该能看得懂的题目。
在每个挑灯夜战的夜晚,还要总是分心的想着他的混蛋男朋友,到底有没有在好好看书……就连自己生病了,尽管脑子都已经完全烧得不清醒了,一心想的还是他这个该死的混蛋。
宋眠使劲掐了把大腿肉,不敢再深想下去。
“古人都说这读书啊就得破万卷,这要破万卷呢,就必须花费无数的精力,体力。”人群后头有个男生说,“所以说这年头,想要当个学霸也不容易啊。”
“滚滚滚,别瞎叽歪啊。”郑其然兜着狗一脸凶相,作势要放狗咬人,“我们家江舟,那可是大学神,校考破过市记录的。所以我相信,他这回肯定是第一名,不信走着瞧!”
“嚯,我也赌江学神第一。”痘哥举起手,“来来来,押注啊。”
一群人凑热闹的凑热闹、真心期待的真心期待,总之包括女生在内,全体人员都轰轰烈烈押了注。结果江舟不负众望,真就是拿的第一,而且是竞赛生里唯一一个总分上680的。
竞赛成绩在比赛过后的第二周就公布在学校官网了。
竞赛题不比测试题,题型难度必定是相关领域内数一数二的。能被派去参加竞赛的,那肯定是各校综合素质排名前列的佼佼者,文科赛的三十多个人总分均在640分以上,其中光居在650-660分以内的就挤了近二十个,堪称神仙打架。
江舟超第二名七分,虽未达到断层式碾压的程度,但也是让在学科竞赛中憋屈了好几年的沪海一中名正言顺的扬眉吐气了一把。
“舟舟哥牛逼!”郑其然一跃起身,拿着个手机一下子就出溜到了宋眠课桌边,两手直往里面的江舟那儿扑去套近乎:“舟舟哥!你就是我偶像!你太牛逼了!我就说嘛,我们家江学神,发着高烧照样考第一!”
“唉唉唉,小楚是第八还是第九来着?”林平平拖着楚清辞凑过来,“我问他他还不肯说,不就是欺负我手机被老黄给收了嘛,你看这,我又不是不会问别人了真是。”
“滚啊。”楚清辞被勒着脖子,无奈笑骂。
过道笑闹成一片。
江舟顿住解题的手,眼尾轻轻一动,扫了一眼旁边歪着脑袋偷摸打瞌睡的宋眠,此人握在手里的笔歪歪斜斜,已经在试卷上自动弯了好几道曲线了。
毫不怜惜地一笔杆敲在某人的手背,幽幽道:“今天这道题做不完,明天罚双倍。”
第104章
这阵气温越升越高,空调就此退休,教室天花板上老旧的吊扇开始吱吱呀呀转起来了。
伴着枝繁叶茂,酷热难耐的夏天,学期悄然过半,同时到来的,还有这一年高三学生们的毕业季。
半期考后格物致知教学楼停课两天,给高三最后一次模考空考场。等到再返校,校园各处都能见到毕业生的身影,偶尔还会撞见一两个专门来格物楼感恩老师的。
周三下午,高三生集体拍毕业照,原先被各科老师疯抢的体育课成了个无人问津的孤寡儿。许成林跨进教室一声令下,六班学生蜂蛹而出,场面堪称浩浩荡荡,就像一群被关了八十年没见过太阳的劳改犯!
足球场被拍照的毕业生占了大半,借来的足球瞬间没了用武之地,他们退而求其次,不踢球了,改做个观众,兼晒太阳聊天。
“那边穿制服那个,看见没?嘶~那腿,那腰~喔~”
“你眼光不行,明明短头发那个更好看,看那皮肤多白,身材多辣,啧。”
“说起来,上回誓师大会台上念稿子那个是哪班的来着?”郑其然忽然音量加大,“我记得是叫邱海妮吧?上届的校花?”
实在听不下去,宋眠胳膊一拐给了这人一肘子,“我奉劝你俩小点声。”
“行呗,咱去主席台那边看看,这边没几个漂亮的。”郑其然迅速撑起身。
宋眠阂了眼,继续靠着江舟小憩。
“爽啊!”张尽用一张纸板遮住上半张脸,仰躺着,头顶在彭阳肚子上,抒发复习阶段的学渣情怀:“不上课太爽了,什么民主自由,什么政治历史,都去你妈的吧,老子不想学习,老子只想睡觉!睡觉!”
宋眠默默听完,恨不能高声鼓掌,这话简直说出了他的心声。
学渣饱受学习苦啊。
从上回竞赛回来,江舟就对他开启了为期半个月的魔鬼教学。这次的期中考宋眠终于脱离了倒数大军,班级个人名次窜升至第25,年级也摆脱了倒数十进位数,语文甚至及了格。
升上高二以来的最好成绩,叶青被他这95的成绩给吓了好大一跳,作文分高得乍舌,不过诧异归诧异归,总归还是为他高兴的,课堂上专门点名表扬,私下又和舒颜联络好几回。
当然,这都是进步本人在短短的十几天里不眠不休呕心沥血的结果。结局万分悲壮,过程可歌可泣。虽说果子结期长,果实小,好在是有成果的。
“哎,张尽,把你脑袋放下去,我快被你压得重死了。”彭阳屈腿顶了顶他。
“你自己往前挪吧。”张尽闭着眼睛,“不想动,让我歇歇,这会儿就算是楠姐来了,我也坚决不动。”
“那算了。”彭阳倒地,做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状:“我实在不想动了。”
“喂喂喂!赶紧起来赶紧起来,我好像看到她了!”
探美前线郑其然和林平平一路小跑过来,边跑边招手,不知是发现了什么。以这俩做了贼般偷偷摸摸的跑步姿势的猥琐程度来看,肯定不是正经事。
“我靠真假,在哪儿呢?”这边刚发完誓死不起毒誓的俩人儿立马翘头,“确定是她吗?”
“是啊,不是说老绑个高马尾嘛!看过好几回照片了。”郑其然指着主席台下一堆Cos动漫人物摆姿势的男生女生,“喏,就是那个啊,高三十八班,白头发那个!俩马尾,就那扮穹妹那么!”
“我嘞个去?穹妹?”
深受岛国漫画残害的典型宅男张尽,闻言整个人都差点原地起飞,“可以啊!咱学校尺度还能玩儿这么大!”
惊讶的表情掩不住这厮话语间就快蹦出来的龌龊的欣喜,他说完一个翻滚,从彭阳肚皮上跃起,起身提了提裤裆,二话不说扭头就跑,龙卷风似的,留下一句:“先走一步!”
眼看几个男生一蹦一跳秒秒钟跨了半块草坪,宋眠抬起头在吃吃捶腿狂笑的两人间扫视,目露疑惑:“谁是穹妹?”
“嚯,这儿还有个单纯的。”郑其然不怀好意地笑,在宋眠转为凌厉的视线下秒怂。
他挪挪屁股,挪到江舟边上,借身体的遮挡偷偷摸出手机,划拉两下翻出来一张图片。
图里是一个穿着暴露,脸庞泛红的动漫人物,表情肉眼可见的淫秽,正在做的动作完全是不可描述。
林平平捂嘴笑得肩膀都在抖。
“操。”宋眠只仓促瞟完一眼就嫌辣眼睛,任郑其然如何利诱也不肯再看。
江舟倒是一直垂着眼皮,很认真的样子。这图是在他面前放的,顺着郑其然诱惑宋眠睁眼时的描述,一张接着一张静静看了一会儿,才眼也不抬地说:“这图人体结构不对。”
这话成功使滔滔不绝的郑其然戛然而止。
试问谁能想到一个正常成年男性,在面对美女裸图的时候不仅保持呼吸从始至终始终平稳,还能分心去观察每张图片的人体结构?
宋眠本来想说点什么来缓解尴尬,他还未开口,远处就传来一声高呼:
“毕业啦!”
于是他只好作罢。
学校花坛里的栀子花开了,花香沁鼻,被风卷起,散在半空。
清晨的雨铺天盖地,来势汹汹,综合楼下的水泥地积了好几滩水,地上一片狼藉的纸张有的已经混进泥水里,有的卷成团,湿漉漉的分不清本来面貌。
昨晚晚自习,是这届高三坐在教室的最后一夜,临下课前,不知是哪个班先开的头,呜呼几声狂喊,紧接着就是如羽毛般飘落的碎纸。
这算是毕业生的一个发泄方式,辛辛苦苦三年,勤奋忙碌三年,在这一刻,仿佛卸下了所有重压,获得了期盼已久的自由。
到底顾忌着还要考试,大部分撕的是平时用的草稿本,不过整栋楼加起来,足够把这栋楼的楼脚铺白一片了。
高三教学楼不设考场,待高考结束后,原本在格物楼的高二学生将直接搬来综合楼。
打扫卫生是个需要集耐心与体力为一体的体力活。
身后郑其然呼朋引伴,一堆同学你来我往惯行的打闹。宋眠拿了个钳子,和江舟合力,把小花坛里的碎屑给清理干净。
“哎嘿卧槽!”
忽地,林平平哎哟一声叫唤,一看,才知道是被一只来历不明的纸飞机给碰了鼻子。
不疼,就是吓到了,他捡起纸飞机,发现上面有字,打开一看,上面写着:“去你妈的高考!老子才不会败给你!”
“看来还有后续。”宋眠笑出声,没多久他面前也掉了架飞机,右边翅膀折了进去。
江舟走过来把飞机捡起来,拆开,上面也有一段话,写的是:“愿陌生人的你,前路坦荡。”
“每年六月,我们总会迎来这么一天,一年又一年。”晨读后的广播,老黄的声音显得比本音更沙哑,“孩子们,未来的你们会比现在更成熟,思考问题的方式更为全面,也会比现在更加勇敢,肩膀更加宽阔,你们将会成长为更好的你们。我呢,在这样一个日子里,只想对你们说,青云万里,老师不求你飞多高,只求你飞得稳当。希望你们时刻谨记,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一定要做个心怀阳光,懂得感恩之人。要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条条大道通前程,愿各位走得顺遂,走得心安。”
在作为德育主任的这些年里,老黄所念过的广播稿不计其数,但他最有印象的,往往只有每年毕业生远行前,由他自己写下自己念出的临别稿。这不算长的一字一句,承载着他作为教师永远落不下的叮咛嘱咐。
既是祝愿,更是敲打。
离别的伤感与期待未来旅途的喜悦交织,组成了一届又一届朝气面庞的盛夏回忆。
校园里某条路上,能看到穿着校服,矗立原地认真听的学生,有的同学甚至还未听完,就缓缓捂住了不知何时已泪流不止的脸。
毕业季,一段令人心情复杂,笑与泪频繁交替的时节。
总是写满粉笔字的黑板,讲台上反复唠叨的老师,背不完的数学公式,永远睡不够的早晨,十分嫌弃却又认真穿了三年的宽大校服,球场上衣角飞扬的少年,林荫树下每次不曾宣之于口的心动,都随着这满地各样形状的碎纸屑一起,成为了那年,曾经。
第105章
高考一结束,高二也随之步入了复习阶段。
进入六月中旬,正午的阳光日渐毒辣,吊扇退休,空调懒散吹着,夏日的瞌睡虫总是调皮的纠缠不休,上课下课,缠得学生们昏昏欲睡。
本学期的最后一次月考安排在这月月末,算是比较平常的测试,宋眠这回没能像上次那样实现大跨越,总分甚至降了近十分,年级排名在四百五左右。
可能是上回的突破让他兴奋过了头,所以他有点受打击,焉趴趴地颓了半天才重新打起精神继续学习。
“来我问你,河西走廊和柴达木的地界线是什么,中午刚温习过,还记得吗?”
手机屏幕到底窄小,因为要伏桌写字,江舟坐得近,镜头只能框进他半张侧脸。
“不记得也没事。”等了会儿没等来回应,江舟低垂着的眸子微微一动瞟了眼镜头,说:“先翻书看看,加深点印象,必修三第九课。”
“哦。”
这边宋眠捡起遗落在电脑旁边的笔,手忙脚乱地去翻书,生怕一个不察,就被江舟发现他刚在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