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诀掐完,他低喝一声:“去!”
便将手指向郑梁,甩出一道普通人看不见的黄光。
在拥有灵力的人眼中,那黄光疾如闪电、快如子-弹,直直地冲着郑梁的面门而去,却在离他还有几公分的地方骤然停驻,符纸脱离隐形,显现出本来的样子。
看到突然出现、飘在空中的符纸,郑梁和其他两个普通人顿时愣住。郑梁想到什么,额头冒起了冷汗,那符纸在离他不过几厘米的地方停顿了不到两秒,就泄了灵气,变成普通黄纸,飘飘摇摇落在了地面上。
郑梁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失声:“你,你……”
而出手的年轻男生则指着沈衮和夏札,语气不敢置信,惊声说道:“你们也是天师?!”
其实答案早已显而易见,拦下他攻击的灵力分明就来自沈夏两人所在的方位。只不过他独特惯了,更高傲惯了,向来以为自己天师的身份尊贵且与众不同,也不愿接受自己的术法被“无名之辈”轻而易举化解的事实。
此时此刻,他显然处于弱势,可越是这样,他就越不愿低头。
于是,他仰着下巴,又问了一句:“你们是哪家的天师,我怎么从没见过你们?”
沈衮和他玩问答游戏的打算,只眼底透着凉意,冷声道:“没人教过你,天师禁止用灵力攻击普通人吗。”
“天师攻击没有威胁的常人,是大忌。”说这话的是夏札,他正云淡风轻地收回手,背在身后——刚刚是他帮郑梁挡下了男生的袭击。
“我……”
听到他们二人的话,这位年轻的天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刚刚太意气用事,一时情绪上头,做的过界了。可他因身份的缘故,从小就众星捧月心高气傲,身边也不是没有不把普通人的生死当回事的天师。
因此他被人指出不对后,只觉得叫名头都没听过的人下了面子,于是咬死不承认刚刚做错了。
“我又没有下死手,那道符就算打在他的身上,也不过就让他睡几天而已。睡几天又死不了人,算什么伤害?”
夏札神情严肃,再度指出他的不对:“睡几天不会死人,但你的灵气直冲人面门而去,他身体素质若是差一些,可能就要痴傻,那坡身体素质不错,也会虚弱十天半月,更别说像个植物人一样睡上几日不能进食,还要靠外界维持生机。”
听到自己差点发生的悲惨下场,郑梁从呆愣中清醒。
劫后余生的他十分珍惜自己的小命,三两步跳跑到了沈衮和夏札身后的位置,才敢嗷嗷控诉道:“大师们,救命!这人吵架吵不过我就要杀人灭口,人家辩论赛还要‘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呢,他这人心怎么这么恶毒呢,果然就算是天师,素质水平也是有高低的!”
夏札说的那些后果,年轻天师后来也想到了,本来他还嘴硬不愿承认错误,可不知想到什么,气势徒然弱了下来,说话的声音低若蚊蝇:“行吧……刚刚是我不对……”
郑梁:“你本来就不对!”
这时,先前没有说话的晴姨插进话头,她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他,问说:“那孩子你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跟踪我的丈夫呢?没有证据,阿姨不会给你定性,可我刚刚听这个小后生说你是跟着我丈夫的车才来到地下车库的时候,你并没有反驳这一点。”
晴姨虽然也害怕这人诡异的能力,可却更担心丈夫安慰,所以讲话的时候,语气比她平时严肃许多。
年轻天师小心翼翼瞧了一样沈衮和夏札的方向,感受到他们周身刻意释放来震慑他的威压,在确定自己打不过、也跑不了后,终于老实下来,闷声道:“好吧……我陈家陈明行,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一路跟着他,也的确想从他身上拿回一样东西,但我拿回来,是为了你们好!”
沈衮眯起眼:“陈明行?”
姓陈?
夏札想起什么,对晴姨说道:“能把您之前收起来的吊坠再给我看看吗?”
“当然。”
晴姨从包中掏出了吊坠,递给了他。
夏札接过,苍白手指缠着红线,让吊坠自然垂下,问名叫陈明行的天师道:“是这个。”
他的语气笃定,没有疑问。
果然,陈明行愣了一下,就点头说:“嗯,就是这个。”
夏札又说:“吊坠上的铜钱符纸,出自你手。”
陈明行咽了咽嗓子:“你怎么知道?”
夏札展颜,如和煦微风:“猜测而已。”
第79章 柒玖
夏札话中的信息量太大,状况外的晴姨三人目瞪口呆,都失去了言语,脑海中快速分析着现在的状况。
“楠城的陈家。”
沈衮说:“让我也猜猜——当初向你买吊坠的人应该提过晴姨的情况,你骄傲自大,听过之后没有去了解实际情况,就把东西给了出去,觉得自己完美解决了问题。”
陈明行:“……”
没给陈明行反应的时间,沈衮便又语气鄙夷道:“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可你的自大让你被人利用而不自知,成了帮凶,把催命的符送到了别人手中。这种行为,失去了天师的职业操守。”
紧接着,夏札也摇了摇头:“一个好的天师,能力强大与否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明辨是非。”
陈明行哑口无言。
“那个利用你的,是罗耀或罗耀认识的人?”夏札将吊坠收起,归还给晴姨,继续条理清晰娓娓而谈,“你是因为知道自己画的符达到了反效果,可为了面子不愿意承认你的疏忽,所以想把东西偷回去,装作无事发生。你以为东西在晴姨丈夫身上,所以一路跟踪他,却没想到它在晴姨手中,而你也被郑梁发觉行踪,拦了下来,故而成就了现在这个局面。”
“啧。”沈衮总结,“愚蠢。”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把陈明行的目的和行为猜得八九不离十。
陈明行处在弱势,仍旧低声反驳:“我们和罗耀又不熟……”
正如沈衮和夏札之前猜测的一样,楠城的天师圈子很快就得到了降头师罗耀被抓的消息。紧接着,得到消息的人都去派人去查了原因。
天师因为拥有特殊能力的缘故,大多自命不凡,在彼此算是同行的情况下,对于对方的了解仅限于表面。每个人背地里做事都藏着掖着,所以罗耀那些肮脏手段,也在他失去能力被捕之后,才逐渐浮出水面。
陈明行和罗耀不过点头之交,他们陈家人大部分都没见过罗耀,但是这点关系也足够罗耀扯出来当做挡箭牌了。如果不是这次出事,那些天师们纷纷去打听原因,陈明行都不会知道罗耀背着他们做了这么多事。
陈明行年纪小、眼光高,被罗耀坑了好几次——亏他还以为罗耀是钦佩他的能力,所以总把委托介绍给他。
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丢人,陈明行扭头,偷偷瞧了晴姨和她丈夫一眼:“我又不是故意的,既然你们听说过陈家,就应该知道我不会是坏人……”
“不好意思,不知道。”沈衮丝毫不吃他这套,“我只看到你准备打人来着。”
陈家也有不能攻击普通人的家训,对于这一点,哪怕是为了家里那些长辈不说教自己,陈明行也要咬死不承认:“我没有打人,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因为有大师“撑腰”,郑梁对陈明行没什么惧怕感,安静吃了一会儿瓜,突然听到他这么说,立刻反驳道:“我都没动过你一根毛,你就要教训我,你们陈家的家教不行啊,没听过君子动口不动手吗?”
说完,郑梁朝夏札他们邀功一样说道:“大师,你们看他虚胖的身板,要是他不用外挂,肯定打不过我!”
沈衮斜他一眼:“闭嘴。”
郑梁立刻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作投降状,使劲摇头,保证不再插嘴。
另一边,作为事件当事人,晴姨的丈夫,在看到夏札接过晴姨的吊坠时,脸色就变了一瞬。等三人说完,也没有正经提起过他的存在,他这才又恢复正常,笑容憨厚。
他对晴姨说:“这坠子我是委托朋友帮忙买的,虽然不知道它到底出自谁手,可既然买卖成了,哪儿又有拿回去的道理……”
晴姨听了,忙把丈夫拉到一边,凑在他耳边把关于吊坠的事都跟他说了。她只顾着跟丈夫解释来龙去脉,对于吊坠造成的影响后怕不已,却没有注意到丈夫僵硬一瞬的面部表情。
然而这一切都被夏札收入了眼中。
夏札下意识扭头看向沈衮,发现他也正从晴姨和她丈夫那边收回目光,看着自己。
有用的默契增加了。
夏札故作俏皮冲他眨了眨眼,沈衮没忍住,弯起了唇角。
一直躲在两人身后捂着嘴的郑梁:……?
刚刚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
晴姨虽然压低了说话的声音,可能在场除了郑梁之外,耳目都比寻常人清明,陈明行自然听清了他们的谈话内容。
等到丈夫听完晴姨的讲述,莫名的情绪不再外露,而是担心的询问晴姨身体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随后,他朝沈衮和夏札鞠躬感激说:“我姓刘,刘凯国,你们叫我刘叔就好,今天真是谢谢你们了,要不是你们,我老婆现还得受噩梦困扰。”
沈衮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他的感谢,反问他:“然后呢。”
“然……然后?”
沈衮挑眉:“不带我们把家里的脏东西找出来?”
“啊,对!当然要找出来。”刘凯国补救一般道,“我老婆的身体重要,走,我们现在去就我家里看看。不把那东西找出来,今晚可怎么睡得好觉。”
可能是沈衮压迫性太强,刘凯国语气中的可疑几乎昭然若揭。但晴姨和他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对他有着深厚的信任,因此并没有注意这一点。
沈衮不多拆穿他,知道真相不过早晚而已。
夏札对晴姨点了点头:“请带路。”
晴姨:“好,你们先让开一下,我把车停进来,我们再从地下车库的电梯直接上去。”
郑梁赶紧说:“我能也上去吗?”
“来吧来吧,也要谢谢你今天提醒我丈夫被跟踪的事。”说到跟踪,晴姨防备地看了一眼陈明行,然后问夏札,“这人……”
夏札想了想,道:“也一起。”
沈衮睨了陈明行眼:“放在眼皮子底下,方便他认识自己的错误。”
陈明行可不愿意继续被公开处刑。
在这个前提下,他的心思百转千回——吊坠的灵力已经被消除了,能覆盖和消除其他天师的灵力,说明施法者的能力更胜一筹。吊坠已经没用了,他也就没有把东西拿回来的必要,这两个天师接下来要去解决问题的根源,不如趁现在溜走……
“跑什么?”
陈明行刚刚准备逃走,还没有付诸行动,就突然听到沈衮冷冷吐出三个字,然后他只觉得脚下一沉,浑身灵气都像泄洪一样散了去。
没有灵力的陈明行,只是一个不那么灵活的胖子,他立刻慌了:“没……没要跑……”
沈衮:“那就跟上。”
陈明行再不敢有别的念头,乖乖跟在了最后,郑梁朝他嘚瑟了好一会儿。
晴姨停好车,带着几人朝着电梯的方位走去。
电梯上行的途中,郑梁凑到夏札跟前套近乎聊天,夏札问他:“你今天为什么会阻拦陈明行?”
郑梁毫不犹豫答说:“日行一善啊!”
自从认识沈衮和夏札之后,以郑梁为中心的二代团体,被刷新了世界观,明白了善恶有报的道理,商量过后,他们开启了积极向上、助人为乐路的崭新人生道路。
几个月过去,他们做了许多不留名的好事。包括但不限于:尊老爱幼、随手捡起路边垃圾、资助困难户、救助流浪动物、开豪车护送走夜路的女生回家。
今天他偶然瞧见形迹可疑的陈明行,立刻路见不平,把自己的敞篷跑车扔在了路边,悄悄跟着陈明行,一路潜行到地下车库,找准时间就冲了上去。
回忆戛然而止。
“卧槽!”郑梁惊呼一声,一拍脑袋,“我车还在小区门外呢!”
第80章 捌拾
“叮——”
晴姨家所在的楼层到了。
几人出了电梯后,晴姨把电梯按住,催郑梁回去找车:“怎么能随便放在路边呢,小伙子你要赶紧去开回来啊!”
“是啊,怎么能随便放在路边呢……”走在最后的陈明行,瞅着郑梁的后背碎碎念道,“说不定路边有禁止停车的路标,等你回去就收到一张罚单。”
郑梁回头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对其他人说:“没事,等会儿再说吧。”
“等什么,年纪轻轻的小伙子,怎么堆事情这么不上心。”晴姨询问,“车锁上了吗?”
刚刚乍一想起来车的事,郑梁还为自己的记性狠拍脑门,这会儿却反而不急了:“我锁了的,咱们附近治安挺好的,应该没问题,我还是等这边的事结束再回去看车。”
晴姨十分不认同他的心大:“那怎能行呢?”
夏札想到他们天师博物馆好不容易等来的车,“汽车”在他的印象中,是珍贵的存在,于是便也说:“开回家里吧。”
“没事,反正这一辆车我也开腻了。”
夏札一愣:“真的吗?”
郑梁豪气地摆摆手:“真的,也该换新车了,这辆我都开了小半年了。而且就是停的车停的随意了点,这还没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