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难过了,呼吸都喘不上来,喉咙像是灌了胶水难受。
可简行又无比清楚,自己并不完全因为Don如此,而是他由他们的做法想到了自己 。
兰珩等人隐瞒车队内情,他被欺骗的同时,自己不是也欺骗了别人吗?
他也同样隐瞒了节目组内幕一事,导致白悦宁与他的决裂。
这一切好像都是他自作自受,在无声嘲讽着他卑劣行为。
简行痛苦极了,想要放声大哭,想找个没人的角落。谁都找不到,这辈子就这么过去最好。
他想把自己藏起来,再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哪怕只是十秒钟。
但他不行。
电话号码没有打通,他忐忑不安,呼吸错乱。再次对这个号码进行重播,像是望着救命稻草般望着屏幕。
千万别挂……
一定要接啊。
也许是听到简行内心的祈祷,没过多久,电话就通了。
电话另一头响起高雅而富有格调的音乐声,往来的脚步声与调笑声,甚至还有碰杯声。
隐约之间,简行还可以听到部分商业信息。
简行的喉咙一紧,刚想张唇,听筒内传来较为冷漠的声线:“没钱了?”
没钱了。
像是一把利斧当头砍下,将他的大脑神经劈得七零八碎,以至于他忘了该如何正常思考。
她又说:“我很忙,还有事吗?”
在方才争锋相对的局面,简行最多只是眼眶发红,那是因为气得。可现在,他胸口堵极了,眼眶酸酸涨涨,连带着鼻腔都涌上了不适感。
将手机拿远了些,简行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平稳下来。他不想让对方听到自己粗重杂乱的呼吸声,他不想。
简凌的助理踩着高跟走来,见简凌在打电话,并给予一个严厉的眼神,助理张开的嘴巴合了合。
简凌等待了一会儿,可电话的另一头除了雨声,以及偶尔响起的鸣笛声,再无其他。
简凌:“我先忙了?”
瞧着助理的神情,确实像是有急事的模样。
简行小声地呜咽了一声,像是无助的幼崽在委屈地哭啼。
不等简凌继续出声询问,电话就已经被挂断了。
望着已经挂断的页面,简凌满脸困惑,冷艳的面孔不由自主皱起。
身边的助理走来,刚想汇报,就听到简凌严肃开口:“查一查行行最近都在做什么,接触了什么人。”
“嗯?行行不是偷偷回国,最近在参加选秀节目吗?”助理一时间没转过弯儿,“他怎么了?”
简凌看着这个电话号码,这是国内的号码,并非简行在Y国使用的号码。
她这儿子在读书方面没什么天赋,在别的地方可聪明着。
偷偷回国也就算了,竟还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简凌不用想都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
她言简意赅:“受欺负了。”
助理讶然:“谁能欺负到他?这真是稀奇。”
“谁都不能欺负他,”简凌的目光一寸寸降下,透着无尽寒意,“所以我要让这个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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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这把伞小到只能装下简行一人,却成为他此刻唯一的避风港。
看似柔弱的存在,成为他在暴雨倾盆下安然无恙的依仗。
在大雨滂沱中,纹丝不动的是自己,遮风挡雨的是撑起伞的人。
简行想到一件事,在温哥华的时候,保姆带着他出去遛弯儿。小时候简行胆子并不大,虽然外貌凶狠,但对待别人都怯生生的,不敢靠前。
他曾遇到一个小朋友,小朋友不嫌弃他长得凶,主动凑上前,同小简行说了许多鬼故事。
小简行是害怕的,害怕极了。但他更害怕小朋友连鬼故事都不愿意和他讲。
代价就是,小简行怕的一晚上无法入睡。他不断在角落缩着,手中抓紧所有能够给予他安全感的物品。
终于,简凌回来了,小简行哭着找简凌要抱抱。
简凌刚抱起他,小简行就打了个喷嚏。简凌马上放下了小简行,小简行委屈极了,怕得瑟瑟发抖。
发抖的同时,小简行又在不断打喷嚏。
小简行伸出手,奶声奶气地对简凌说:“妈妈,抱抱我,我好怕。”
简凌心中不忍,又躬身抱了小简行一下。可小简行又迅速打了个喷嚏,让简凌浑身一僵。
小简行吸着鼻涕,抓紧简凌肩膀的衣裳,熨帖平整的西装被抓出许多凌乱的褶皱。
小简行鼓起勇气开口:“妈妈,你可以亲亲我吗?”
在小简行经常看到的视角里,别人家的父母都会亲吻小孩子的。可他从来没有过,不仅是亲吻,连交谈、见面都少得可怜。
简凌像是在犹豫,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小简行又抖着身体打了个喷嚏。
简凌毫不犹豫地将笑简行抱起放在床上,同时捞起手机,一贯雷厉风行且无所畏惧的面孔上满是焦急。
简凌在打着电话,但现在很晚了,电话一直打不通,她只能反复去打。
简凌害怕打扰简行,压低了嗓子怒道:“我只是要个私人医生上门而已,有这么难?我知道时间很晚,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我要他马上到!”
简凌愈发焦躁,又透着浓郁自责:“行行病了,他一直打喷嚏,好像被我传染了。他还这么小,身体这么弱,我怎么能不着急?”
母亲还在打着电话,语气很焦急的样子,好像是生意上出现了问题。
小简行委屈巴巴地抓着床单,流着眼泪睡着了。
他浑身冒汗,很热,又很冷。难受得像是喉咙鼻腔都黏满胶水,连呼吸都带着抽疼。
他终究没有得到这个吻,同时,他的梦里没有母亲,没有陪伴,只有张牙舞爪的恶鬼。
第54章 没劲
简行怕冷, 就算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依旧怕冷得厉害。
肩膀、小腿处的衣料湿哒哒地粘在身上,如同黏上一层冰冷的胶水。这股寒意顺着肌肤表层, 渗进了血肉。
越是长大,知道的越多,想要的也越多。
每当他感到孤独委屈的时候, 想要爆发,可看到母亲疲惫的身影与嗓音, 所有的情绪都化作心疼与恐惧。
他害怕母亲老去,害怕她倒下。他知道他没办法阻止母亲前进,也没想过干涉母亲的决定。
从某种程度来说, 他们同样倔强,一样要强。他们知道自己想要的与该做的,并全力以赴地去完成。
简行浑浑噩噩地走着,无法想象, 一天居然可以这么糟糕。
电话一直在轻微震动,等到简行注意到,未接来电已经多达二十来个。
简行神游地按下接听,陈伦焦急道:“你怎么这么久不接电话?我以为你被暗杀了。”
简行迷茫地“啊”了一声。
陈伦:“你直播间的观众说,因为你放鸽子, 所以把你人头挂在暗网上悬赏了。”
明显的玩笑话,起初陈伦也没在意。
直到电话接连打不通, 陈伦才开始担忧。
简行猛地一激灵, 瞬间耳目清明拉回现实。
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答应过陈伦今天下午一起直播,也借这个机会给陈伦直播间增加流量。
昨天答应过的事,今天却忘得一干二净。
简行懊悔得不行,声音有些哑:“对不起, 我忘了……真的对不起,我——”
可对不起三个字是最无用的,事情并不会因为道歉而有所缓解。简行深知自己此刻犯下的错,言而无信,辜负他人信任。
“你肯定有更重要的事吧?其实很正常呀,肯定要先忙自己手头上的事。”陈伦道,“你没事就好,我还怕你出事了呢。不过今天是我生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简行依旧过意不去:“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陈伦:“不用不用,我就是想听你说句生日快乐,我没有朋友,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陈伦是个很温柔的人,脾气也很好,与简行的直播风格截然相反。
简行听到这话,泪腺突然有些难以控制,但他依旧忍了下来。
陈伦也发现事情不对头,又听到许些奇怪的声音,那股压抑的气氛顺着听筒传了过来。
陈伦:“要不你来我家吃饭吧?我老婆做了好多好吃的,我老婆手艺很好的。”
简行不想去打扰二人,可陈伦又道:“今天是我生日,就当给我个面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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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伦新买的房子位于郊区,和市中心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但陈伦一家子很满足,因为只要买了房,就等于有了家。
简行刚进房子,就有些拘束。
他和陈伦多数都是网上联系,可以说是第一次现实见面。第一次网上面基,说不紧张是假的。
陈伦如同他的声音那般,长得很清秀,人也瘦瘦的。在看到简行第一眼,忍不住“哇”了一声。
陈伦的老婆卢秀在看到简行,惊讶道:“这不是《鲜肉106》里的简行吗??老公,你还认识明星?”
对此,陈伦只是随意含糊了过去。
卢秀让陈伦去客厅陪简行,陈伦和简行聊了一会儿,知道对方内向且腼腆,于是找话题找得异常主动。
直到脚踝突然被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抓住,简行被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往沙发上跳。
陈伦忙抱起地上小娃娃咿咿呀呀爬行的娃娃:“我儿子有些调皮,不好意思了哈。”
简行惊:“你都有儿子了??”
“是啊,都一岁半了,特别闹腾。喜欢动来动去,又走不稳,只能搁地上爬。我和我老婆也懒得管他,就当让他拖地了。”
简行见小娃娃满脸肉嘟嘟的,正冲着他傻笑,回想起方才被吓得跳上沙发一幕,又尴尬地坐了回去。
小娃娃一直朝简行伸手,陈伦见简行好像很感兴趣,道:“你试试?”
这句话怎么那么随意。
什么叫试试?小孩子能乱试吗?
但这娃娃又可爱得很,肉乎乎的。小孩子的皮肤又嫩,看起来就格外有弹性。
简行手有些痒,紧张地接过了娃娃。
陈伦:“你叫他小猪,他还会傻乐。你可以试试,我先去看看我老婆做得怎么样了,对了你能吃辣吧?”
简行:“我能。”
其实并不大能。
但从陈伦的问法中可以看出,他们一家都比较能吃辣。简行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打扰到他们的兴致。
陈伦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娃娃在简行手上如何,也不担心简行会不会抽小孩一耳光。可以看出,陈伦一家养小孩的方式,十分随意。
趁陈伦进厨房了,简行戳了戳娃娃的脸,又迷惑道:“小猪?”
娃娃乐得咯咯直笑,一张小脸笑成一团,小身体兴奋地摇来摇去。
简行无语了,实在不能理解小孩子的快乐。过了一会儿,又道:“小猪?”
娃娃更开心了,抓着简行的脸,狠狠地吧唧了一口。
这还不够,小娃娃又将简行的脸上蹭了一堆口水,黏糊糊的。
简行任由对方作为,等小娃娃玩够了,才抽过纸巾将小娃娃嘴边的口水擦干净,再用没用过的纸巾擦自己的脸。
简行挠着小娃娃的肚皮:“再亲我我挠你。”
小娃娃和简行一样怕痒,几下就痒的手舞足蹈,简行报仇成功。
简行抽空接了个电话,在听完对方言语后,简行说了句“知道了”。
电话刚挂断,菜也上得差不多了,简行想将小娃娃放下,可谁知小娃娃抱着他不肯撒手了。
这让夫妻俩人都有些无奈,简行道:“没事,我抱着他吃吧。”
看到餐桌上的食物,简行震惊,一片红艳艳。这是肉眼可以见到的辣度,光是一眼,简行就怂了。
卢秀开着柜子,问道:“简行你能喝酒吗?”
简行:“能。”
一般的啤酒很难让人彻底喝醉,他不怕啤酒,只要别是度数太高的,他都能接受。
陈伦满意极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也会喝酒,老婆,上瓶白的!”
简行:??
简行抱着小娃娃,娃娃一直伸着手想抓吃的,可简行抱得稳,一直让娃娃处于一种馋得不行却无可奈何的地步。
陈伦用公筷给简行夹了块麻辣茄子:“你试试,这是我们老家自己种的,我妈上次刚送来的。味道可好了。”
简行看着这块一看就很辣的茄子,喉间艰难一动。
盛情难却,简行还是吃了下去。
陈伦很期待:“怎么样?”
简行费劲地竖起大拇指:“很好吃,我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茄子。”
说实话,除了辣味,他什么味都没尝出来。
对不能吃辣的人来说,吃辣是有些痛苦的。辣味的感官刺激超越食物本身的美好,一入口,除了辣,再无其他。
简行觉得嘴中装满会发热的跳跳糖,故作镇静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随后又被杯中的白酒激了个正着。
原想缓解辣味,此刻辣味与酒精的双重作用下,简行只觉自己命不久矣。
简行正常地吃着菜,卢秀和陈伦聊着天,会拉着简行一起。简行也做着应答,有时候小娃娃伸手去抓筷子,简行就将娃娃抱得远了些。
陈伦给简行敬酒,简行就喝,场面话不多说,一切自在干酒中。
酒足饭饱过后,陈伦终于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了。
陈伦看着沙发上,静静地抱着小娃娃,任由小娃娃将他的脸搓成各种形状的简行,总觉得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