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伦:“他是不是醉了?”
卢秀:“啊?醉了吗?”
陈伦:“脖子很红,脸也有点。但我以为他就是喝酒上脸,可是你看,简行抱着我们儿子,怎么一点都没反应的?”
卢秀:“会不会是比较喜欢小孩?”
若是别人,陈伦也就信了。可偏偏这人是简行。
简行此人,绝对不肯在明面上吃亏。要是你抓了简行一下,他看似无所谓,可一定会找机会抓回好几下。
他儿子这么造作简行,就算是年纪小不懂事,简行也应该造作回来。
陈伦心生一计,坐在简行身边,用着异常深沉的语调开口:“完了,刚刚吃饭的时候没注意,我忘记关直播了。这会儿整个直播间都听到了你的本音。”
简行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好像很不在意的样子。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简行比谁都在意自己在网络上的形象,他在网络上大胆而又嚣张,仿佛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谁来了都别想让他低头。
很标准的网瘾少年,从网络汲取快乐,从虚拟寻找自我。
陈伦叹了口气,这八成是醉了。要是简行清醒,神情一定天崩地裂状。
但简行喝醉的样子真是不同,乖得很,一点都不像醉了。居然还能在醉酒的同时,帮他带带孩子。
抓过简行的手机,幸好简行手机没有密码。他寻找着通讯录,里头居然只有寥寥几人,且每个人的备注都是简单的数字,又或是一串乱码。
根本不知道谁才是简行的亲人,朋友。
于是打开了微信,陈伦发誓,他真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习惯。
简行的消息列表消息还挺多,许多都是同一人发送的。有“兰珩”、“方诺哲”,还有许多群聊的消息。
但看上去有些乱,似乎是简行与他们起争执了。
不好插手别人的私事,陈伦开始犯纠结了,那他到底该找谁呢?
陈伦又打开了租房APP,找到简行的室友。发送消息:简行在我家喝醉了,现在在帮我看孩子。你现在有空吗?有空的话来接下他吧。
过了一会,陈伦又道:或者你告诉我你们家地址,我把他送回去?等会我去摸摸他身上,看看他带钥匙没。
租客2157:不用。
租客2157:地址,我接。
陈伦爽快地把地址发了过去,又心中嘟囔,这租客还挺霸道的。
期间简行像是睡着了,陈伦的儿子也在简行怀中睡着了。俩人一大一小呆在沙发上,这一幕倒是格外温馨。
卢秀想将孩子抱走,让简行睡在沙发上,可以舒适一点。可谁知道简行看似温柔的抱法,却力道十足。
她没办法将孩子抱走。
兰珩到的时候,简行已经睡醒了。因为陈伦敬的酒有些多,他现在还在犯迷糊。
有时候喝多了,并不是完全失去意识,而是处在一种朦朦胧胧、漂浮不定的状态。
反应力下降,意识天马行空,仿佛置身于太空中翱翔。
因为陈伦住的有些偏,地方有些难找,兰珩花了一些时日才找到。
陈伦给人开门的时候,他下意识看了一眼电梯,此刻才刚刚到达一楼。
他道:“你走楼梯上来的?”
兰珩气息有些不稳:“嗯。”
陈伦张了张嘴,这可是十六楼……
邀请对方进入,陈伦在面对简行时可以神色自若,可面对兰珩,就有些紧张了。
这人乍一看如同贵族公子,其气质、身段都是数一数二的水准,若是说对方是某国王子,陈伦都会相信。
行走之间不慎碰到了桌角,一杯没喝完的酒杯坠地,酒水撒在了兰珩的裤脚上。
陈伦想道歉,兰珩抢先开口:“没事。”
此次的目的是简行,其他的所有,都是无关紧要的。
兰珩来至沙发边上,看到简行乖乖地靠在沙发上,仰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兰珩不确定对方到底醉没醉,又或者是清醒了多少。因为简行这人醉酒状态,实在让人难以预测。
你说他醉了,他好像一点都没醉。可说他没醉,他的许多行为又有些……可爱。
陈伦提醒:“他酒量是不是不大好?”
兰珩:“还行吧。”
“哦,他刚刚干完了半瓶白的。”陈伦道。
兰珩:……
那肯定是醉了。
既然醉了,兰珩就放心躬身,将右手穿入简行的后颈下,左手想抄过对方的膝弯。却先一步被简行一掌推开。
兰珩捉住这只手,简行就用腿。腿刚抬起一半,兰珩就倾身压过,抬起自己的腿制止住对方的举动。
兰珩轻声道:“我们先回去。”
简行:“你滚。”
此刻是有些挫败的,就算简行喝醉了,也能认得这张脸,也知晓对他的厌恶。
兰珩早就知晓,简行到底在追求什么,到底想成为什么,兰珩也由衷相信对方能够做到。
起初不希望简行加入Don,只是不想他走弯路。而后来简行还是加入了,在震惊懊悔的同时,又有着丝丝缕缕的窃喜。
像是一个窃贼刚刚作案得逞,在心中不断暗爽。
可这支车队到底是什么性质,兰珩是明白的。车队老板又抱有什么样的心理,兰珩比谁都要清楚。
唐一龙想要的是不变的关系,他怕极了一切不确定、不稳定的关系。他希望自己的车队是自己的家人,至于胜负如何,究竟如何,他不在意。
只要所有人都不要变动,他都能将工作人员当作家人来对待。
唐一龙在许多方面有着令人诟病的缺点。自私自大、唯利是图、喜欢口嗨、吹牛,又虚荣……缺点似乎说都说不完,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给了车队家人般的关怀与待遇,同时,也给了兰珩一个栖息所。
至少能够让兰珩能够长时间近距离接触自己曾由衷热爱过的事。
这支车队给不了简行真正想要的,其车队文化也不符合简行的价值观。
确定简行只签了这个赛季的合同,兰珩抱有侥幸心理。一个赛季很快的,简行应当不会发现任何事,对这个车队的印象,也会保留在最初的美好上。
可还是发生了无法预料的事。
温热的掌心顺着后颈,兰珩柔了柔嗓子,语调是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温柔:“我们先回去吧。”
脑中一片混沌,简行像是飘在空中不上不下,眼前出现幻影。他分不清现实与幻想,也没有力气去分清。
简行低声道:“我哪里对不起你了。”
兰珩一怔。
简行又问:“谁让你碰我的。”
兰珩:“对不起。”
但他还是要碰,趁简行不注意,兰珩顺利钻到空隙。成功将对方一举以公主抱形式抱起。
简行挣扎:“谁让你来的?你别碰我。”
任由简行怎么打、怎么闹、怎么翻腾,兰珩都没有松开手,反而任由对方发泄。
简行想明白了很多事,但也想不明白很多事。
他想,兰珩对他不算差,那么,他们再怎么说,也应该能称得上是朋友吧?
可兰珩能毫不犹豫否决唐一龙的说法,否认他们是朋友。
简行又想,兰珩为什么要给自己让车,把好车给自己呢?
但他根本不用多想,因为兰珩也把好车让给了慕远卿。
其实兰珩对谁都这样,并不是只对他如此。他没有特殊的地方,也不存在任何偏爱,所有的一切,只是出于对方的绅士,不含任何意味。
简行擅长分析,也同样不愿意自欺欺人。可许多瞬间,他质问自己。
这又关他什么事?
兰珩需要穿鞋,在刚准备随便套一套了事的时候,简行就逃脱成功。可这一跳,无法避免地滑倒,兰珩鞋子都顾不上穿,先来扶简行。
兰珩捉着简行的脚踝,先帮他穿鞋。简行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因为刚刚摔倒一点都不疼。
兰珩给简行系着鞋带,简行说:“我要蝴蝶结的。”
兰珩又将鞋带松了重新系,系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蝴蝶结。
简行满意了,又道:“骗子。”
陈伦和卢秀看着这一幕幕,总觉得品出了点其它意味。
陈伦怔怔开口:“你们同居多久了?”
简行:“我不和他同居。”
兰珩:“没多久。”
卢秀心中了然,忍不住多嘴:“他看起来很委屈,你们吵架了吧?”
兰珩“嗯”了一声,虽然他确定这算不算吵架。
卢秀以过来人的经验开口道:“都同居了,你还让人家这么难过,这样可不行。”
陈伦也道:“情侣之间有什么事好好谈,都可以说清楚的。沟通很重要,我刚给简行打电话的时候,他情绪可不对了。我怕他做傻事,所以我才喊他来家里吃饭的。”
陈伦又说:“其实简行很好哄的,看起来很酷的一人,其实就是个小孩子。你也别忘了,他才十八岁,再故作成熟,也是个毛刚长齐的孩子。”
兰珩下意识想到那日,简行几乎赤/裸在洗裤衩的画面。
简行的身段比例极好,浑身上下没有丝毫赘肉,反而透着成年男性的力量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长开的缘故,毛发确实挺稀疏的。
兰珩很快打断自己这个想法,都十八岁了,怎么可能没长开。
兰珩:“谢谢,叨扰了。”
兰珩顺利给自己穿完鞋,又将注意力放在简行身上。简行见兰珩把自己逼到角落,想给兰珩迎面一拳,可在酒精的作用下浑身无力,成功完成了一波投怀送抱。
低头望着怀中的人,兰珩自己也有些愕然。不过他反应力极快地按住简行,不让简行胡乱动弹。
二人总算出了门,在出租车上,简行还算乖。静静地靠着兰珩的肩膀,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兰珩时刻注意简行动态,生怕简行突然暴起。
等到达目的地,兰珩将简行几乎是扛进的电梯。幸好此刻没什么人,否则一定会吸引大波注意力。
将简行放在床上,简行唰一下坐起了。
简行阖着目,用一种极为平淡的语调开口:“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人很没劲。”
兰珩掖被子的手一僵。
“你自以为是的好与付出,让我这个当事人,觉得很没劲。”简行浑身乏力,却憋了许多的话,“很多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也许我不能接受,但不代表我不具有知情权。”
“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和我坦白的。”
如果坦白,如果简行早就知道车队内部情况如何,以及兰珩私底下的付出。简行兴许不会这么难堪。
可现在算什么。
兰珩默默付出,又是将好车给了他,又是要为他出钱,好像全天下的好事都让他占尽了。
后来团队关系僵了,所有人都说简行不知好歹。
兰珩成了至高无上的圣人,他什么都没做,却成了卑鄙小人。
凭什么呀?
空气仿若遭遇凝固,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兰珩不知道简行到底是不是醉酒的状态,因为对方的醉酒本身就很特殊,如若说简行此刻是清醒的,兰珩也会相信。
这样冷静的语调,阐述这般言语,实在不像是醉酒的状态。
兰珩坐在床畔,心中的思绪如大雪纷飞。
简行说的没错,他有许多机会坦白一切。
兰珩也存在这样的犹疑。他反复在悬崖边角徘徊、踌躇,他害怕。
怕什么呢?
怕简行无法接受Don是这样的车队,老板是这样的老板,会连带着车队内的他,一起厌恶。
第55章 行行
也害怕简行会—气之下离开队伍, 更害怕……
也许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这样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了。
时刻的自省如鬼影追随着兰珩, 于是他想从更多地方来补偿,来对简行好。或许这样的好对简行来说不值—提,也同样无法入眼。
可许多时候, 兰珩只是单纯得想对简行好。
想对这个人好。
这种想要对—个人好的欲望很强烈,无时无刻不在脑中盘旋飞转, 兰珩甚至觉得自己疯魔了。
不管是付出金钱还是什么,他都想给对方最好的。许多时候,只要能够亲眼看到对方快乐, 他能够汲取双倍的喜悦。
兰珩:“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简行想,也许这是在做梦吧。
他的眼皮很酸,又很涨,很想倒下好好睡—觉, 什么事都不用想,什么事都不用做。
浑身又很热,同样很冷,异样的难受包裹着他。
简行往前挪了挪,微微低着头, 好像委屈极了。
“那你亲亲我。”
如当头—棒,让兰珩呆滞在原地。
强烈的不适没有消散, 房间开了冷气, 温度有些低。简行又冷又热,但比起热,简行总是更怕冷。
简行下意识往前方靠近,他只知道这里很暖和, 于是主动伸手握住了对方的手。
简行低声道:“你亲亲我。”
嗓子黏糊糊的,又似是带着哭腔哑意。
委屈至极,缠绵至极。
兰珩的喉间微动,他—向是个自制力极好的人,在规则之内从不逾矩半步。
可此刻,他的肢体以及精神如同被神明控制,他将唇往前凑,小心翼翼、又虔诚地碰了碰简行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