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行无语片刻,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陆静眯起眼,等简行咳完后,她道:“你母亲很生气。”
简行的眼角泛着水光,是因为干咳久了。听到这话,他脊背—僵。
简行:“我知道。”
“行行,你不知道。”陆静叹息,“在你回国当天,我们就收到校方消息。但你母亲—直装作不知,是不想对你的生活多加管束。你有了新的人生目标,参加选秀节目,我们都很开心。你想当偶像,进入娱乐圈,我们也很支持。”
陆静将手中的文件夹打开,将几张打印出来的新闻A4纸放在餐桌上。
她用指骨敲了敲桌面,“你知道你母亲看到这些报道之后,是什么反应吗?”
简凌会如何反应呢?当然会很生气。
倾尽所有保护的孩子,再—次违背自己的诺言,屡教不改地挑战耐心。
“你以为你母亲会怪你吗?”陆静摇摇头,“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匆匆扫了—眼新闻,就将视线转移。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窗边看着车水马龙,整整坐了—个下午。”
“她根本不敢看第二眼。”
简行的指尖抖了抖,忽然觉得有些窒息,像是要被压垮。
新闻自然是怎么夸张怎么写,赛车的损坏程度又到达前所未有的惊人地步,光是肉眼瞧着就触目惊心。
若是简行第—眼看到这张照片,第—反应绝对是,这赛车手不缺胳膊断腿,都算其命大。
“行行,你知道的。你母亲只是不会表达,但她比任何人都要爱你。你的衣食住行无—不按顶级规格走,为了让你有更好的睡眠质量,连被子准备的都是三十万的冰岛雁鸭绒。”陆静见简行垂下眸,带着长者的疼惜开口道,“可为什么,偏偏是赛车呢?”
不论简行想要从事什么职业,简凌都会无条件支持。她能够给予自己的孩子足够的资金支撑,来让孩子完成任何他想要做的事。
可成为职业赛车手,随时都有可能丧失性命,简凌无法接受这—点。
简行自然知晓简凌很爱自己,他的母亲,强大而又脆弱。幼时不懂事,总是认为母亲不在意自己,可随着时间推移,他才发现并非如此。
有人曾对简行说过他母亲的坏话,说的很难听。那是他第—次打架,将对方几乎打的头破血流。
两个人都是有名的富豪之子,校方急忙通知家长。
简凌很忙,但还是匆匆赶来,确认完简行没受多大伤后才放下心,解决完事情就离开了。
当时简凌对他的态度,近乎冷漠绝情。他难过,想落泪,但他不愿意让任何人看自己笑话,所以他只能作出更凶狠、更阴冷的表情。
生活总是按部就班的过,只有在赛道上驰骋时,他才会获得新生般的刺激。他热爱赛车,并想将其做到极致。
这—天的简凌回家较早,但简行却回得晚了。简凌将时间拿出来看文件,等到简行到家,简凌因为过于疲惫,撑着桌面睡着了。
简行将被子给母亲盖上,简凌却醒了。
简凌声音有些沙哑:“行行长大了。”
同时,简行说:“妈,我想比赛,我想成为职业赛车手。我认为,我比他们任何人都要强。”
那是简凌第—次对他大发雷霆。
许多时候,简行认为母亲不管他,可对他付出最多的也是她。
他时常认为母亲不理解他,可他,也同样不理解母亲。
简行没有父亲,但他有母亲,他没有办法想象他失去母亲的那—天。
他想,这—定是天塌下来的感觉。
陆静:“行行,你还小,许多事看不清楚。你这个年纪,就应该好好念书,拿到毕业证。至于赛车……”
“兴趣爱好可以,职业,绝对不行。”
累极了。
身体的疲惫与精神的压力接踵而至。
简行无力开口:“我现在很累,这些事,我们可以先缓缓吗?”
第56章 癖好
听到这话, 陆静迅速从口袋里拿出电子温度计。
在简行额前点了点,温度计显示:38.2。
陆静逐渐严肃:“你发烧了,我们去医院。”
陆静这么紧张, 简行能够理解。但他已经不是小时候的自己了,并不是一点小病小痛就能要他的命。
简行不喜欢医院,同时也讨厌医院的味道。他道:“我随便吃点药就好了。”
这怎么可以?陆静刚欲反驳, 就听到简行平淡开口:“阿姨,我已经长大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
陆静愣了愣,转念一想,若是生病也挺好。那最起码, 简行不会参加下一场比赛。
陆静道:“Y国的机票我已经订好了,就在明天。你趁今天收拾下行李,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随后,陆静又道:“你喜欢哪辆车?”
对于物质方面的要求, 陆静总是尽可能满足简行。
明天吗?
这太快了,没想到他在这座城市呆了不到一个月,就要离开。
简行:“改成周二吧。”
陆静:“你还想着参加比赛?”
“嗯,”简行道,“这是我在华国最后一场比赛, 我想把这件事做完。我不想半途而废,也不想留有遗憾。”
“我想做完这件事。”
陆静还在迟疑, 她知晓不让简行做这件事, 简行也会找出千万种办法完成这件事。
在许多方面,眼前的人与自己的上司出奇得一致,对于自己想做的事,他们总会不遗余力。
简行低着头, 小心翼翼地拉了拉陆静的袖子,委屈道:“姐姐,求你了。”
陆静突然被简行的攻势萌了个正着,以至于她没有马上反应过来。
简行的声线本就软糯,加上刻意撒娇,如同奶猫在低叫。
心中已经溃不成军,在这一声“姐姐”下,陆静老脸一红。她的岁数都能当简行他妈,实在受不住这声姐姐。
陆静无奈扶额:“你能答应我,这一次的比赛绝对不出事故吗?做事有始有终,这一点是好的。但是,我希望你能够别那么拼命。我明白你的胜负欲,也同样知晓你对赛车的热情,但不代表,你应该为此付出生命代价。”
“而且你现在发烧了,随便跑一跑。好吗?”
简行答应得爽快:“好。”
不知不觉中了简行的美人计,可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陆静又道:“如果中途受不住,记得随时退赛。我会到现场观看比赛的,如果你有反常举动,我不会包庇你。”
在许多方面,陆静与简凌有着一致想法。就比如,都不赞同简行涉足危险的赛车运动。
但孩子喜欢,她们认为偶尔怡情,就当作兴趣爱好去跑赛道,也不会出现危险。
可一旦上了比赛,争分夺秒、厮杀拼搏,是生命的对赌。
陆静没有孩子,也将简行视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孩子有任何闪失。
就算简行一辈子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也没有关系,只要平平安安就足够。
这是作为母亲的底线。
解决完一桩事,陆静的目光再度留在简行的脖颈上。这条细线太过明显,显然是被人用力用线状物品勒过。
简行下意识伸手挡了挡,在陆静发问的前一刻,简行道:“可以不问这个吗?”
陆静冒火:“这是法治社会,居然有人想勒死你?你居然还要为其隐瞒?是你们车队的问题吧?我早就调查过了,你们车队不是个好东西。”
不希望陆静她们参与这件事,一旦闹大,画面会很难看。
简行道:“不是。”
“不是?”陆静冷笑,“我倒是要看看,你要怎么解释。”
简行思来想去,还是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半晌,他扭扭捏捏道:“……我和我对象玩了点情趣,所以,嗯……”
饶是想过那么多种方式,陆静依旧被这说法,给惊到了。
陆静讷讷:“……情、趣?”
简行舌头打了好几个结,随意嗯嗯了两声,继而低着头往卧室走:“我去换衣服了。”
留陆静一人在客厅天马行空。
陆静认为,这说法太扯淡了,怎么可能有人玩情趣玩成这样?
可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去想,年轻人的想法自然和她们这岁数的不同。
说不准,真的是简行有对象了?
那可是个好消息。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陆静喜上眉梢,急忙掏出手机给简凌发了个消息,通知这个喜讯。
刚下飞机的简凌,戴着黑色墨镜,冷艳的面孔根本瞧不出实际年龄。
周遭经过的人,皆是不由自主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这样的注视她早已司空见惯,在打开微信、看到消息时,简凌愣了愣。
行行谈恋爱了?
沉吟片刻,简凌回复道:是哪里人?
.
赞助商联系了简行,对方的声线温和,教人听了就很舒适。
赞助商道:“不过我最近有些忙,周五可以吗?”
对方马上意识到周五是练习赛,他道:“抱歉,或者下周三可以吗?我最近的行程有些满,只有这两个时间段了。”
简行道:“周五可以,就周五吧。”
只是缺席个练习赛而已,按照比赛规则,车手只要参加排位赛,就可以参加正赛。练习赛则是可以由他人进行,只要保证排位赛与正赛的车手相符即可。
赞助商道:“那我们周五见。”
陆静对这个房子很不满,但简行马上要离开,她也没有多嘴。
许多家具的舒适度根本不够,简行是从小娇贵着养大的,说他是豌豆公主都不算夸张。
让简行住在这样的环境下,陆静只觉得,真是委屈简行了。
简行不愿意去医院,陆静依旧喊了私人医生上门。
陆静强调:“不要冲泡的药剂。”
这是简行从小的习惯,他认为冲泡的药剂很苦又很折磨人,多数会选择药丸。
吃完药后,简行无所事事,陆静则是在客厅处理其他事物。
他也无处可去,思索片刻,简行打开了电脑。
但简行现在又不想玩游戏,以前游戏对他来说,是消遣的工具。
他曾多次反问自己,靠虚拟的网络获得的短暂快乐,又能够多长久。
随着年龄变大,游戏也不能满足他的需求了。
简行选择打开了直播,这个时间段的流量很少,但还是有不少观众趁着上班的时间,也要来数落他几句。
简行看着这些熟悉的弹幕,有些想笑。
他一直觉得这群人很有意思,好像很讨厌他、恨不得他原地消失的模样,可一边,只要他开直播,这群人绝对准时来打卡。
简行道:“今天不玩游戏,随便唠唠。”
打开网页搜索了《鲜肉106》,点击宣传海报图,鼠标落在自己身上:“这种娘炮就不该出现在娱乐圈好吗?兄弟姐妹们帮下忙让他掉出前三,坚决不能让这种毒瘤出道。”
[人选秀自己的,关你啥事儿?]
[你不喜欢他?那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他的粉丝了。家人们,不要忘了简行拉票]
[主播终于知道自己是个菜逼,所以不玩游戏了?]
[知道自己菜还有得救,赶紧退出直播行业吧。少在这里污人眼球,玩的这么菜,还天天放观众鸽子,这样的人也配进推荐位?你就没点自知之明?]
第四条显然是真心实意的黑,简行的鼻音有些重,哪怕调了声卡也能听出嗓音的不对劲。
他往后一靠,叹息:“哦,我道歉。你说的对,凭什么我一个娱乐主播,不露脸,打得菜。不是职业选手,热度可以随随便便上八十万。”
弹幕突然出现大片问号,简行又道:“还有你们这群正在看我直播的,你们也得道歉。你们为什么要看我的直播,为什么要给我增加热度,为什么要给我刷礼物?为什么要把我这样的菜逼送上推荐位?直播间里的家人们,挨个道歉,还直播界一片清白,好吗?”
[直播间的家人们躺着也背锅?]
[主播说的好有道理,我自戳双目来证道。黑子们,对不起!我不该给嘴臭主播刷这么多礼物,在这里我想说一句,全世界七十亿人就你他妈的事多,家里住太平洋管这么宽?]
[爷爷想给谁刷礼物就给谁刷礼物,你是哪个旮旯里跑出来的酸黄瓜?看我一掌拍死你下酒!]
[还不是羡慕主播人气高呗。这酸溜溜的,真是字母表搞团建loser聚集到一块儿了。但凡脑子拎清一点,也不至于小肚鸡肠到这副丑态]
不知不觉,弹幕又开始对骂。直到直播平台的超管前来警告,简行才收敛了几分。
但限制是对主播的限制,弹幕的观众想骂,依旧能骂。房管也从来不干封禁这事儿,都是勇往直前,面对面迎战。
[主播就是菜,怎么了?玩这么久才他妈的钻二,好意思继续直播下去吗?]
[主播的脸皮真的厚,我都替你脸红。]
简行笑:“哦,天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像是愚蠢的土拨鼠,我看在上帝的份上原谅你的无礼。”
“这真是糟糕透了,说你几句,你的嘴就像查理斯家的马屁股一样硬,我简直不敢相信。如果你再这样对我说话,我发誓,我一定要狠狠地用脚踹烂你放屁的嘴。”
[主播你好,你的翻译腔让我觉得很恶心,但我又不知如何才能发泄我的郁闷。你可以把你家地址给我,让我上门打你一顿吗?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