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吗鸟升。”石宇杰继续啃他的羊鞭,托着脸完全不知道看似活跃欢乐的饭桌下发生了什么。
雁升手移到桌下按住贺中鹤膝盖,微微笑了一下:“谈过。”
“我操!”几个人追问,“什么样的叫什么名是咱学校的吗!”
“超纲了。”雁升晃了晃手里的牌。
“那什么时候谈的?”郭瑶问。
“近期。”雁升说完,手指在贺中鹤膝盖上点了点。
“我操!!!”一群人更震惊了,闷声干大事啊,“还谈着吧这是!”
“又超纲了。”雁升说完把牌放了回去。
“不说!不说就是谈着!”
“雁升看不出来啊!”
“肯定不是咱学校的!”
“隔壁裴琳!肯定是裴琳!”
一群人叽叽喳喳猜半天,怎么扯怎么说,硬要从雁升嘴里再逼出点儿线索,叭叭个没完。雁升嘴角勾着笑,就是不接茬,震天桌椅乱动酒杯猛敲声中偏头看了眼贺中鹤。
饭桌上咋呼掀天,旁边服务员跑来跑去,隔壁几桌社会哥嗷嗷喊祝酒词,到兴奋点儿了还摔瓶子,但被看的那个突然就愣神了,听不见周遭震耳欲聋的声音了,只在咸湿的阵阵海风中听见夜色暗涌,看见眼前这个人眼底漫着笑。
痘哥用酒杯磕了磕桌子:“走一个!有对象儿的喝三杯!”
几个人默认这说的是雁升,直接把啤酒瓶子推给他。
闹完一轮吃会儿歇歇的时候,雁升碰了碰贺中鹤杯子,小声问:“第几杯了?”
“啤酒,没事儿。”贺中鹤其实也觉得喝得有点儿多了,不知不觉走一个走一个的就灌了好几杯。他酒量就一般水平,两大玻璃杯往上就有点儿晕乎,冬夜的海风吹着,试不出来。
“换茶水吧。”雁升看了看旁边那几个人,估计还早,过会儿不知道还要怎么闹呢。
看来这是没生刚才假亲石宇杰一下的气。
杜辉听见了他俩在那小声商量啥:“别……别没劲哈。”
贺中鹤没说话,笑了笑,膝盖碰了雁升两下。
看着他俩暗搓搓说话的状态和这个笑,石宇杰啃鞭的嘴突然停了。
谈过,近期。
那他妈还能是谁啊那他妈!
拿鞭的手微微颤抖。
新一轮游戏开始的时候直接全用的大冒险牌,贺中鹤非常不幸地再中头奖。
编这副牌的人怕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这回抽到的跟上次差不多,但部位改了,亲嘴。
“这真不合适了……”石宇杰还在琢磨刚才他刚才的发现和猜想,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去看雁升。
雁升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但很快恢复了。
果然!
果然!!!
石宇杰现在脑子挺乱的,顿时明白过来一石二鸟这个组合为什么总是不成型:“都他妈别嚷了,亲过一回了还来!”
贺中鹤表情不怎么好看地直接起身说想去趟洗手间,被刚好路过的热心服务员告知这儿没洗手间。
“亲嘴多有意思啊,你俩想伸伸舌头也不是不行。”痘哥看他俩反应这么激烈,觉得有点儿意思,“你俩怕什么呢?”
雷博超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平常看着挺铁的,这怎么亲下都不行?这铁里有腻呗……”
“就、就是。”杜辉嘿嘿地笑,“高一的时候我跟他、他俩一个班,班上女生都传……传他俩同性恋!”
痘哥“我操”了一嗓子,看向郭瑶和张楠,刚她俩也尖叫了:“那让咱见识见识呗,还没见过同性恋亲嘴呢!俩男的亲嘴那画面儿多辣眼啊!”
三个男生笑得很欢,另五个没吱声。
有些人试不着自己说话难听,还觉得自己挺会带氛围:“亲一个,让哥们儿辣一下,大不了待会儿洗洗眼呗!”
“砰”一声巨响,啤酒瓶底儿在桌上磕出一道裂纹。闹哄哄的饭桌间瞬间安静凝固了。
贺中鹤是谁啊,他脾气这么爆一人。
要光自己在这儿听着就当傻|逼用屁|眼说话了,但现在雁升还在这儿,这火蹭下子就窜起来了。
“没见识过是你low了,回去多找几张图慢慢看,这儿没人给你表演。”贺中鹤没站起来,握着裂了缝的酒瓶子笑了一声。
气氛一下子僵了,痘哥瞪着眼,可能有点儿喝多了嘴飘,真怼起来动起手来他不定能干过贺中鹤。
“这不就开玩笑吗。”痘哥有点儿没面子,但智商依然不在线,“我又没说你是同性恋,我是说同性恋辣眼……”
“你又知道了?”贺中鹤扬起声音,“我还真就是辣眼的那种了。”
一桌子人都没吭声,听到这句后震惊地瞪大眼。
“贺中鹤你……”雷博超嘴张得老大。
“背后随便怎么想,辣眼、恶心,随便怎么说,都跟我没关系。”贺中鹤看着痘哥,“但是管好嘴,别让我听着了。”
痞头子气概还在,一言不合就撕破脸这事儿贺中鹤从来不怕。能跟你一桌吃个饭是觉得关系还行,要是你说话让人膈应了,就别怪当着这么多人面儿不给你面子。
痘哥讪讪的,杜辉和石宇杰赶紧打圆场,贺中鹤绷着脸,起身走了。
下了排档台子,他溜达到海滨广场,深吸一口气,窝的火一下子散了不少。
操,就是风太大了。
他停下脚步,转身用背顶着海风。
雁升没让他等大会儿,几乎是后脚就跟过来了:“不冷啊?”
两人沿着海岸线慢慢走着,贺中鹤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上,下巴被金属拉链头冰得一缩:“冻死了。”
“我知道你怎么想的。”天黑,海滩人少也没人注意他们,雁升把他的手放到自己外套兜里,“难听的话我听多了,没必要为这个跟那些人说。”
“我就是没忍住。”贺中鹤叹了口气,“是挺没必要的,后悔了,应该直接上去来一拳的。”
“这气性。”雁升笑了,“我这男朋友是火|药|桶品种的啊?”
“你男朋友最受不了嘴贱还脑子缺一块儿的人。”贺中鹤说,“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再几个月就毕业走人了,平常也不怎么说话。”
“你觉得无所谓就行。”雁升捏了捏他的手。
“刚才我……”贺中鹤突然想起来什么,“我没真亲着石宇杰,他也没亲着我,都一嘴油呢,借了个位。”
“知道。”雁升顿了顿,“听这意思擦干净嘴就能深情互吻了呗?”
“没!”贺中鹤“啧”了一声。
“他要亲了我也上去来一拳。”雁升笑着说。
“还说我呢。”贺中鹤斜了他一眼,“你是大醋桶子。”
“嗯,我是。”雁升停了脚步,在刺骨海风中缩了缩脖子,把贺中鹤扒拉到跟自己面对面,“刚才过来的时候擦嘴了,让醋桶子亲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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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瑶从挡风棚出来的时候被海风结结实实掀了个跟头。
排档外有喝多了对着风死活打不着火骂骂咧咧把火机摔地上的,还有站外头接电话的。
就是没在广场旁边散步的,天儿太冷了。
所以从广场台子上跳下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贺中鹤跟雁升面对面贴在一起。
手上的手机直接掉进了沙子里。
凛冽海风中轻轻浅浅的一个吻。
“回去吧?”雁升轻声说。
两人回到排档挡风棚门外,被一脸见了鬼似的郭瑶吓了一跳。
“干嘛呢你,跑外头喝风啊?”贺中鹤掀开厚帘让她进去。
“就……本来……石宇杰让我来看看你。”郭瑶看着他的眼神异常复杂。
饭桌上闹了个不愉快,再回去都没什么兴致了,家里还一大堆寒假作业等着写呢,也不是什么很畅快的假期,没半小时就结束散了。
石宇杰和郭瑶张楠顺路,三人拼了个车,回去路上郭瑶发消息给旁边张楠说了刚才看到的画面,纠结半天,最后还是给石宇杰提了个醒,让他留意身边。
“什么意思?”石宇杰没听懂。
郭瑶摇了摇头,表情一言难尽。
寒假第一天贺中鹤没定闹铃,迷迷瞪瞪醒来的时候摸过手机一看,下午一点半。
美好的一天从下午开始。
可算是睡了个饱觉,从床上爬起来浑身疼,肩酸,还有点儿头重脚轻。
“醒啦?”杜兰珍躺沙发上午睡也刚醒,“自己订个外卖,吃人食儿。”
她这个“人食儿”的标准是比垃圾食品健康些的,至少是中餐风小炒一类的食物。
贺中鹤睡得有点儿懵,缺了两顿饭胃还没苏醒过来。
洗漱完毕坐在沙发上,懵懵的,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平常这时候早应该拖着昏昏沉沉困得不行的脑子上下午第一节 课了,现在放了假,蹲在家里想光明正大痛快地学个习都不行,让人感觉没着没落的,心慌。
他摸过手机,给雁升发了个句号。
雁升很快回过来一张照片,拍的是他一书桌摊开的作业。
-作业进度0.001/100
贺中鹤也给他拍了张照片,是自己放荡不羁大喇喇撂茶几上的腿。
雁升好像没懂他意思。
-真长,夸
贺中鹤笑了,给他回刚起床,我妈在家没法学习。
杜兰珍连收拾带化妆,到两点多才出门。
目送老妈下了楼后贺中鹤直接微信电话拨过去,边拨边往卧室走:“假期怎么样啊?”
“一般般,”雁升笑笑,“见不着你。”
“我就不去你那儿了,两份作业估计那张桌子摊不开。”贺中鹤戴上耳机,铺开卷子,“就这么连着吧。”
家门隔了不到两步的俩人,连着麦各自挺认真地写作业。
神经病吗这不。
“我突然想到一事儿。”贺中鹤写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墙,“按这个构造,我卧室在西边儿,你卧室在东边儿。”
“所以咱俩卧室其实是隔壁……”他起身走到墙边,敲了敲,“能听见吗?”
“听见什么?”雁升唰唰做着题,漫不经心地问。
贺中鹤改攥拳头,“嘭”一声捶了下墙。
耳机里的动静和旁边这面墙壁的重合,雁升往那边瞅了瞅:“还真能听见。”
“你也敲下我听听。”贺中鹤觉得挺有意思。
雁升叹了口气,走到墙边拿颈椎按|摩|棒敲了一下。
贺中鹤乐半天,跟弱智小孩儿找着个能钻进去的大纸箱子似的,有点儿兴奋:“以后这个当暗号了,敲一下来我家,两下去你家,三下一块儿出门。”
“咱有比较发达的通讯工具,比如你现在跟我说话用的这台电子设备。”雁升说。
“你去跟老郑玩儿吧,咱俩玩不来了。”贺中鹤撇撇嘴。
正说着,雁升那边传来一声猫叫,听着弱弱的。
“哎哟小可怜儿。”贺中鹤听着愣了愣,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儿,当时他埋猫的时候以为那就是胡胡,没想到小崽子还能回来,“怎么样了啊现在?”
“身上增点儿膘了,还是不怎么下来,就眼珠子跟着我走。”雁升说。
“窗户都插好。”贺中鹤嘱咐。
“跟房东打了个招呼,准备装小网格防盗窗了。”
其实贺中鹤一直没闹明白为什么刘语林单留了胡胡没杀死,还有她那句没头没脑的“后来他知道了”。
这人简直是个谜,很多行为和语言没那么好解释。
那次去病房看了刘语林之后就没再跟她们一家联系了,都焦头烂额呢,刘语林状态也不是很好。
当时在病房外,刘湍说她在学校让人欺负了,肯定是有依据的,所以说她暂时休学调整状态未必是件坏事儿,但施暴的人不知道在哪逍遥,这就让人很鼓火。
贺中鹤之前二混子的时候浪迹各学校勾结外校人员,从重点高中到普通高中,从普通高中到大学城,接触的都是学生,老郑口中“不三不四的人”。他见得多了,知道这些“不三不四的人”里有跟自己不一道的,那是真坏。
不止一次见过几个人辱骂围殴自己学校或者外校的人,那些人没仇没怨,单纯看被施暴者不顺眼,好欺负。而那些被施暴者里,很多都是刘语林这种类型的,长相不出众,老实,不合群。
“狗也看好。”雁升把他的思绪拉回来,“你家狗比猫还能窜。”
飞狗最近倒是挺让人省心,主要是天儿太冷了实在不愿意犯事儿被关冰窖似的阳台上,非常老实地整天叼着小毯子趴地板上打瞌睡。
就挺让人羡慕的,天天烘着地暖睡大觉,到饭点儿有人把盆儿搁到脸前,不用早起不用学习。
寒假第一天恶补了一觉,后边闹铃就调成了六点的,比上学期间晚起一会儿,但依然天不亮就端着文综笔记坐桌前哈欠连天硬背了。
楼下小孩儿吱歪乱叫,撞得电动车警报器震天响,时不时有摔雷子放小窜天猴的声音,站窗边伸懒腰的时候也能看见有车听到楼下,下来的人手里提着烟酒礼品进了单元门,过了一会儿就有好几个人把他送下来,推让礼品跟打架似的。
年关将至的感觉。
非常闹,雁升觉得在过年前两天学习是不太现实了,戴耳塞戴得耳朵发酸。他拉开窗子站在窗边活动胳膊,能闻到冷冽空气中的炮仗味儿。
以前他家很少过年,亲戚少,也几乎不走亲,毕竟走亲挺丢人,只要雁德强和朱玲站一起就得吵就得打,人家亲戚大过年的还得拉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