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面露惊色,下意识朝楼底下看了看,还好没人发现,他压着声音:“你疯了吗!”
顾景衡稍稍低头,往他脖子里嗅,还是那股熟悉的松木香,“还是以前那款?”
“放开!”青年试着挣扎。
顾景衡耐着性子由他扑腾,终于对方也乏了,知道自己力气敌不过,更怕惹来旁人围观,他认命似的垂下脑袋。
“新婚感觉如何?”顾景衡摸着他的头发。
青年咽了咽唾沫,漂亮的喉结随之一动,“挺好的。”
顾景衡自嘲一笑,眼底闪过哀痛,默了几秒,他帮青年把鬓角的碎发理顺,“你的心可比我硬多了。”
青年再次挣扎,“他们随时会出来,你别害我。”
“孬种。”顾景衡终于松开了手,表情里不掺任何情绪,转过身上楼去了。
顾景衡在书房外轻叩两下,他父亲喊“进来”。
推开门,顾绍逸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冲他微笑,面容温和,儒雅斯文,这人肤色偏白,平时戴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看着不像商人,倒像是在大学里教书的。
顾景衡跟他这位哥并不亲,一年可能才见个两三次面。
顾绍逸起身,笑看自家弟弟:“好久没见了,家不能散,再忙也要抽空回家看看。”
“大哥最近春风得意,往家里走得勤了。”顾景衡也笑,场面功夫十足,“前年你在澳洲,忙得过年都没回来。”
顾绍逸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前年他在澳洲投资一个生物技术项目,后来那项目亏本,赔了两个亿。
顾渊打断兄弟俩的明枪暗箭,“下楼吃饭吧,你们妈妈也等急了。”
盛毓清只是顾绍逸名义上的母亲,他的亲生母亲,也就是顾渊的原配,在儿子两岁时死于淋巴癌。
很多年以前,盛毓清还是盛家捧在掌上的明珠,因为某次心血来潮,在她父亲公司里邂逅了当时的技术员顾渊,从此飞鸟恋游鱼,蔷薇慕猛虎,一发不可收拾,后来如愿以偿嫁给心仪之人。
顾渊承蒙盛家帮扶,在北市渐渐站稳脚跟,羽翼渐丰,自立门户,言辞间再没有当年的伏低做小,感情裂痕也日益撕开。
这些年,夫妻之间相敬如宾,当年的那股激情早已随着孩子的成长渐渐冲散,以至于女人经常疑惑:自己当年为什么执意要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男人?
餐桌上,顾父显露为人父的慈爱,叮嘱大儿子:“我听小穆说,你最近咽喉炎又犯了,少抽点烟,别一天到晚烟不离手。”
顾绍逸笑了笑,应道:“现在烟瘾没以前大了。”
盛毓清搁下筷子,轻轻擦拭嘴角,“这汤有点淡了。”眸光流转间看了看原配的儿子,只一眼,即收回,冲着厨房方向,“张姨,重新去做碗乌鸡汤。”
张姨在围裙上擦着手,小跑着出来,“夫人,今天庄园那边就送了一只乌鸡过来。”
盛毓清眼尾一扫,声调冷清清的:“那就倒了吧。”
穆洺掂量着女人的眼色,搁下筷子,不卑不亢道:“倒了太浪费了,回锅加点盐再煮一煮吧。”
女人用餐巾点了点嘴,一句话没说,显然是没把对方当回事儿,一种彻底而无声的忽视。
穆洺抿了抿嘴,局促地低下头。
顾景衡不着痕迹地撩了穆洺一眼,这人还是以前那副温吞模样,一旦对上他妈,话都不敢说,男人在心里叹了声气,回头交代张姨:“就动了几筷子,不要紧,去厨房再加工一下。”
“哎。”张姨端起乌鸡汤走了。
盛毓清抿了下耳边的细碎头发,缓缓站起来,“你们慢用。”
顾绍逸把这些都看在眼里,特地往他媳妇碗里夹了块笋片,表现得十分体贴:“多吃点。”
顾景衡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好似没看见这一幕。
午后,时光倦懒,盛毓清拉着自己儿子去前院闲坐,那猫还老老实实地窝在女人怀里,他妈边顺毛边说:“他上周来过家里一趟,也是在你爸书房里,聊了一晚上,你爸十点多才回的房。”
顾景衡看着花园里的一簇香水月季,表情模糊,“都是一家人。”
“龙还生有九子呢,算不算一家人,大家心里都清楚。”盛毓清放下猫,细抿了口茶水,“你看老大那媳妇,家里是开面粉厂的,说话办事永远改不掉一股拙劲儿,还好你当初……”
顾景衡皱起眉头,起身与他妈告别,“公司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让老孙送你。”
“不用了。”顾景衡往宅子里走,想跟他爸说一声,佣人说老爷正在午睡,他拿了车钥匙准备离开,穆洺这时朝他走了过来,“你这就回去了啊。”
顾景衡“嗯”了声,低头换鞋,好像两人之前的小插曲从来没发生过。
穆洺个头比他矮差不多十公分,站在一边文文弱弱的,“我没想到你今天也会来,要是知道,我肯定就不来了。”
顾景衡短促一笑,眸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面前的青年,“你很怕我?”
穆洺愣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盛毓清抱着猫走进宅子,截断了两人的旖旎心思,“不是着急回公司嘛,还不快走。”
顾景衡抬头,目光点了点穆洺:“有点事,先走了。”
“哦,好。”穆洺勉强收了心思,走上前送了一段,“我不是怕你,咱俩这样不太好,我、我毕竟……”
他一时结巴,竟说不出话来。
顾景衡半眯着眼睛打量他,那目光凛冽森冷,再无往日温存。
穆洺咬紧下唇,几秒钟之后,他抬头与顾景衡对视:“你让我很难做人。”说完快步走开。
盛毓清站在门口远远打量穆洺,放心里嗤了句:矫情。
顾景衡离开宅子去了趟公司,回到别墅已是深夜,卧室里留着一盏照明的小夜灯,陆宇舟已经躺在床上熟睡。
屋里空调源源不断地输送冷气,顾景衡俯身拿起遥控器,把温度调到28℃,又轻手轻脚地帮他盖好被子。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寒山映雪的地雷!
攻的白月光来了QAQ
第6章
陆宇舟一觉睡到天亮,醒来时,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摸来手机一看,上面的未接来电和微信几乎是轰炸式袭击,他将手机从静音调回了原先的震动模式。
他揉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走去卫生间洗漱,收拾清爽才下楼。
顾景衡坐在餐桌上吃早饭,陆宇舟悄悄走过去,从背后拍了他一下,然后拉开椅子坐到他边上,笑眯眯道:“你怎么起这么早啊。”
苏阿姨去厨房把他的那份早餐也端上了桌。
陆宇舟喝了口牛奶,“你昨天回来也没叫我。”
顾景衡神情寡淡:“挺晚了。”
“你前天还说帮我搬家来着,一大早人就不见了,不带你这样言而无信的,你都不知道黎叔看我那眼神,我就一活脱脱的豪门弃妇。”
顾景衡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很佩服这张嘴能一直说不停,丝毫不觉得累,男人沉默半晌,挪开视线,淡声问:“东西都搬过来了吗?”
陆宇舟回:“我就带了几件衣服,没什么东西。”想了想,又说,“你昨天回来没睡在卧室吧。”
“我去次卧睡的。”
“干嘛不进来睡?我一个人睡在大房子里,有点害怕。”
顾景衡放下筷子,眉毛淡淡一动:“怕什么?”
陆宇舟垂下眼睑:“怕黑,而且家里空荡荡的,没安全感,要是你在,我就不怕了。”
顾景衡缓缓收回目光,从陆宇舟这里,他见识到真的有人可以把肉麻情话当成家常来唠,只是说多了,一次不如一次能打动人。
而且这人极度喜欢刨根究底,善于把事情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引导,骨子里目的性极强,他莫名反感,连带着语气冷下几分:“你几岁?”
陆宇舟看出他不耐烦了,也没给好脸色:“我二十七,怎么了,谁规定二十七就不能撒娇了!”
撂下这话,陆宇舟一声不吭继续吃起早饭,过了不久,关平的电话打来了。
陆宇舟犹豫片刻,还是接了。
“怎么回事儿啊你,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像个缩头乌龟躲起来就有出息啦!?”关平显然气得不轻,机关枪一般噼里啪啦往外倒。
陆宇舟瓮声瓮气道:“手机静音了,没注意。”
“那戏是黄了,可你也不能就这么闲着,没事多跑几个剧组试试戏,万一碰到合适的呢,早跟你说了,吃演员这碗饭,不能有空窗期。”
陆宇舟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态度,说话声十分平缓:“知道了,我明天就去跑。”
关平还在气头上:“你就缺点事业心,要不然早红了。”
“我有事业心,我真有。”
“这次长个教训,以后再碰到那些个资历比你深,名气比你大的,给我放谦虚点。”
“那以后剧里再有扇巴掌的戏,我还演不演啊?”
“先演着,演完了自杀谢罪。”关平说完撂了电话。
陆宇舟收了手机,随口解释:“我经纪人打来的,嫌我没事业心。”
有没有事业心暂且不论,如今他心里正惆怅呢,本该八月份进组拍戏,现在角色飞了,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可能都要赋闲在家抠脚。
想想人家那金主,再看看自己家这个,一看就是没走心。
陆宇舟没忍住斜了他一眼,“我被人欺负了,你都不管,白给你煮面条了。”
顾景衡刚才在旁边听了个大概,问他:“电话里什么事?”
陆宇舟带着点小情绪:“本来我下个月都要进组拍戏了,赵永昶导演你听过吗,就那个拍《大秦风华》的,之前都定好了,我演他剧里的一个小配角,现在被挤兑黄了。就前天晚上我指给你看的那个蓝衣服小哥,他叫时矜,就他,老挤兑我。”
顾景衡静默稍许,语调不轻不沉:“有人跟你提过时矜吧。”
陆宇舟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场面过于严肃了,他眨了眨眼,尽量平心静气:“是提过,就说你俩好过一阵。”
顾景衡看着他那强忍着没炸毛的样子,笑了笑:“没了?”
“没了。”陆宇舟往嘴巴里塞了块鸡蛋卷,嚼吧两下,继续道,“我没那么小心眼,有前任挺正常的,都奔三的人了,你要一直打光棍,我还觉得你生理上有毛病呢。”
顾景衡挑出他话里的漏洞,一针见血:“你不也奔三了,你也有啊?”
陆宇舟神色闪躲,缓了几秒,装起糊涂道:“干嘛扯我身上去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颜控,这么些年就挑着你这么一个大帅哥,市场太小了,不好找。”
他盯着顾景衡,好似要强迫对方接受自己的话,“我没有前任,我跟你在一块的时候,还是黄花大小子,我以后都赖上你了,你要对我负责。”
顾景衡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晦暗,其实早在第一次交媾的那个晚上,他就发现了这人对于身体私处的熟稔,绝非未经人事。
“你想我怎么负责?”顾景衡吐词从容清晰。
陆宇舟侧头,半开玩笑道:“要不跟我结婚吧,你考虑一下。”
顾景衡盯着他看了半晌,而后笑笑,很自然地把话题转移开去,“最近受什么刺激了?这么恨嫁。”
陆宇舟很认真地说:“我是受刺激了,都是你前任害的。”
顾景衡揉了揉他脑袋,“这事我来解决。”
陆宇舟终于熬出了点盼头,“你想怎么解决?”
顾景衡说:“明天我组个饭局,介绍一人给你认识。”
“谁啊?”
“去了你就知道了。”
陆宇舟忽地想起周晓星来,想让他也跟着沾点光,“我有个朋友,也是个演员,能把他带着一起吗?”
“随便你,想带就带。”
陆宇舟缠上去亲了他一下,“谢谢老板。”
陆宇舟一大早就在挑选明天要穿的衣服,试了一圈没选到太满意的,懊悔搬家时太过敷衍潦草,把一件高定西装落在了出租屋,那本是他留着走红毯时穿的,可惜糊到家了,一直没有穿的机会。
他带过来的衣服不多,顾景衡在自己衣帽间暂时给他留了一面柜子,由于挨着主卧,他现在试试换换的动静,主卧里的男人听得一清二楚。
试完衣服,他给周晓星拨去电话,人在兴奋中,说话时的嗓门有点大:“是我,醒了没,明天你跟我一块去吃饭,我带你认识几个大佬……谁知道呢,穿好看点……西装?我明天不穿西装,你也别穿了,你那一米七的个儿撑不起来。”
陆宇舟穿着挑选好的衣服从衣帽间里出来,在顾景衡眼前展示一番,“这身怎么样?”
“换条颜色深点的裤子。”顾景衡提出自己的意见。
陆宇舟低头瞅瞅,寻思了一会儿,朝男人笑了笑:“嗯,听你的。”然后踢踢踏踏又跑回了衣帽间,重新换了条裤子,这回颜色搭配还算协调。
激情持续整天,直到半夜躺床上,陆宇舟还像飘在半空,脚不沾地。
这些年他一直憋着一股劲儿,想找回生命里的“第二春”,想活成自我催眠中的那个样子,总是在担心日子不够好,或者自己潜意识里不够开心。
有时候,他真想问问那个一去不复返的骗子:是不是我过得好过得开心,你心里就能舒坦一点?
“小过。”陆宇舟八爪鱼似的缠上顾景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