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歌应了一声,依旧背对罗泣。
罗泣见他还是没有看过来,抿了抿嘴,然后垂头丧气地往厕所走去。
让他静静,可能心情好点儿就会看我了吧?
可是刷完牙出来,李歌还是背对自己的。罗泣想了想,还是决定走过去,“李歌……你要气你……打我吧?”他小心翼翼地探头。
本来都做好头一伸过去就被巴下去的心理准备了,没想到巴掌没等到,却等到了一滴悬在眼眶的泪珠。
“我!你……”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罗泣绕了过去,半蹲下来在李歌的头上撸了一把,“不哭啊不哭……”
李歌拍开了他的手,顺势在眼睛上抹了一把,“走开,不跟让人操心的家伙玩儿。”
罗泣抓住了他的左手,向他赔了个笑,“为表诚意,我来给你擦!”他生疏地哄着,用大姆指给他擦掉眼泪,“呜嘟嘟嘟嘟嘟……”
“我说走开……”李歌用没被抓住的手再次把罗泣挥开。
“哎你别这……”罗泣一怔,收起自己的一张笑脸,抓住了李歌的右手,“我艹你的手怎么了!你在哪里弄的?”
听到这句话,李歌才抬头看了罗泣一眼,他正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而他的右手手背的左右两侧都是晃眼的红,伤口看起来不小,出血量有点大,已经把整只袖子染了个色。
“没感觉到痛,不知道。”李歌淡淡地说。
罗泣咬着唇,低下了头。
他其实有发现李歌的脸色不对,而且说话的声音轻得像微风一样。原以为李歌是因为跑来找自己累了,或者是被自己给气的,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受了伤,血流得有点多。
这伤口可能是因为焦急所以不小心在哪里碰着、蹭着了。
他什么时候伤的、被什么伤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受感染,要去医院吧?可是流这么多血,不先处理一下,他能撑到医院吗?我是不是不该想这么多,我一直在浪费时间!
艹,怎么办?
罗泣急得在原地转了个圈儿,不知道该先做什么,“要先去拿药箱吧?我……”
李歌抿了抿嘴,“……我渴。”他说。
罗泣改口:“那我先给你倒杯水。”他走进厨房,给李歌调了杯温水;想起李歌那张苍白的脸和把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在水里加了一点萄葡糖粉。
“给。”
李歌用没事的那只手抖着把杯水接了过来,罗泣这才赶去把药箱拿了过来。
他一次只执行一个动作指令,完全没有当初那个为了节省时间,把五六个动作控制在房间到大门一条小路内完成的罗泣的影子。
他拿着药箱回来,看到李歌吸了两口都没吸到水,便接过杯子,“我来吧。”
李歌就着杯子喝了几口,便后仰着退开了。
罗泣顿了顿问:“够了吗?”见李歌点了点头,他便放下杯子,从药箱里拿出碘酒和棉花,“手给我。”他伸出手,让李歌把手放在自己手心。
到底是有棉花蘸碘酒消毒伤口,还是棉花把碘酒蘸到血上呢?
嗯……我在想什么?
可能是运动过后的缺氧加失血过多的症状,李歌总觉得地面在晃动;他能感受到脖颈上的那一层冷汗,还能感觉到脸部尤其是眼睛周围却在隐发热,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身体在发冷的关系。
不过晕也好,虽然能感觉到棉花碰上手背,可是他没感觉到痛。
随他吧……李歌闭上眼睛随罗泣捣鼓去了。
“艹!”罗泣把棉花扔到地上,剪了一块大纱布盖在李歌的手背上,又把碘酒倒在他没事的左手手心。
李歌张开了一只眼睛,看着罗泣这一波神奇的操作,“……你干什么?”他疑惑地问。
“消毒,你先捂着。”罗泣放下手上的东西,进房间拿了个包又出来了,“你这得去医院,走。”他说。
李歌这才慢悠悠地把另一只眼睛也睁开来,“怎么了吗?”
“你刮了一公斤的肉下来了,没你这样减肥的。”罗泣皱起眉头说,“都喝了吧,先补充点体力。”他把剩下半杯萄葡糖水也喂给李歌喝了,然后留下四周的一片狼藉,扶着李歌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大门,万母就推门进来了,“怎么了?”看到李歌的手,她连忙让出一条路。
“我带他去医院,地上可能要擦……”罗泣一刻不耐地往门外走,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消失在万母眼前了。
这个时间点可能是司机换更的时候,罗泣在楼下等了快五分钟了,还没有人接单。
“我艹你妈啊!”罗泣气急了,差点儿又要把手机砸地上。
哼,让你睡!现在就换你急!
虽然想让罗泣也急急,可是李歌可撑不到那个时候,他眼里世界,坡度大概有一比三千。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罗泣!看我!他偏过头,给罗泣发了个心电感应。
“还没接单,怎么了?”罗泣侧了侧头。
李歌又张了张嘴,对罗泣做了个口型。
去、庸、医、那。
“庸医?”罗泣皱了皱眉,“他那里的配置有那么完善吗?”他嘴里虽然质疑着,但脚上却往庸医那走去。
管他的,李歌说的准没错。
他们边走边等人接单,本想着让李歌能歇半程路也好,结果都走到别人店里了,还是没人接。
“我艹你妈的机巴玩意儿!”罗泣又骂了一句,“庸医!急诊!”
“I go yours!急诊还敢叫我庸医!”庸医从后头走出来,“你前头儿还有一个,我还在休……”
他看到李歌那血淋淋的手后马上换上一张严肃的脸,“跟我来。”他替李歌向坐在候诊区被插队的大姨道了个歉,作为赔礼,他给了大姨半价了。
“没事没事,我这死不了人。”大姨说,“快看他。”
“……我呢?”李歌虚弱地问。
“你有病!”庸医指着他说,“不上医院来我这儿干啥!”
“也没……想来,没人……单……”李歌有气无力地回答,好几个字都没发出音。
“没气就闭嘴!”庸医说着,把小护士叫了过来,“给你练手的来了,插他!”
因为李歌不知道是怎么弄出来的伤口,而且伤口面积挺大的,为了安全起见,便给他开了一针破伤风预防针。
至于他的伤口……
嘶……啊……哎哟喂……疼啊啊啊啊吧?应该……
为了不给医生压力,罗泣用手挡住了自己那张不断改变表情的脸。虽然没有一公斤的肉,但李歌确实被刮掉了一大块皮。
呃……两块。
李歌全程蹙着眉,但除了这一点也没别的表情了,看不出疼不疼。可是那比白纸还白的嘴唇和发青的脸,看着就让人难受。
“你现在跟僵尸挺像的。”罗泣心疼地说。
“别逗我笑。”庸医冷淡地说,“看到他这么丑我会高兴。”
“啊?”敢这么说我男朋友!罗泣提了一口气,鼓起了腮,然后又把气放了出来。
不行,他在治我男朋友……
哼!放你一马!
伤口处理完后,李歌还是那副要死不死的僵尸样,庸医给他们另外找了个目前没人使用的诊断室,让他歇好了再走。
“不用,我没事。”李歌拒绝了庸医的好意,在这里歇,还不如回去好好歇。
“呆着。”庸医咬着牙,沉声说,“你要是晕半路上,别人一看,‘哎哟,这不刚才从程医生那儿出来的小伙子嘛’,那我这辈子就只能是庸医了!”
噢……原来庸医姓程啊?罗泣现在才知道,不过不重要,他叫什么关我屁事。
李歌看著庸医,眨了眨眼睛,“罗泣,咱们走!”说着,他做作势要离开了。
“你跟他有仇是吧?”罗泣苦笑着把人拉了回来,“下次再让他变真.庸医,现在你得休息。”他劝说道。
对着这两个不可理喻的人,庸医没有再跟他们多说,只是指了指他们,然后就离开了。
李歌实在晕得厉害,他拿出小护士刚拿给他的糖,拆了包装就往嘴里塞。
糖是草莓味的,作为一种草莓味的非草莓类食物,它的草莓味做的挺好的,很真实,不是药水糖浆的味道。
“你往旁边挪一点儿。”李歌戳着罗泣的腿,让他往左边挪。
罗泣听话地往一旁移去,移完了才问:“怎么了?”
“我要膝枕。”李歌说着,躺在了罗泣的腿上。
“小心噎着。”罗泣提醒。
李歌勾了勾唇,闭上了眼睛,“你听。”
罗泣望向窗外,一段若有若无的小提琴声伴着钢琴飘进了这个小空间,“Ladies in lavender。”他认出了这首曲,“这个就拉得挺好的。”
“我们今年就是不断地故地重游是吧?”李歌轻笑一声,在罗泣的腿上蹭了蹭,“不过今年好像都是不好的事。”他有点沮丧地说。
“啊……”罗泣后知后觉地发现,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也是李歌要找庸医,找完之后就坐着发呆,李歌枕在自己腿上听楼上不知道哪一层的音乐教室漏出的音乐。
他抓弄着李歌的头发,笑问:“那我们是不是还得去装逼店?”
“不去。”李歌说,“我打算回去就跟你吵架。”
“啊?”罗泣停下手上的动作,低头看着李歌。
“啊也没用,手别停下。”李歌说,“你惹我生气了,这架我是肯定会跟你吵的,你最好把握这段时间再缠一会儿。”
罗泣又继续抓抓,过了一会儿他才噘着唇问:“那你打算吵多久?”
“唔……”李歌想了想说:“一两个星期吧?”
“不行!”罗泣反对他的决定,“一个星期内!”
李歌抿了抿嘴,“那就一二三四天吧。”他勉为其难地说。
“成,就一二三四天。”罗泣勉为其难地点头批准,“第五天就不许吵了。”
“嗯,第五天就和好。”李歌也点头附议。
“那你打算怎么吵?”罗泣又问。
李歌顿了顿,“还没想到,想到也不告诉你。”他眯起眼睛看着罗泣,“给你保留惊喜感。”
“那是惊吓!”罗泣不满意地说。
“我有给你留一点喜感的!不像你,净给我惊吓了。”李歌嘟囔道。
罗泣一僵,沉默着没有说话了。
“罗泣?”李歌侧了侧头,刚好接住了罗泣落下的一滴泪,“今天是国际娇情日。”他打趣道。
罗泣吸了吸鼻子,抹了下脸,还是没有说话。
“你再哭会儿啊,我还没看够。”李歌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罗泣没忍住笑了出来,“你看着我哭不出来啊。”
李歌挑了挑眉头,“我的错?”
“我的错。”罗泣咬着眉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让你焦急的。”
“嗯。”李歌应了一声。
“是不是挺吓人的?”罗泣问。
“嗯,都快把我吓死了。”李歌又应了一声,“我一直在想,要是你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罗泣又吸了吸鼻子,“手是不是很疼?”
“手倒还好。”李歌抬起没事的手给罗泣擦掉眼泪,“好了,我看够了,所以别哭。”
☆、066 鸡蛋糕
罗泣随手扯起衣领擦了擦眼睛,做了个深呼吸调整心情,“我好了。”他朝李歌笑了笑,“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他一进来就看见了。”
“他肯定见怪不怪,毕竟是当医生的。”李歌不以为意,“没准儿三天两天就有谁菊花裂了来找他。”
“啊。”罗泣狡黠一笑,“那你来找他会不会不好意思?”
“嗯?”李歌一愣后随即反应过来,“是你。”
“是你。”罗泣不同意。
“是你!”李歌纠正。
“你!”罗泣强调。
“你!”李歌重复。
“你!”
两人你来你去你了快有一分钟了,仍旧还在你着。
罗泣叹了一口气,“强强不香吗?”他说。
“强强?这个词儿真有意思。”李歌笑着说,“你们学渣也太见多识广了吧?”
罗泣抿了抿唇,“一个资深的年轻司机告诉我的。”他回答,“就篮球赛那时候。”
听罗泣这么一说,李歌突然想起罗泣那个时候确实不是一个人坐在看台,而是跟一个一中的人坐在一块儿的。
他眯缝了眼睛盯着罗泣,“好啊你,来看我比赛还有艳遇呢!”
罗泣眼睛微微瞪大,然后又弯了起来,“你别吃他的醋,要不是他,我可不会答应你。”他说。
“为什么?”李歌问。
罗泣呼出一口气,缓缓开口:“我就是觉得我们那个时候暧昧得挺舒服的。”他的视线落在远方,恍惚回到了那个时候,“我会想,要是在一块儿了,散了,我们是不是就回不到那个时候了。”
“我会宁愿留在那个时候。”罗泣说。
李歌愣了愣,轻声问:“那怎么改变心意了?”
“就那个往前走,是他教我的。”罗泣笑说,“老实说,我不知道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你在走的时候,我就是觉得,如果我真的选择留在那个时候,哪怕我们一辈子都像那个时候那样要好,我还是会后悔一辈子。”
“是该后悔,我这么好一男。”李歌自恋地说,“人啊只能为做过而后悔,别让自己为没做过而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