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在晏安腰间拍了一下,语气宠溺:“臭小子。”
……有那么一瞬间,晏安觉得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心里所有囿于迷雾中朦胧的爱意和眷恋忽然喷涌而出,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彻彻底底有了归宿——他想,他可能有喜欢的人了。
晏安无法忘却那双眼睛,那双时常注视着他的兄长的眼睛。黎秋此刻是如何神情他自然不能看见,但依旧能想象得到他的纵容和宠爱。少年晏安在心里疯狂地诉说不能开口的千言万语,从一个单字“哥”到黎秋的姓名,一字一句,万般熟稔而深情。
他环抱着兄长,无意识地在他头顶摩挲。晏安想,明明倒在我身上的人是他,为什么栽了了人是我呢?
☆、第 26 章
不得不说,晏安动手能力算是一流,给黎秋剪发的动作干净利落,成果竟也没黎秋想的那么糟糕,挺有那么点前卫感。
黎秋本是怀揣一颗慈父心肠,甘愿将自己的头发奉献出来,任由晏安折腾的,此时却被晏安的手艺一惊。
黎秋拢了拢晏安给他修出来的发型,随口称赞道:“可以,还算有两把刷子。什么都做的好,你哥我得嫉妒疯了。”
晏安温和地笑笑:“都是练出来的……技多不压身,留着给哥剪头发也挺好的。”
黎秋却敏锐地抓住了重点:“什么练出来——你去哪练的?”
晏安有了解释的契机,便将暑假里早出晚归的原因一五一十地跟黎秋说了。黎秋听见他一整个假期都在不同的地方打工,先是怔愣,再是心疼。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每天早上温好的粥和菜,半靠在椅子上,心酸地想:“这孩子是想把整个家担起来了吗?”
黎秋又有点懊恼地想:“是我给他太大压力了?难道我这么没用吗?”
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老了的黎秋莫名有些伤感起来。晏安自然无法理解‘上了年纪’的兄长脑子里是如何的悲春伤秋,他揉了揉黎秋的脑袋,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自然无比,背后的心思,却只有自己知道。
他强压着强烈的欢喜和背德感的刺激:“哥,你先去休息,地下交给我来收拾就行。”
两人心怀鬼胎,都是不能或不愿与对方说的微妙心思。黎秋只是随口应了声,便走了出去。
晏安长吁口气,脱力一样往后倒去,抵在墙上。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才捂着胸口,嘴角升起甜蜜的笑意。
等他收拾好回到卧室,黎秋已经在床上坐着了。兄长捧着那本书,就着床头昏黄的灯翻来看,格外的宁静安然。
黎秋不说话的时候看上去没那么张扬,灯光打在脸上甚至有些许可以称得上是温柔的神采。晏安被他这幅模样看得心间一悸,打开了房间的大灯:“看书的时候要注意保护眼睛。”
“没事,本来就是随便翻翻。”黎秋合上书本,示意晏安关灯,“上来睡觉。”
晏安应声,乖巧地上了.床。
黎秋后背的伤势最为严重,加上之前到医院处理的时候是连皮带肉将黏在伤口上的衣服布料除去,二次创伤后好得更慢,因而他睡觉总是侧身。
在医院,病床是他一个人的,但家里床就那么一张,黎秋说什么也舍不得宝贝弟弟打地铺,便也就将就这样睡了。
只是晏安怕两人睡着的时候不安分,磕碰到黎秋后背的伤口,便和黎秋面对面睡。
酒有酒品,衣有衣品。如果说睡觉也要分个什么三六九等的话,那么黎秋同志绝对是睡品最低的那类人。他睡着了后极其闹腾,到处乱动。晏安生怕他弄到伤口,只能贴近了他,方便自己时刻控着他。
没想到这一贴倒出了问题。黎秋睡眠一向很好,睡着了不会轻易醒来。他在梦里无意识地乱动,床就那么大点,难免有些肢体触碰。
黎秋怕热,尤其贪凉,更何况此刻正处三伏。晏安生来体寒,体温要比正常人低上些许,黎秋身在梦中,自然是无意识地往他那边靠。
晏安心道不妙,一边虚扶住他,免得碰到伤处,一边轻轻朝另一侧退去。
黎秋贪恋那一点凉意,食髓知味地再往里靠。晏安半截身子都快悬在床外,退到无处可退。
这对晏安简直是难以言喻的折磨。他几乎避无可避,无奈地被黎秋触碰。他闭上眼,深吸口气,再缓缓吁出来。
“我要下去吗?”他想。
就在他打算翻身下床,守着黎秋一夜的瞬间,兄长的手伸了过来。
黎秋一把揽过他的头,在脑袋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别动。”黎秋迷迷糊糊地道:“小屁孩,睡没睡相的。”
晏安:……
黎秋大概是在梦中呓语,很快又复熟睡时候的清浅呼吸。晏安想:“这是我的床,我为什么要下去?”
这是他的家,他的床,他的……
他的。
黎秋的脸尚在咫尺,两人靠得极近,因而能感受到对方的温热呼吸。这么多个日夜的相处,他知道黎秋不会轻易被惊醒,于是变得肆意大胆起来。他看着黎秋的唇,目光如有实质般描摹着那完美的唇形。
晏安目光幽深,他伸出两根手指,在黎秋唇边轻贴,又放到自己胸口。
——————
黎秋自出院来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因此起得格外晚。
日上三竿时候,他才慢悠悠把衣服套上起床。
伸手找衣服的时候,他无意碰到身旁晏安睡的位置,尚且温热。
黎秋眉毛一挑,走出了卧室。
晏安大概也没比他早醒多久,所以桌上并不同往日一般摆好了饭菜。黎秋抓了下头发,走进浴室里洗漱。
浴室门没关,晏安面色铁青地站在洗衣槽旁,手上拿着一块不大不小的布。黎秋定睛一看,竟然是条内.裤。
黎秋一怔,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兴味盎然地观察着晏安下一步的动作。
晏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立在那里半天没动,居然也没发现黎秋的到来。
黎秋觉得无聊,于是半倚在门边,轻轻吹了声口哨。
晏安身子一颤,像是被人发现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一般,掩耳盗铃一样把手上的东西团在一起,努力减小它的存在:“咳,哥。”
黎秋不怀好意地盯着晏安手里那团东西。他也是男人,也明白此时此刻晏安是什么个情况,但骨子里那插科打诨的脾性还是让他忍不住装傻道:“怎么大清早洗内.裤,昨晚不是洗澡了吗?”
……晏安脸上升起一团可疑的红晕。他飞快地看了黎秋一眼,心虚地低下头,目光游移:“我……”
“行了行了,做春/梦了,是吧?”
黎秋看着晏安那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心里好笑,只觉得晏安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这些年晏安成长的很快,此刻的手足无措,才让黎秋重新又了一种“自己无所不能”的长兄感。
想到这里,平时没个正经的黎秋总算是收敛了些许天性,多了几分兄长的稳重:“正常,我到你这个年纪也有。恭喜你又长大了。”
晏安:“嗯……”
他看晏安那副魂不守舍的模样,实在忍不住上去给了他一个暴栗:“嗨哟我的大少爷,您这傻成什么样了——昨晚梦见谁让你还杵在这回味啊?”
晏安:……
“哥。”晏安开口时,声音多了几分沙哑。他并未转身看黎秋,而是侧身道,“你能先去别的地方吗?或者,你能先把裤子穿好吗?”
黎秋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反了的短裤。
教育小孩反被将一军,这滋味确实有些不好受。黎秋老脸一红,低骂一声走了出去。
晏安轻轻洗着弄脏了的内.裤。在黎秋和他说话的时候,梦里的兄长和现实里那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靠在门框的黎秋两相重合,激得他心间一阵荡漾。
看着那张笑得有些张扬的脸,他难以自抑地回想起梦里兄长如水如雾的朦胧双眼。
少年气血方刚,又是在早上。于是,他情难自制地起了反应。
兄长就站在他面前,就只是和自己说了几句话,没有任何触碰,自己却……
晏安几乎羞愤欲死,想要直接把这只知道吹口哨惹火的兄长推出去,却又怕黎秋发现他的秘密,亦不敢转身,只好侧着身子和他说话。
热烈的爱和有悖人伦的背德感交织在一起,竟升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隐秘的激情。
他拾掇好心情,洗干净内.裤走了出去。
黎秋到底心疼晏安,没舍得再让他做饭,自己下厨煮了两碗面,各自卧了一个蛋。
晏安挑了一绺面,慢吞吞地吃。黎秋诧异道:“怎么,不好吃?”
“没有,很好吃。”晏安摇头,有些歉然地笑笑,“太久没吃到哥做的饭了,有些怀念,舍不得吃太快。”
黎秋:……
所以他这哥是怎么当的?!
晏安这话,就差没把不称职三个字说出来了。
黎秋……黎秋仔细回想了一下上一次他给晏安做饭的时候,惊人地发现那是在他中考完那天。
等等。他面无表情地想:“我当时接他回家去了……那个冬瓜排骨汤,谁炖的来着?”
……黎秋居然回忆不起来上次他做饭是什么时候了。
他有些歉然地看向晏安,心道难怪这孩子什么都会,不然跟着他不得早就饿死了吗?
这样一想,他竟然不知道是先该骂自己忽略了小孩,让他提前成熟,适应起承担这个家的一部分,还是该先为晏安的乖巧而欣慰。
黎秋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什么,之后饭就不用你做了啊,工也别去打了,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你哥又不是没……”
话才说到一半,黎秋的手机响了。
他随手抓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第 27 章
由于工作原因,黎秋在外会接触各行各业的人。这几年又随着陈辞发展重心的转变,他的工作性质也逐渐转向了秘书、助理一类与人交接的活。因此,他特地办了张电话卡用于工作。
而这通电话是打给私卡的。
黎秋半带困惑地接了,和对方聊了几句,面色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晏安放下筷子,静静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黎秋道:“非拆不可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黎秋垂下眼,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黎秋挂了电话,有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一时神色极其复杂。晏安道:“怎么了?”
“城区规划,这边要修路,咱们家得拆了。”黎秋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挤出个笑来,比哭还难看,“拆了也好,天上掉馅饼了——这破院也能个电梯房。”
“哥。”晏安道,“不想走吗?”
他嗤笑一声,抬头看向晏安,准备随口搪塞过去。却见对方的神色极其认真,看不出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黎秋忽然觉得如鲠在喉。
半晌,他嘴角那抹吃力的笑终于卸了下来:“嗯。”
“确实舍不得。”碗里还剩几口面,已经坨了。黎秋也没了再吃的欲望,用筷子玩似的挑起几根来,目光终于落在了实处,“我从小长在这里,被奶奶捡到的时候,这么大点——跟你那时候差不多吧。”
黎秋回顾四周,仍旧是带着些许潮味的破旧老屋。
他曾在这里生长,从嚣张不可一世的少年变得成熟稳重。岁月和生活带走了他的年少轻狂,让他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兄长。
黎秋觉得有朝一日他也会和小院一起老去。但是,在那之前……
黎琳、谢星宇、谢承的脸在他脑海里浮现,记忆里的种种过往如火车般呼啸而来,最后定格在了他眼前的那张脸。
晏安默不作声地看着他,并不打破此刻的沉默。
黎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伸手在他头上摸了两把:“舍不得也得舍,人得往前看。陪我看奶奶去,看完带你去吃点好的。”
“好。”
黎秋披上外套,临走前回望了一眼老屋,随后与晏安一同坐上爱骑。
但是,在那之前。
先让他的弟弟无忧无虑地长于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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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琳难得的没有在屋里,黎秋一个电话过去,竟也半天没人接。
他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正准备再拨一个过去的时候,黎琳的电话来了。
“梨子,怎么了?”电话那边,竟然是谢承。
黎秋挑眉。
晏安正在下楼,忽然看到黎秋这个动作,心跳忽然漏了半拍,登时有些分不清南北。
他只顾着盯黎秋的表情,没留意脚下,生生踩空了一阶。
晏安脑子一迷糊,反应也慢了几分,整个人失了平衡地往下跌去。
所幸是最后几阶,摔了也不会出什么事。晏安干脆也不扶栏杆,顺势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以便平稳落地。
黎秋正和谢承说话,看见这一幕一颗心跳到嗓子眼里,简直快要魂飞魄散。他登时一个向前买了两阶,眼疾手快地把晏安捞进怀里。
说是他主动抱住,还不如说是晏安自己撞进黎秋怀里的。晏安好歹也是少年了,多少有些分量,那一撞让黎秋骤然失了平衡,加上他身上伤也没能好全,此刻就有些难以控制地向后栽倒。
“哥!”晏安瞬间清醒,卸了大半压在黎秋身上的力道,一手揽着他的后背,一手死死抓住栏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