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宿的客人里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大概是对小动物感兴趣,总是跑过来看。
“它生病了吗?”她问旁边一直坐在小马扎上的杜云砚。
“嗯。”
“吃药了吗?”
“吃过了。”
“我邻居家的狗去年也生病了,特别严重,但是吃了两天药就好了,”小女孩似乎在安慰他,“它很快也能好。”
杜云砚勉强地笑了一下:“谢谢你。”
“媛媛,”女孩的妈妈在不远处叫她,“该睡觉了!”
小女孩恋恋不舍地又看了两眼,才啪嗒着脚步跑开。
杜云砚低着头,今晚的月亮被阴云笼着,只有头顶上的灯泡照明。半晌,感觉到一片阴影遮在身前,他抬起头来:“你还没休息呢?”
“把厅里收拾了一下,”顾文曦也没另找凳子,就坐在墙根下的石板台阶上,“我叫杜鸿他们先回去了。”今天因为贝贝的病,两个员工晚走了一阵。
“麻烦你们了。”说话时杜云砚轻轻抚摸狗狗的头,贝贝的神态倦极了,却还是支起脖子,眼睛湿漉漉地望过来。
“养了几年的还是不一样,”顾文曦看出那狗生病以后格外依恋杜云砚,“它现在很粘你。”
杜云砚叹着气:“希望明天好一些吧。”
睡觉前,贝贝呕吐腹泻的症状仍未消除。考虑到明天的工作,两人也只能先休息,等它慢慢恢复。
夜里,顾文曦醒来发现被子全裹在自己身上,捂得紧紧的,而身边早没了人。他迷迷糊糊地点开手机,时间还不到三点。
杜云砚去厕所了吗?可是洗手间就在屋里,一点声音和光亮都没有,不像有人用。
好不容易驱散沉重的困倦,他拧开台灯,准备下床找人,卧室的门被推开了,杜云砚从外面走进来。
顾文曦被突然闪进的人影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你去哪了?”
“醒了睡不着,”昏暗的灯光下,杜云砚的脸色十分疲惫,根本没睡好,“去楼下看看。”不必说也知道他指的是看贝贝。
“怎么样?”
“睡着了,应该有好一点。”杜云砚舒了口气后,坐在床边。
顾文曦想到杜雅宁的事,养育几年的狗狗尚且令他如此挂念,当初照顾病重的母亲一定更加细致,事必亲躬,忍不住想象他那些年的生活,胸口堵得慌。
“你也快睡吧,”顾文曦收回杂思,“明天如果好不了,就去兽医站。”
“嗯。”
杜云砚顺从地躺下来,重新关上灯。顾文曦感觉他还是醒着,不停翻身,最后自己先熬不住了,被睡意卷去了意识。
天微亮,胜伯家的公鸡照例扯开大嗓门,尽职地打鸣。顾文曦本来习惯了这声音,但心里有事睡不踏实,倏地睁开眼。
杜云砚的情形差不多,鸡叫过两三声就睁开了眼,翻身坐起,准备下床。
“哎,”顾文曦拉住他,“你去哪?”
“我再去看一下。”
“别了,你接着睡吧,”顾文曦打着哈欠起来,起码他夜里睡过去了,杜云砚估计没怎么合眼,“我下去就行。”
他先一步跳下床,按住杜云砚的肩膀:“有事我马上叫你。”
杜云砚也是困得厉害,被他一说放松了神经,脑袋晕晕沉沉地重新靠上枕头。顾文曦将窗帘拉得更严实一些,走出门去。过了半天杜云砚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不像有情况的样子,才完全阖上眼。
他这一觉睡得比夜里沉多了,生物钟也不再起作用,再度清醒过来都八点多了,天光大亮,淡色的帘子遮光性一般,挡不住外面的明度。
杜云砚隐约听见顾文曦说话和笑的声音,揉着眼睛下床,轻轻掀开窗帘。
他的房间和顾文曦以前住的那间朝向不同,窗户是冲着前院的,两只狗也在前院。从帘后望出去,一辆黑色的SUV前方,顾文曦正半蹲着和贝贝说话。贝贝已经能够立起身子,还在顾文曦站直后跳了一下,伸出前爪往上够。
“好啦,病刚好不能吃太多。”
杜云砚听清了他说的话,瞥见他脚下的食盆,看来是给它们喂了些吃的。
他用力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推拉窗沿轨道滑动的声音惊动了下面的人。
“嗨!”顾文曦的视线扫上来,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早饭我热过了,下来吃吧。”晨光下,他额前的头发好像染成了茶金色,光点熠熠跳跃。
“好。”杜云砚笑着说。
作者有话说:
车在路上了,可能非常xxj过家家,到时不要打我()
第41章 适合你(wb全版)
乡间散养的狗身体底子好,吃过一次药之后,贝贝的病好了个差不多,又过了一天,完全恢复先前的活泼,满院撒着欢地跑。
山区的雨季一般从五月开始,届时会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阴湿多雨。四月份是春季里天气最好的一段,温暖晴朗,且干湿适宜,民宿也因此迎来今年的第一个旅游小高峰,前院总被私家车占满。他们又招了协助清扫整理的季节工,不必时时紧绷着神经。
恋爱开始十来天之后,顾文曦才模模糊糊意识到一些实际的问题。
杜云砚不是特别黏糊的人,不过这些日下来,除了生活上更爱关照他,偶尔结伴在没什么人的地方牵手散个步,以及晚上入睡前默契的亲吻之类还是有的。
也仅此而已。
两个确定了关系的恋人睡在一张床上,却仅到接吻的程度,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如果杜云砚是个女孩子,顾文曦或许还知道该如何进一步发展。那是身体上的本能,也有过自我排解的时候,火候到了顺势而为就可以。
然而对男同性恋的实际操作,总有种不知如何下手的无力感。
四月上旬的某天晚上,弯月如钩,星光清灿。
季节工的工作效率很高,顾文曦吃完晚饭也没什么多余的活可干,便坐在后院墙下的石阶上望着幽蓝的天幕发呆。
“你干什么呢?”
“闲着,”顾文曦的眸子一晃,看着倏然出现在眼前的杜云砚,“你呢?”
“找你啊,我还以为你回房了呢。”杜云砚原本要坐下,想到是来叫他休息的,便说,“回去吗?没什么事了。”
他一身灰衣,左手随意插在裤袋里,不甚明朗的月色与灯光下,显出几分慵懒的气质,与白日忙碌的样子迥然有别。
顾文曦把右手伸到他的面前:“你拉我起来。”说完仰起头,维持着这个动作,好像对方不伸手,他就不打算挪地方。
杜云砚唇角微扬,配合地伸出手,稍稍向上一拽,使他借着不大的力道站起来,再一同上楼。
又一次在入睡前与枕边人交换过一个带着几分缱绻的吻,顾文曦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身上正在苏醒的渴望,刚才在楼下脑子里闪过的许多离奇念头再次涌上来。
“杜云砚,”他翻了个身,几乎压在对方身上,“你是个先天同性恋吧?”
“是啊,”杜云砚奇怪地看着他,“你不是早就知道的吗?”
“那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顾文曦的舌头快打结了,他平时没皮没脸的话也说过不少,这会儿倒知羞了,想深入探讨的问题吭吭哧哧半天说不出来。
杜云砚的身上也不太自在,清了清嗓子:“你是不是想跟我说什么?”
台灯调到了最暗的一档,顾文曦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句话不说,默默看着他,身体几乎贴在一起。他微微弯下膝,有意无意地在对方腿根上蹭了一下,发觉杜云砚的脸色陡然变化。
顾文曦的窘迫感褪下去一些:“我还以为你永远都那么淡定呢。”
“那又怎样,”杜云砚的脸只红了一瞬,“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当神仙啊!顾文曦很想这么说,就怕说出来惹这个老古板不高兴。
杜云砚的吻技有所提高,可淡然的外表下仍给人一种“天真”之感,似乎“欲 望”二字于他是违和的,那可不就像修成正果、不为外物所动的神仙吗?
看着莫名其妙发笑的顾文曦,杜云砚用食指碰了碰他的脸:“别这么不正经。”
“所以——”顾文曦强行止住笑,“我们可以加快一些进展了吗?”
“文曦,”杜云砚已经明白了,“明天或者后天晚上怎么样?”
顾文曦迟疑地问:“你知道我想说的是什么吗?”
“知道呀,”杜云砚温和地说,“我不是没有考虑,我想——”他的手指顺着对方脸部的轮廓线划下来,“你是我的爱人,我们可以做得更多……但是要做好准备。”
话说得云里雾里,不过顾文曦觉得既然他是天然弯,应该懂得多一点,便又躺了回去。身体上的热度还没缓下去:“那你再亲我一次。”
杜云砚低声哼笑,拧灭台灯的刹那,侧身吻上他的唇。
-
第二日白天并没有什么新奇的事发生,顾文曦一度怀疑杜云砚的说辞是否出于敷衍。午后,送快递的面包车经过,杜云砚签收了新的包裹。
盒子不大,顾文曦以为是普通的日用品,没有值得注意的价值,可等晚上回了房间,发现床头柜上大大咧咧摆放着的东西时,他才意识到杜云砚买了什么。
就算不知道润滑液是干什么的,顾文曦还是认得安全套的。
“你——我怎么不知道你买过这种东西?”
“到了再说也一样,”杜云砚把拆完的快递盒扔掉,如释重负,“反正你也不懂。”
“别把人想得太蠢好不好?你连接吻都得靠我教!”但是他对同性恋的了解的确浅薄,他觉得有必要和对方沟通一些事情,“你知道怎么做吗?”
杜云砚一本正经地说:“我懂一些理论知识。”
理论知识……听上去就不怎么靠谱。顾文曦又问:“你们男同性恋——”
“什么‘你们’?难道你觉得你还不是?”杜云砚的眉头一皱,“老实说,你能接受和男人做吗?”
“哎哎,”顾文曦慌忙改口,“我不是那个意思……再说我又没想过跟别的男人搞!”
杜云砚没绷住脸,趴在床上笑。
“你故意笑话我呢?”
“别在意,我们继续讨论,”片晌他抬起头接着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嗯,想说——”顾文曦开始重新整理语言,“那我们男同性恋,是不是有的在上面,有的……在下面?”
“是啊,你还知道什么?”
“我不知道了啊,”顾文曦头大,这种事应该提前商量好吧,可他自己压根没这方面的概念,也不清楚杜云砚心里的打算,“那你觉得我们两个——”
“你想知道我的想法?”
“是啊,”顾文曦虚心地点头,“好歹你还有点理论知识。”
杜云砚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你在下面吧。”
顾文曦咽了下口水:“为什么?”
“在下面更舒服啊,”杜云砚说,“我让着你。”
“你让着我?”好像有哪里不对。
“嗯,”杜云砚谆谆善诱,“而且在下面轻松不费力,比较适合你。”
“你是想说我懒吧?”
“让你省点力不好吗?”他主动去握顾文曦的手,“我们试试吧。”
顾文曦被他眼里的深邃迷惑了数秒,抵上他的胸口问:“你是不是怕疼啊?”
听了这话,杜云砚的脸上青白交加,略微移开视线,表情充满纠结。
顾文曦寻思着八成猜中了,刚想说点什么,又听他开口:“我的确有些心理上的抵触,对不起,如果你实在难以接受——”
“我没说难以接受啊,”顾文曦的脾性是别人越对他强硬,他越想跟着叫板,倘对他示弱,他反而容易心软,这个‘别人’还是杜云砚,杀伤力极强,“好吧,我们试试。”
“你愿意吗?”
“嗯。”他倒不是害怕或抵触,只能说有点懵,所谓无知无畏。
单纯体位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介意,左右都是两个人共同完成一件事,没有哪边吃亏的道理,也指不定像对方说的下面更舒服呢?
何况杜云砚有理论知识,比自己强。于是顾文曦又问了一遍:“你确定有理论知识吧?”
“当然。”他闭上眼,吻了下握着的手背。
(……)
作者有话说:
完整见wb最新一条的编辑记录(我也不确定能存活多久……
第42章 意外
院子里有人说话,是正在商量旅行计划的房客,楼层低,几乎能听清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顾文曦在这持续的絮絮叨叨中醒来,翻了个身,身体下意识地往旁边一扑——抱到了一个枕头。他撑开眼皮,床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杜云砚又没叫他一起准备早餐。
身上还光着,昨晚的记忆历历在目,屁股后面那点异样感也在。顾文曦不觉得扭捏,稍稍回味片刻,一骨碌坐起来,下床穿衣服。
楼下的聊天声终于停止,接着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大概那几个人开车出去了。
从搬到杜云砚的房间,衣柜便成了二人共用。顾文曦从柜子里找了件T恤穿上,又套上件黑色针织开衫。他从家里带的衣服不多,到了这里以后,也开始在网上买衣服,比如现在穿的这件。
然而他刚合上衣橱门,开衫上的第二粒扣子就脱落下来,滚到了床脚下。
衣服质量也太差了吧……顾文曦蹙着眉,低头盯着少了一颗扣子的地方看。他在穿着方面有点强迫症,不是非名牌不可,但衣服上少一点东西都不习惯,自己又不会缝扣子,只好重换了一件,顺手捡起掉落的纽扣扔在床头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