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颁奖典礼尾声落幕,谢时屿被人唤住,停留脚步跟几个国外好友闲谈,可能得晚一些才能走,江阮就先他一步离开现场。
他晚上还得回剧组,《庇护所》的片尾曲需要录制。
谢时屿才聊了一句,突然想起忘记问江阮要不要他待会儿顺路买宵夜回去,拿出手机想问,才发现姜南打来三十多个电话。
江阮走到停车场,发现附近仍旧簇拥着不少记者。
燕宁国际电影节是国内最盛大的电影庆典,当晚获奖的演员都会被追着采访,但江阮在现场已经应付过记者,只想快点去录音棚。
他还没能走开,却被一哄而上围拥起来,夜幕中无数扛起的摄像机和伸长到眼前的话筒,他瞬间怔住。
“抱歉,抱歉……”徐小舟跟其余工作人员尽力挡着,想让江阮上车,但堵得水泄不通,车门都拉不开,捏了一把冷汗,心里有点慌,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接受采访了……”
“江老师,”左侧的娱记强行探出麦克风,语气冷静却咄咄逼人,“你迟迟没有回应粉丝长文中提出的疑问,是还没有看到吗?”
“……”
江阮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被簇拥起来,推搡磕撞,呼吸窒涩,指尖攥得发白。
“听说你八年前,曾经涉嫌过一桩故意伤人案,险些入狱?”
“被害人再次发声,似乎是你的亲叔叔,你对此怎么表示?”
“你父亲的成名电影《双轨》讲述的是少年犯,投毒杀人,当时这部电影备受好评,在悬疑电影史上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据说警方当初调查时,在你家中发现许多化学药剂,还有数十个跟电影中相似的试剂瓶,这是巧合,还是……?”
……
铺天盖地的质疑声迎面砸来,江阮怔忡,被挤到角落,后背紧紧抵着车门,发不出一点声音。
恍惚回到当年,被一份洋洋洒洒纂写好的报道扼住了喉咙。
好像每个字拎放到眼前,都是事实,但拼凑起来变成了什么?
他攥紧镣.铐,指尖肉都深陷进去,嘴唇翕动着没法分辩。
……
无数镜头和闪光灯刺激着泪腺,耳朵嗡鸣,江阮手指冻得失去知觉,头晕目眩,手上陡然一松。
奖杯差点摔在雪地里,被一只手接住,温热的大衣瞬间披到他头顶,挡住了所有疾言厉色的诘问。
作者有话要说: 我知道卡在这儿不是很快乐……本来想写完的,但努力了一下,发现再写完下一段,至少得一万多字,放弃了,还是先这样,明天见吧。(……)
明天应该很长,会晚一些,比心。
ps:我知道是废话,但可能还是得说一下,不管生什么病,擅自停药都是不好的。(。。)
感谢在2021-08-26 17:27:29~2021-08-27 19:01: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Callarin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再也不熬夜 20瓶;人间盛旺 19瓶;OTAMOT、29990256、31236080 10瓶;23:07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好梦
一路急驰赶往医院, 谢时屿甩掉所有来路不明的车辆。
等把江阮在病房安顿好,摸到他浑身湿汗出透,又晕厥复醒, 情绪有些失控, 只能抱着先打了一针镇定,才陷入沉睡。
睡梦中,指尖发抖痉挛, 谢时屿一言不发, 握紧那双手,捋平手指,擦他掌心和额头的汗,发丝黏到脸颊,憔悴、苍白的一张脸庞。
刚才他没来得及听姜南细说, 只听见问他江阮在什么地方,一抬头,电影宫外媒体娱记潮水般涌去,直觉不对劲,赶去停车场, 才发现江阮被堵在车门外, 镁光灯刺目怼近。
“他睡着了?”姜南拎着包, 轻手轻脚推开病房的门。
“嗯, ”谢时屿低声应答, 掌心抚了下江阮湿透的鬓角,蹙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得措手不及,姜南都懵了一瞬,没有提前得到任何消息, 对方似乎不准备跟他们沟通,不是为了要钱,只是想让江阮名声扫地,或者另有所图。
“你先看这个。”姜南将手机递给谢时屿。
燕宁国际电影节,向来都是全网直播颁奖,江阮凭借《唐侠》这部电影拿到最佳男配角,又为邬迟颁奖,上了热搜。
三分钟后,有一个新注册的账号突然带着话题发了一条微博,质疑他曾经故意伤人,怎么还配获奖,还可以出演《白夜追踪》这样的刑侦电影。
他并非空口无凭,还配了张照片,躺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看起来伤势极重。
江阮爆红的时候,就有人扒过他的家世背景,何况江臣本身也是圈内导演,哪怕当年消息还没有这么发达,仍然留下不少采访和记录。
推波助澜之下,很快被发现照片上的人有点眼熟,很可能是江阮的叔叔。
那就不是跟江阮毫无关系的谣言了。
几个营销号同时发出通稿,很快,#江阮故意伤人#热度攀升,顶上热搜,跟着一个深红的爆字,热搜底下错愕、疑惑,将信将疑,还有浑水摸鱼说江阮终于翻车的,乱成一锅粥。
“已经在压热度……”姜南说,“但具体怎么回事,如果你也不清楚的话,那就只能等江阮醒来再说,不能贸然解释。”
最糟糕的,就是那个账号说的不完全是假话。
“我知道了,”才下过一场雪,夜幕深黑,医院这一层病房格外寂静,谢时屿攥着江阮的手,避免他乱动,他手背上插着输液针,总在无意识痉挛,血液回流,“你先回去吧。”
说完,谢时屿又补充,“暂时冷处理就好,对方想爆的料应该不止这些,让他接着爆。”
姜南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她还得赶去公司盯着公关部。
今晚恐怕有点难熬。
徐小舟去交费回来,谢时屿正低头拿棉签一点点沾湿江阮的嘴唇,听见脚步声,等他走近,就叫住他问:“……你去过江阮家,他一直是独居么?家里没别的人?”
“……没有啊,”徐小舟愣了片刻,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个,说,“他一直是自己住。”
谢时屿喉结一滚,心脏像是瞬间被攥紧扎透,江阮意识模糊,身下的床单又被冷汗浇透,昏沉中挣扎着差点碰倒输液架。
谢时屿不忍心对他用力,只能俯身抱紧他,一点点抚摸那肩背。
流言迅速发酵,那个账号接连拿出来的证据,足以证明江阮当年真的持刀对他造成过故意伤害,他声称自己受伤后住了三个月医院才能下床,甚至留下后遗症,至今还腿脚不便。
热度才稍微降下去一点,江阮的前经纪人,已经从公司离职的霍厉,突然跟着发了一条长文。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个节骨眼上,都清楚他暗示的是谁。
长文中先佐证了那个账号的话,确有其事,然后洋洋洒洒控诉了手下艺人耍大牌、胡搅蛮缠不愿意听从公司通告安排,经常晾下一众工作人员翻脸离开,还配了几张含糊不清的聊天记录。
聊天记录中霍厉询问江阮,【整个节目组都在等你,你就这么走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不去。】江阮回复。
……
除此之外,私生活混乱,他作为经纪人,屡次想提醒,又不好开口。
“当了十几年经纪人,现在离开这个圈子,有些原来不敢说的话,现在也忍不住想说几句,经纪人能帮着营销人设,但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自己心里还是得拎得清吧?”
紧跟着,还有粉丝发了博文,质疑江阮刚一蹿红,就去拍无法公映的同性恋电影,现在看来难道也是一意孤行,非得违背工作室安排,要是这样的话,毫无事业心。
而且迟迟没有回应暴力伤人的事,以及霍厉提到的私生活绯闻,希望他能够尽快回应。
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不少人都打来电话询问,江阮的手机响个不停。
谢时屿对江阮的圈内好友并不是都熟悉,他暂时只接了柳钟达的电话,说江阮目前没事,剩下的,《白夜追踪》才上映不久,被这次的事牵扯进来,谢时屿跟邬迟道了声歉。
“没事,”邬迟连忙说,“我就是看刚才堵的都是记者……说起来,前段时间首映礼采访的时候就不太对,但当时没想这么多。”
“还记得是哪几家媒体么?”谢时屿问。
邬迟说:“记得,我马上发你。”
“谢谢。”
等他的电话挂断,洛新又打了过来。
“……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洛新跟他说,“他打人的事我不知道真假,但霍厉那边的聊天记录,你可以试着找找江阮这边有没有完整版,不是那么回事。”
“好。”谢时屿说。
“工作室打算什么时候发澄清?”洛新说,“到时候我去转发。”
“谢谢,但这趟浑水暂时不要牵扯太多人,”谢时屿见江阮眉毛轻轻地皱了下,不知道是不是要醒,声音放得更低,“不在乎这一两天,既然他们要浑水摸鱼,放莫须有的黑料,我就能找到人证物证,一起摊牌。”
手机暂时消停。
谢时屿搂住江阮,俯身亲了亲那苍白干燥的嘴唇,抵开他咬紧的齿关,抿了点水喂过去。
江阮呼吸轻到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没法看到,手脚一片冰凉,谢时屿捂在怀里搓热,但他额头却滚烫,疲惫、情绪焦虑刺激之下发起了高烧。
等江阮唇上稍微有一点血色,谢时屿站起身,找到江阮前段时间从骆争手中抢走的那个内存卡,他往后翻,翻到了那张镜头推近,刻意去拍江阮胸针的照片,谢时屿眸色更沉,但依然冷静。
“你守着他,醒了马上联系我。”谢时屿跟徐小舟说。
他拿起手机出去,时间还不算晚,想给曹平安打个电话,要是连洛新都不清楚,这大概是唯一的知情者。
还没来得及在江阮手机中翻到号码,屏幕陡然一亮,曹平安先打了过来。
谢时屿立刻接起,“曹老师?”
网络上消息散布得太快,而且曹平安今晚是守在电视前去看颁奖典礼的,结束后也去浏览了一些网页,几乎是第一时间得知消息,当时就想来询问,但心脏不太好,心悸了半天。
谢时屿还记得曹平安家的地址,离医院不远,他开车过去。
车轮碾过泥泞雪地,霓虹灯黯淡,他心跳如擂,假设那个账号背后真的是江睿,对方放出来,控诉江阮想要蓄意谋杀他的时间,就是分手后,江阮彻底跟他断了联系的那个晚上。
曹平安已经等他很久,谢时屿推门进去,双方都顾不得寒暄,曹平安将当年的一些材料摊到茶几上给他看。
谢时屿经过客厅,余光一瞥,客厅角落放了只鸟笼,里面是只翅膀淡黄的玄凤鹦鹉,眼瞳底下两片橙红的绒羽,见到有人来,歪着头扇了几下翅膀,还是笨得厉害,但已经能听出音调,“小谢!小谢!”
谢时屿簌然脑子空白,僵在原地,然后走过去,拿指尖碰了下小鹦鹉的喙。
他想起那年,江阮总是拿着一把小米,蹲在客厅,小声咕哝念叨,教那只他买给他的玄凤鹦鹉说话,玄凤鹦鹉没那么容易开嗓,他们分手的时候,江阮还没能教会它。
“……他送到我这边养的,”曹平安犹豫着跟他说,“我这边正好还有只鹦鹉,搭个伴。”
“……”
谢时屿压下心底不停翻涌的情绪,过去坐下,翻动面前的材料,抬起头说:“曹老师,我想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过去太多年,曹平安一时都不知从哪儿说起。
虽然来之前已经有了猜测,但从曹平安口中得知江阮奶奶去世的事,谢时屿还是猝然攥紧了手中纸张,不可置信道:“……是高三开学之前……”
“是,”曹平安说,“好像是摔了一跤,突发脑梗,从住院到去世,不到半个月时间。”
那之后,江阮就一个人在操办葬礼,然后回老家安葬,被江睿醉酒闹事激怒,无助、狼狈……冒着雨差点杀了他,但幸好及时停手,并且主动替江睿叫救护车,还报了警。
“江睿应该是想要钱。”谢时屿很清楚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曹平安点点头,“他跟江阮要五十万,但江阮哪有那么多钱,除非卖掉房子。”
江睿一开始态度坚决,一定要起诉江阮,让他去坐牢,如果要调解,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不光是这样,江睿还想让江阮连名声都败坏,最好一辈子抬不起头做人,他跟曹平安争执不下,等曹平安离开后,联系到一个记者,就是骆争。
骆争起初并没有在意这个电话,江睿说话混乱,连事情都没说清楚。
但他听见江阮的名字,就顿了一下,再听到江睿说是燕宁一中的,他基本就能确定,是他知道的那个人,他过年去曹平安家拜访的时候,曾经见过江阮,他敏感地捕捉到价值,就去了趟医院。
江睿还躺在医院插着管子,骆争被他委托,去跟曹平安去商量调解的事。
曹平安抵触他的身份,不希望事情闹上头条,所以不愿意他接近江阮,但骆争当年在学校品学兼优,毕业后的几年跟他关系也不错,来往很多,他对骆争没有太多的戒心。
而且骆争接触过大量案件,有调解经验,他哥哥还是个律师,曹平安逐渐动摇,问过江阮之后,同意他去见江阮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