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落下,轻柔的像一片叶子落在梅花鹿脸上,齐晚安心地闭眼睡去。
医护人员和等在终点的嘉宾都赶了过来,邵知寒抬眼的一瞬所有人都脚步一滞,感觉自己被无差别锁定。
安颂心中惊恐,他担心齐晚是不是伤得很重才让邵知寒这么失态,上一次邵知寒动手时他见过对方的狠厉,但仍不及今天的十一,邵知寒就像一把真正见血的刀子。
医护人员战战兢兢接过齐晚,邵知寒让林露把山地车送去检查,全程跟着,一步一眼都不许离开。
齐晚被送去医院,好在血压心跳检测后都正常,头盔质量也过硬,人撞晕了但没有大碍,等苏醒就好。
邵知寒在床边守着齐晚输液,每过一分钟就在心里喊一句小猪,能吃能睡的小猪。
他想起来上一次自己漂流受伤昏迷,齐晚在床边等他的时候是不是也一样心急如焚。
邵知寒恨自己浪费那么多时间,齐晚那么喜欢他,一直喜欢他,可他却瞻前顾后。
他以为自己把齐晚推开是想保护他,可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才能看清自己内心最深处最丑陋的想法。
他只是害怕被抛弃,害怕从小都没得到过的爱又一次触手即逝。
输入血管的液体是凉的,邵知寒拿手心捂着齐晚的手腕,轻轻吻上他的指尖。
现在,他知道自己最怕的是什么了。
半晌过去,齐晚各项指数都很好,可他依然赖着不醒,邵知寒安静等着也不去叫他。
林露悄声进来使了个眼色,邵知寒跟着出去,林露开门见山说:“检查结果出来了,链条的一个节点有强酸腐蚀过的痕迹。”
邵知寒垂眸,表情并不意外,像是笃定有人动手脚,而且也有了怀疑的对象。
林露惊讶问:“你知道是谁了?”
邵知寒点头。
“是谁!有证据吗?”林露气得咬牙切齿。
“马上就有了,这几样东西你帮我准备。”邵知寒在手机上把清单发过去。
林露看完之后眉毛直跳:“知寒,你想干什么?有证据之后你想把人怎么样?”
邵知寒的回答不留余地,他说:“抹掉。”
“另外,检查结果不要对别人说,尤其是小晚,就说是链条意外出了故障。”邵知寒不给林露消化的时间,转身回到病房。
齐晚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从他突发心悸开始,意识就在过去和现在之间来回跳跃。
好像在茫茫一片海,不知来路,不见灯塔,唯一能感受到的,是有一只手紧紧抓着他。
再有就是……好香。
像是,清蒸大闸蟹的味道。
什么调料也不用放,只拿三两葱段和姜片一压上锅去蒸,螃蟹自己鲜美的味道就会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
香喷喷,热乎乎。
齐晚舔舔嘴醒过来,刚一睁眼就看见邵知寒正在隔空扇他耳光。
“你干嘛啊!”画面实在过于魔幻。
邵知寒装模作样哼笑一声:“我就看看猪能睡到什么时候,不把香味扇你鼻子里都不知道起。”
齐晚揉揉鼻子,不知道睡了多久,肚子里确实空荡荡的。刚睡醒特别乖,他软绵绵叫一声:“哥,我饿。”
“知道了,洗个脸吃饭。”邵知寒走过来掀开被子,把齐晚打横抱去洗手间。
“哎!我自己走。”齐晚被吓一跳,在空中翻腾着小腿抗议。
抗议无效,邵知寒宣判:“躺久了,腿软。”
走到水池前,邵知寒揽着腰让齐晚踩在他脚面上:“洗吧。”
齐晚别别扭扭小声嘟囔:“我不软。”
邵知寒:“你软。”
齐晚:“男人不能说软。”
邵知寒被逗笑了,低头拿鼻尖顶着齐晚的耳朵尖儿调侃说:“小晚晚都懂这么多了啊?”
热气打在颈间,齐晚被顶的头皮发麻,这什么情况啊,他腿突然就有点软了。
邵知寒轻笑一声,他还什么都没说,齐晚就扭捏成了这样,欲拒还迎的真要命。
齐晚洗脸漱口后又被原样抱了回去,邵知寒在床上撑个小桌,把五六样他爱吃的菜和粥都摆了出来,真跟喂猪一样。
要搁平常齐晚早就狼吞虎咽了,今天却异常难以下咽,任谁被两个探照灯打着也吃不好啊。
邵知寒的目光跟黏在他身上一样,齐晚想不注意都难,他咬着筷子问:“哥,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啊?”
邵知寒确实想说,一刻也不想等地想说,但他瞧着小胳膊小腿上的青青肿肿又只能耐着性子说:“等你好了就告诉你。”
啪叽,筷子掉在桌子上,齐晚觉得邵知寒深情的目光像追悼亲友,他垮着脸问:“我是不是查出绝症了?”
邵知寒:“……”
“是不是啊你说啊。”齐晚拧巴地快哭了。
“是个屁。”邵知寒又抽出一双筷子塞齐晚手里,齐晚还愣不拉几盯着他,嘴角沾着甜品山药上的草莓酱。
这么蠢,吃什么吃,不如给自己吃,邵知寒气得俯身就要去抢齐晚唇边的草莓酱。
咚咚。
门被敲两下。
邵知寒只好中途停下去开门,齐晚逃过一劫,他觉得他哥刚才想拿头撞死自己。
还好丁凡及时来了,不光来了,还提了很多好吃的。
丁凡把做好的热菜拿出来对齐晚说:“身体不好还是少吃外卖吧。”
邵知寒把丁凡的菜拿下:“小晚吃的是营养师严格按着他情况来做的,多一分都不好,你这些用不着了。”
丁凡抿抿嘴关心问:“小晚,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齐晚笑着摇摇头:“都小事,现在特别好。”
“小事?”丁凡感慨,“你把我们要吓死了,车子骑的好好的怎么会摔呢?”
齐晚也不知道,他这一次明明什么都注意了,但谁能想到链条会断。
邵知寒揉了揉齐晚脑袋说:“我查过了,车子没什么问题,山地速降确实比较废车,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
“哦,那我怎么这么倒霉啊?”齐晚灰溜溜地自言自语。
邵知寒把他双手握在手心,认真看着他眼睛说:“小晚,这是最后一次,你信我吗?”
齐晚已经不是七岁的小孩,但依然有人信誓旦旦对他许着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承诺。
齐晚挠挠邵知寒手心,眼睛亮闪闪说:“我信。”
这次意外让大家都敏感起来,尤其是导演,邵知寒紧张齐晚的样子让他连夜想扛着火车辞职。真要是起晚出了什么事儿,谁知道邵知寒会干出来什么?
虽然摔车时,齐晚距离自己路程的终点还有不到500米,但大家一致拒绝齐晚再来一次的可怕请求。
最后齐晚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以邵知寒多骑500米计入成绩作为解决办法。
第二天其余嘉宾回到青牛山继续比赛。林露则按照邵知寒的指示严格在医院看守着齐晚。
齐晚心中无奈,自己能跑能跳,不过一些皮外伤,搞得像半身不遂了一样。
齐晚小声问:“露露姐,邵老板控制欲这么强,你和他共事这么多年肯定很辛苦吧。”
林露笑眯眯说:“不啊,他不会控制我们的。”
齐晚当下就郁闷了,还真是柿子专挑软的捏啊?就看他好欺负呗。
林露笑得意味深长,她说:“你也可以试试控制他啊。”
“我控制他?”齐晚一脸难以置信,露露姐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齐晚抱怨道,“我跟他好好商量,他都不一定听,还控制呢。”
林露笑得温柔无害,张嘴就开始背刺老板:“他啊也就是表面看着凶,你试试跟他撒撒娇,装装病,你看他听不听?”
齐晚若有所思,反正心里先记下了,他瞧了眼天色,这会儿他们应该都比赛完了,也不知道邵知寒成绩怎么样。
正想着,邵知寒推门进来,走路带风,像是一路赶回来。
齐晚迫不及待问:“怎么样怎么样,成绩怎么样?”
邵知寒不回他,还敲敲他脸说:“小没良心的,不先问问我受伤没?”
齐晚撇嘴:“你这气势都能倒拔垂杨柳了,还用我问吗?”
“哦,”邵知寒抱臂站在床边一本正经说,“我中途去拔垂杨柳了,没来得及骑完全程。”
“哎呀,你别开玩笑啊。”齐晚着急,想到林露刚才支的招,脸也不要了,他头一歪抱着邵知寒的腰开始撒娇,“哥,你最好啦,你最棒了,你到底骑了第几名啊?”
邵知寒嘴角藏不住地笑,他屈腿上床把齐晚圈在自己怀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金牌,套在两个人脖子上:“给你。”
齐晚高兴地在怀里扭了扭。
跟在后面目睹完全程的导演看看窗外,看看皮鞋,这家伙,恋综现场都没他俩腻歪。
齐晚小声问:“你把导演叫过来干嘛?”
邵知寒回得理直气壮:“你不是喜欢找他拍照片儿吗?”
齐晚:“……”
当天晚上齐晚终于被从医院放了出来。为了庆祝他死里逃生,几位嘉宾约在一起聚餐。
炸鸡烤肉摆满一桌,陆望提着几提啤酒过来,桌上的有一个算一个,他问:“我看着齐晚没事了,少喝点儿?”
齐晚还没答话,邵知寒就已经把他面前的酒杯都推开。其他人起哄道:“晚晚不喝,寒哥替他喝!”
邵知寒又把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推开:“我也不喝。”
齐晚好奇:“你为什么不喝?”
邵知寒俯在他耳边说:“因为一会儿有些事清醒着做才好。”
被热气划过的耳朵隐隐燃烧,齐晚心里有小猫爪子在挠,一整顿饭都吃得魂不守舍,他总感觉邵知寒要干点什么大事儿一样。
几人一边吃饭,一边闲聊,快结束的时候小刘和其他工作人员抱着一堆红红绿绿的礼物过来。
齐晚一眼看见小松树顿时明白过来,他捂着嘴叫:“圣诞节!”
沉迷训练的其他几个人也恍然大悟。这一带的气候过于温适,又加上他们远离城市住在山下,竟然谁都没有注意到已经到了平安夜。
两个工作人员把一堆礼物放下说:“这是导演为大家准备的小礼物,这一周辛苦大家了。”
大家面面相觑,导演怎么突然这么好心了,该不会下一期又安排了什么变态的事儿吧?
齐晚的注意力早就被吸引跑了,他打量着,礼物里面有平安果,圣诞树,铃铛,帽子,圣诞袜等等等,很多种小玩意儿。
他以前和别人一起过节日的机会少,礼物都是家里人自己送的,几乎没收到过旁人的礼物。第一次被捧着一堆礼物摆在面前任他挑,这种感觉还挺新鲜。
大家都说:“晚晚这期最辛苦,你先挑。”
齐晚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哪个都可爱,哪个都喜欢,最后挑花了眼。
“就这个吧。”邵知寒替他做决定,拿起一个鹿角发箍。
大家都笑着起哄说:“好看!”
“快带上。”
“真适合晚晚。”
齐晚脸涨得通红,一双鹿眼含着薄怒瞪邵知寒:“这,这明明是给女生准备的。”
舒曼曼笑着摆手反驳:“谁说的啊?麋鹿当中就没有小公鹿吗?”
邵知寒忽悠人:“这可是大家一起挑出来的,也就是大家送你的礼物,你不要吗?”
齐晚成功被绕进去,眨巴眨巴眼睛,抿着嘴小声说要。
邵知寒嘴角勾起,把发箍端端正正地戴在齐晚头上。
两只小巧可爱的鹿角从奶茶色卷毛中伸展出来,像是齐晚本就长着一样,让人看着心痒。邵知寒看见就想拨弄两下。
大家都哄小孩说:“晚晚,你可太适合扮小鹿了,特别好看。”
齐晚高兴,晃一晃脑袋上的小角:“真的吗?真的吗?”
大家一起点头:“当然真的啊。”
齐晚揉揉脸,不好意思地问还有没有别的小鹿装备,鹿爪子,鹿尾巴也行。
正喝水的邵知寒被呛了一口,他把齐晚拽到身边按下,低声说不行。
让戴鹿角的是他,不让戴鹿尾巴的也是他,这人事儿真多。齐晚一把抢过邵知寒的大苹果跑开,有理有据地留下一句话:“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的!”
陆望听言一口喝掉啤酒,感慨道:“齐晚真有文化啊。”
邵知寒:“……”
晚上回到酒店,齐晚坐在沙发上回复小豌豆们的慰问,邵知寒揉一把他脑袋说:“一会儿跟你说个事。”
齐晚一边回消息一边说:“好啊,大事小事。”
邵知寒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一会儿喊齐晚老公一会儿又喊老婆的,他语气不悦说:“大事,天大的事。”
齐晚唰一下扣下手机坐直:“这么严重,那你现在说啊。”
邵知寒:“现在我要去洗澡。”
齐晚:“都天大的事儿了还有空洗澡?”
邵知寒:“……”
“我知道了!”齐晚想了想,非常有文化地说,“是得先沐浴更衣焚香是吧?”
邵知寒转身就大步去了浴室,再跟傻东西扯下去他保准得反悔。
其实邵知寒没想干嘛,真没,吓着小孩儿了多不好,他就是觉得满嘴炸鸡味儿说话不太合适。
刮胡子,不能扎着人。
剪指甲,每一只都打磨圆润。
再洗澡,上上下下都洗干净。
好一番打理,邵知寒回到卧室,发现齐晚已经从沙发跑到了床上,换上一身奶白色的睡衣,头发软蓬蓬得像刚吹过,还戴着一对鹿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