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我们做的每个决定,包括像现在这样他们抛下我,全在你的预料之中?
你既然不打算让我们有事,那肯定有逃脱这个困境的办法,能不能告诉我怎么才能解除我此刻的危机?”
“不要!谁让你前面拒绝我的,我现在就要看着你怎么受难!
我不止要看你撑到没力气掉下去,还要直播给你听外面发生的事,尤其是关于你家史莱姆的事!”
任性的声音几乎是直接穿入耳膜,震得他手脚差点一滑,从几十米的高度掉下去。
不过她这番话等于确定两件事,一是这人确实知道方法,二是她绝不会出手帮自己。
看样子要想从这个情况里逃脱,还是只能靠自己才行,就是不知道体力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这里需要说一下这边的构造,把他们最初进入的地方看成底部,整个造型就像一个锥形瓶,区别只在于没有瓶口等宽那段。
在整个往上爬的过程里,他有想过如果宽度足够小,或许自己会像塞子一样卡住。
然而现实情况是,即使是像此刻接近出口的位置,对他来说还是偏大了点,不弯曲着手脚撑着根本抵不住。
如果是寻常山壁也就算了,可这边的山壁被蜡质完全覆盖住了,就算用力撑着还是时不时打滑,跟着速度极慢地往下坠。
可能是真的不希望看见他受伤吧,就在他用尽力气开始下坠那一瞬间,背后突然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那样东西似乎不仅充满弹性和柔软感,还自带了某种漂浮的属性,才让他一直保持在原来的位置。
看样子席兰月本质上还是心软的,才会在这种危急时刻出手帮忙,没让他经历那种惨到不能再惨的事。
不过她也确实只能选择救他,真要是摔得完全动弹不了,不管她弄出多好的剧本,也没人会好心替她试验到底行不行。
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席兰月,还有她指的同样突然冒出的洞口,都证明他对她性格的猜测。
不过对当事人来说,猜中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满脸写着的不爽两个字,开口说话也透着股难抑的焦躁。
“我说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那两个人找你麻烦也不是第一天,怎么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
再怎么好的朋友都不会毫无保留,更别说你们几个分开很长时间,现在的脾气性格与过去肯定不一样,说不定还变成你最嫌弃的模样。”
“也算不上一直没联系。郝任炳隔三岔五跑来我家闹,他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基本见一次就念叨一次,怎么想都是只有过度熟悉的份儿。
傅浦岚我确实很久没联系了,不过好几个朋友跟他处在同一环境里,从他们那边对他的事也知道个七八分。
他们……真就没有如此表现过,我实在想不通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管天生就是那种复杂的人,还是后天环境造就了这种性格,如果这两个人确实怀有恶意,那其他人也不至于一点没看出来。
虽然有种说法叫演戏演多了,会模糊现实和假象的概念,把演的戏也视作人生的一部分。
但演戏就是演戏、假的就是假的,不可能每一天都戴着假面具,半分真实的一面都不显露出来的。
只要有哪怕一瞬间没掩藏住,身边总会有很多人发现真相,继而意识到他们的本性为何,想隐藏的东西也都不再是秘密。
所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吗?完美隐藏最真实的自己,总是一副谁瞧见都喜欢的性情,丝毫看不出骨子里的自私或是黑暗?
又或者真的存在单纯成那样的人,即使发现自己眼前的前后矛盾,也全然只当成是自己的错觉,不会认为那是对方的手段。
他几乎本能对后者摇头否认,怎么都不认为世上存在这种人,尤其他们的身边是不可能存在的。
毕竟他们几个已经是不简单的人,真有单纯的人不可能一点没发现,现在脑子里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我现在越来越觉得……你的脑子也不正常了。”席兰月绕着祁禄转了几个圈,得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无奈的答案。
“过去的事我就不说什么了,就单说跟你现在的境遇有关的部分。
你觉得他们不是做这种事的人,可事实上他们确实这么做了,把你关在这个回不去逃不走的地方。
即便你为他们找上万种理由,以证他们这么做的无奈性,都改变不了他们留下你这个事实不是吗?
还是说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相信他们会再把石头推开?”
“那倒没有。前面傅浦岚跟我说话的眼神,我知道他是真的想把我关在这里。
加上他本来就是那种说话算数的人,盖上石头直接走都是肯定的事。
我就是感慨这么多年白过了,身边理论来说最熟的他们,结果原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的性格、喜好、想法等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自以为是,而我还把这些当成对他们的了解。
真的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失败一人,都不知道是该说不可思议还该说自己蠢了。”
“你倒也不必这么感慨。被留下不代表就一定是坏事,何况你这边还有我这个金手指在,最终结果到底好还是坏,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席兰月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手,再次指了下那个没等到他们进去的山洞。
“不管你自己怎么想,我个人觉得我们还是进去聊比较好,你这个姿势实在有点别扭,而且我还有场戏想请你一起看。”
祁禄不知道她口中的戏是什么,不过一直留在这里确实不妥,至少现在的他一放松下来,已经有点腰酸背痛了。
强忍着不适爬进那个山洞,几乎是在整个人钻进去的瞬间,疼痛感直接在身上蔓延开,除了趴着一动不动根本干不了别的。
但这个好像也是她希望看见的,人才挪到里面洞口就被她重新堵上。
在那之后还在他身上按了好几下,稍稍有缓解疼痛是真的,可同时人也没办法动弹分毫,只能趴在那边陪他等好戏上演。
也没有等上太长时间,外头传来像是挪动物体的声音,跟着又是有什么东西敲击山壁,什么东西掉落到最底下的一声闷响。
安静了约有半小时左右,很规则的声音传进来,三五下敲击声、一下用力的吸气声,然后依次重复逐渐变轻。
因为之前攀爬过的关系,后几个动静他瞬间分辨出,那是有人正在攀爬山壁的声音。
只是相比他们爬上来的过程,此刻攀爬的人似乎做了充足准备,带了点类似攀岩工具的东西。
“喂,到差不多位置就行了,这里就这么点大的范围,他要是真从这里掉下去,不死也丢掉半条命了,没可能走到太远的地方。”
洞口方向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不知道是往下爬的人感到不爽,还是对爬下去确认这件事感到不爽。
大概率应该是因为后者,对人不爽就不可能一块儿行动了,因事不爽才会就事论事表示不满。
放在这里恐怕不爽是冲他来的,换一个人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方,只要想找的人是他就会露出同样的语气。
变轻的声音再次慢慢响了起来,在爬在洞口的位置突然停住,像是爬累了调整自己的呼吸,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
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调整好了,那人才缓缓吐了一口气,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
“就是因为他可能会摔死,我才需要确认他到底在哪儿,然后看看能不能把人带回去。
不然你以为就凭我们两个,能跟他家那个黏黏糊糊的史莱姆解释?
你是不知道那家伙除了他谁都不信,没有亲眼看到他人的话,估计都不会听我们解释。”
“解释什么?直接说是他家男人非要逞英雄,结果自己一点不在意脚下的情况,最后弄得失足掉下去不就行了?
反正我们都知道祁耀的性格,看上去好像是个颇为谨慎的人,实际上顾头不顾尾的事没少做。
等回头找到他前女友了,让她亲自跟那只史莱姆解释,反正人都已经没了,信不信的也没有多大关系,总之责任不在我们两个。”
“那你没能把人带上来,是发现他还留着一口气没死透,想等他完全死透了再带人?”
“不管你相不相信都好,我在底下看了一圈没看见他人。”
“你又瞎扯了不是?这地方他真要重伤能爬多远?我说不会实际上你已经找到了人,但是突然顾念起什么友情,选择不告诉我他的情况吧?”
“你真是给了我一个很好的理由,不过很可惜我真的没看到他。不知道是他运气好没有受伤,还是运动神经强到这样都能随便爬。”
之后两个人突然压低声音说话,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又似乎是在顾及着什么一般。
不过情况持续了没多长时间,他们就都不再开口说话了,转而发出与先前类似的声音,似乎是在收拾他们用的工具。
过了一会儿好像是东西都收好了,两个人又把石头退回原来的位置。
可能还故意多推了点位置吧,因为此刻的声音的持续时间,比之前要长上不止一点点,而最后一声极为难听的摩擦声,似也证明外面真正陷入了一片漆黑。
第77章 真正的生命之源(告别)
村中一片草地挖出深达五米的坑洞,几个村民把一个木棺置于其中,而后人手拿着一个火把围成一圈。
由易尔寻和黛艾丽二人为首,祁千夷捧着托盘跟在他们走,再之后是穿着素白服饰的十二个孩子。
走到空无一物的木棺前,一个孩子接过他手里的托盘,他似是百般的不愿意交付,但最后还是把东西交了出去。
深深看了眼木棺之后,他小心捧起托盘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木棺之中,颤抖的双手充分泄露他此刻的痛苦。
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套衣物,内里衬着竹签类的宽大布帽,绣着很多看不懂图纹的白衣,青灰色的裤子亦有相同图纹。
鞋子是常见的那种黑色布鞋,不过鞋底部分被特意加强过,原本一寸的厚度现在达到了五寸之厚。
在他把衣物摆出人的模样,两个提着篮子的孩子走上来,把篮子里的花瓣小心撒进木棺。
那些花瓣把棺底完全遮住,看不见最初的红绸布底和石枕头,也看不见刚放进去的衣物之类的,就像它一开始就是副花棺。
最后一片花瓣撒进去,几个村民扛着棺盖走过来,微微躬身向他表示出歉意,然后就把棺盖放在了木棺上。
两个略微有些年纪的村民分站两侧,举着锤子和钉子把棺盖牢牢钉住,另有六个村民在之后把土填回坑洞。
但也就是填到与棺盖齐平而已,跟着马上停下自己的活儿,任由那些跟在他身后的孩子,跑到填完的坑洞上肆意玩闹。
他们似乎也不是随便玩,更像是在跳一种诡异的舞,边跳边往土上撒着类似种子的东西。
在他们之后是那些举着火把的村民,手上挥动的动作极为缓慢,尽力不让它烧到旁边的人,脚下则一刻不停跳着堪称复杂的舞步。
那副模样看着是有那么点疯狂,但这股疯狂里却透着神圣,在场没有一人敢大声喘气,连伤感的泪水也不敢落下。
舞跳完后那些填坑的村民,又往上堆了一层极薄的泥土,几乎是轻踩一脚直接落到之前的土上。
至于其他人则先后都离开了,似乎是对这一幕兴致缺缺,又或是不愿见证最后的过程。
举行仪式的人恐怕没想到,被他们举行仪式的那个人,此时此刻正待在不远的地方,把整个过程看个一清二楚。
他还一边努力记下整个过程,和从前世界经历过的对比,一边暗自感叹自己的运气真是非一般得好。
毕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这种运气,能亲眼看着别人给自己操办丧礼,能看清楚到底世间谁对自己有心,哪个人又对自己虚情假意。
但其实这种经历还是不要有的好,怎么说人没死都是客观事实,即使不是现在这个时候,以后也一定会在哪里遇上。
到那时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活着,是撒谎说自己不是自己,只是一个刚好和自己长得很像的人。
还是坦白跟对方说所有的事都知道,甚至连自己的丧礼都看完全场,只不过没有让他们知道罢了?
他敢肯定地说一句,无论答案是哪一个选项,自己遇上的人都一定会面露不悦,认定自己就是想躲暗处看戏。
可若无其事地走出去,跟他们打招呼说“你们好,我没死”,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选择。
一方面是他自己找不出合适的时机,人家在为自己举办这么隆重的丧礼,一个个脸上都是肃穆的表情。
身为当事人的他一旦露脸,那份尴尬绝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轻则这件事会被视作怪诞,大家口耳相传得越发离谱,变成某种阴谋论也不一定。
重则策划丧礼的、参与丧礼的,全都担上莫名其妙的罪名,跑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另一方面也得考虑参与者的心情,一个以为已经死了多时的人,光天化日之下出现在眼前,就算什么都不说也够吓人的了。
更别说这人还跟他们打招呼,说自己有幸见证自己的丧礼,还列举出一二三来表示不懂。
被问的人不管胆子是大是小,都肯定会愣上好一会儿,怀疑自己的眼睛、怀疑自己的耳朵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