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收银台前,对黄毛道:“来一包利群。”
黄毛放下手机游戏,从身后拿了包红白色的香烟递了过去,“十六块。”
江天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二十的给他,黄毛刚要找零,江天又赶忙翻着钱包,“等下,我这儿有张一块的。”
绿色的人民币被翻出来的同时,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也掉了出来,啪的一声落在桌面上。
黄毛顺手帮他捡起来,扫了一眼,兴致勃勃的问:“记者证?看不出来你都已经工作了啊,还是记者?是不是赚得可多啦?”
“勉强糊口而已啦。”江天把自己的证件放回钱包,听见黄毛又促狭的问:“你们记者是不是能近距离接触女明星啊,能要上签名吗?”
江天撇了撇嘴,“我是社会记者,不关心明星的事儿。”他半真半假的道:“不过如果老板拖欠你工资的话,可以来找我曝光,保证闹到他关门大吉。”
黄毛弱弱的:“……我就是老板。”
江天镇定的:“哦,当我没说。”
他从鬼城逃走已经一年有余,多少从邵行带给他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些,还有精力和别人开玩笑。
江天随意的站在柜台旁,一边拆开烟盒,一边和黄毛聊了几句,外面淅淅沥沥的落起了小雨,有同样熬夜的人推门进来买东西,冷风一下子刮了进来,江天冷不丁的被风一吹,扭头捂住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黄毛道:“哇,兄弟,你身体不好就别抽烟了,会短寿嘞。”
“没事,就是换季感冒而已。”江天缓过这股劲儿,看了一眼外面的雨夜,觉得雨势不大,不打伞也没啥关系。
于是便和黄毛告别,转身走出了便利店。
远处的街角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是这个城市难得一见的千万级座驾,豪门轿车,江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只见轿车旁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衣保镖模样的男人,背对着他,手里举着一把同样纯黑的伞,恭敬的拉开了车门。
里面的人并未下车,只是向保镖做了个手势,保镖便弯下腰,似乎是听对方下了什么指令。
这种场面并不常见,江天眯着眼迷惑的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车里面那人的侧脸轮廓像极了邵行!
心脏瞬间砰砰乱跳,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那种阔别一年的恐惧令江天剧烈的发抖,瞳孔紧缩,喘不上气来。
一点儿思考能力也没有了,他甚至不敢去确认那人到底是不是邵行,就已经转身飞奔入旁边的小巷,向着自己的租住的公寓逃去。
江天如今的身体已经无法支撑他长时间的狂奔,但是即使气喘吁吁,胸口像是快要爆炸了一样,他也不敢停下,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眼,就这样埋头冲进了单元楼,颤抖着手用钥匙打开房门,踉跄的走进去,然后用力的将门反锁上。
他惊魂未定的喘息着,背靠着门滑坐在地板上,蜷起后背捂住嘴咳嗽了起来,胃里一阵翻涌,掌心里是星星点点的血沫。
江天疲惫的用手背挡住眼睛,咬牙骂了一句,“艹,真没用…”
一只看起来十分凶猛的德牧犬从黑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在江天面前蹲坐下,呜呜的叫了两声,歪着头看他。
江天求救似的向它伸出手,“来,吉南,过来。”
这只叫做吉南的德牧听话的靠近了,用湿凉的黑色鼻尖拱了拱江天的手心,然后卧进了他的怀里。
江天紧紧的抱着它,把脸埋在对方热烘烘的绒毛里,感受着它的呼吸,自己的心跳才逐渐平稳下来。
就这样过了足足半个小时,江天终于有力气站起来,去厨房给吉南开零食罐头。
这条又暖心又听话的大狗狗是江天从大街上捡的。
当时江天也才刚从鬼城逃出来半个月,尚且自身难保又狼狈不堪,本来不应该养狗的。
不过当时吉南在大雨中脏兮兮的趴着,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着江天,江天也撑着伞看着它,流浪狗看流浪狗,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油然而生。
于是他就把这只半大狗子捡回家,洗洗干净,养了下来。
总之就是有钱时富养,没钱时穷养,拉拉扯扯也长这么大了。
江天简单煮了碗面,吃了之后上床睡觉,却不免碾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
如果刚才的人真的是邵行的话,那一定是来抓他的。
他现在妖魂不全,身体弱,又用不了法术,要是被抓回去,不知道会吃多少苦头。邵行惯用的那些可怕狠毒的手段,能把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虽然江天没有真正经受过,但也是亲眼见过的。
江天越想越害怕,自己独自躺在床上没有一点儿安全感,于是他抱着枕头下了床,光脚踩着木质地板,走到吉南的狗窝前,趴下身挤进去和它一起睡。
吉南:“呜?”
“别那么小气,就借住一晚。”江天枕着自己的枕头,把吉南搂过来当抱枕。
吉南:“汪。”
“你也觉得我应该在家躲几天是吧,明天一早我就跟主管请假,先不去上班了。”
吉南:“……”
“没事,少上几天班不会扣很多工资,咱俩的狗粮还是买得起的。”
养狗的好处在此时体现的淋漓尽致,江天一边抱着满怀的毛茸茸,一边像是安慰自己似的絮絮叨叨,蜷缩着单薄的身体,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第九章 宝宝,抓到你了
’只要不离开家门,邵行就找不到他’,江天怀着这样的侥幸心理,请了三天的病假,完完全全的躲在了家里。
一日三餐他就在家里做,或者叫外卖。吉南这狗有着超强的自我管理意识,每天早晨六点钟起来,趁人少的时候下楼自己遛自己,顺道把垃圾袋也叼下去扔了。
江天就这样草木皆兵的躲了足足三天,每晚噩梦缠身,睡眠质量极差,第四天的时候病假结束,为了挣两条狗的狗粮,他终于迫不得已拖着疲惫又颓废的身体,出门去公司上班。
临出门前,想了想,从枕头下面翻出一把小弹簧刀,装进了衣兜里。
……
江天所在的公司是当地一家颇有名气的娱乐产业,从影视剧到杂志报刊均有涉猎,当然这家公司主要还是搞影视业的,江天作为不怎么重要的报刊部门里的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记者,拿着中规中矩的工资,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
他没等电梯,快步走上三楼,赶着八点二十九分的坎完成了指纹打卡,微微喘息着坐到自己工位上。
旁边的格子间里,自己的同事早就来了,正在偷闲摸鱼,登陆某不知名网站看小说。
这个人是与江天搭档的摄影师,三十岁出头的年纪,有个十分奇葩的名字,姓花,名一朵,大名花一朵。
据说其爹妈当初做梦都想要个女儿,尤其是他妈,怀孕时平均每周吃一顿麻辣香锅,以为酸儿辣女,结果生出来还是个儿子。
花一朵从小被当作女孩养,浓眉大眼,长得也蛮可爱的,本来以为长大后能走上辉煌的女装大佬的道路,结果这位仁兄越长越壮,相貌越来越粗犷,事到如今,已经成为了标准的健身房大佬。
六岁时曾暗恋过他的邻家小哥哥,前两年回来看见他,梦碎当场。
花一朵一边看小说,一边吐槽道:“老子算是明白了,以前的玛丽苏套路是:她接近我居然不是图我的钱,真是个有趣的女人,现在的玛丽苏是:她接近我居然只是图我的钱,真是个有趣的女人,换汤不换药。”
江天懒得搭理他这些没营养的废话,自顾自的给电脑旁边的小仙人掌浇水——他很喜欢这盆仙人掌,养了大半年了,生命力非常顽强,总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
怎么说呢,艰苦求生存的人想在一盆小小的植物身上找点儿文艺兮兮的寄托。
花一朵关闭了他的小说,扭头看见江天了,探过身来风骚的拍了一把他的屁股,“哟,三日不见,天天宝贝愈发娇媚了。”
江天头也不抬的向他扬了扬拳头,“再敢这样叫我,我也弄死你!”
“哎呦我好怕呀……嗯?为啥要说也?”
江天没应声,打开电脑启动word,开始写前段时间的新闻稿。
花一朵见他开始工作了,也闭了嘴,埋头去剪辑视频。
大概过了两个多钟头,江天手头的工作告于段落,离中午吃饭还有点儿时间,江天就拿上昨天买的烟和打火机,打算去楼上的吸烟室抽个烟放松了一下紧绷的神经。
江天任职的这家公司大楼非常宏伟,一共二十一层,是栋回字形大楼,站在一楼中央的大厅里抬头向上看,可以直接看到顶层半透明的玻璃穹顶。
他顺着走廊往楼梯那边走去,忽然看见一群女生聚集在栏杆处,几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地望着对面。
“看见了吗?能看清吗?”
“有点儿模糊,不过好像是长得很帅,等会儿我把望远镜拿出来……妈耶,长得也太好看了吧!”
江天有点儿无语的看着这个女生拿着手机的相机当望远镜用,他顺着女生们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对面是公司的高层会议室,半面墙壁都是隔音的真空玻璃,从外面看一览无余。
“你们在看啥?”
“你不知道吗?哦对了,你请假了没来。”和他同部门的女生好心解答道,“是公司前两天刚刚上任的新总裁呀,听说长得超级帅,所以我们都过来一睹真容。”
出于同为男人的柠檬和嫉妒心,江天表示不屑,“得了吧,写小说呐,能混上总裁的都多少岁了,能有多帅。”
他一边说,一边眯起眼仔细端详对面会议室的人。
女生们所谈论的新任总裁大概就是坐在会议桌主位上的男人,好像确实长得不错,棱角分明的侧脸,深邃的眉眼与停止的鼻梁,十指交握搁在红木会议桌上,浑身笼罩着一股无形的能镇住大局的强硬气场……
深秋的天气,江天的冷汗瞬间冒了出来,湿透了毛衫外套里面的衬衫。
那是邵行。
江天的脚仿佛被钉在地板上一样,恐惧到不能动弹,只有胸口徒劳的起伏着,拼命的想要从空气中获得一些氧气,以安抚自己的大脑神经。
对面似乎散会了,高层们都站了起来,恭敬的围绕在邵行身边,你一言我一语的在说些什么,大概是想给新上司留个好印象。
就如同心电感应一般,邵行忽然扭过头,明明两人距离很远,锐利的视线却准确的锁定了他,目光危险地横扫过来,一路穿过人群与空气,正对上江天的眼睛。
江天惊惧的盯着他,一时竟然无法移开目光。
尔后,邵行忽然温柔的微笑了一下,无声的做了个口型,说了一句简短的话。
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江天仍然能想象出对方那种低沉性感的嗓音,带着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戏谑,仿佛老谋深算的猫在戏耍耗子似的。
他说:“宝宝,抓到你了。”
第十章 重遇
就像凭空遭到电流的鞭笞一般,江天剧烈的哆嗦了一下,这时候才猛然惊醒,扭头撒腿就跑。
不顾周围人惊讶的目光,江天顺着逃生通道一路狂奔而下,想从公司后门逃走,回到那个能给他安全感的小公寓里去。
然而他低估了邵行的城府——既然已经来抓他了,还不紧不慢的以新任总裁的身份在他面前露了面,怎么可能让他轻易逃走。
果然,江天刚冲出大门,还没来及喘口气,就看见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存在感极强的伫立在墙边,不动声色,然而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是纯粹的杀手的气场。
对方穿着一件薄款的黑色长风衣,左手带着深棕色皮质手套——是为了遮挡住他不同寻常的机械手臂。
江天警惕的后退了一步,右手伸进兜里,握住弹簧刀,微微矮下身子,做出了攻击前的预备姿势。
他低沉的念出对方的名字:“封霆。”
封霆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言简意赅的道:“回去。”
江天从兜里掏出弹簧刀,手一抖,将刀刃甩出来,锋利的刀尖冲着他,眼睛也紧盯着他,咬牙道:“好歹同事一场,别逼我!”
封霆不动如山,仍然是那两个字,“回去。”
江天心里知道不解决这个人,自己是没法离开公司大楼的,他心一横,反手握住弹簧刀的刀把,向封霆冲了过去。
封霆这个人,既是他曾经的同僚,也是教过他的老师,武力值非常高,且下手毫不留情。江天没奢望能赢过他,只是想虚晃一招,转移他的注意力,好趁机逃走。
他手持弹簧刀,凶狠的抬起手,从上往下斜劈了过去。这一招完全就是杀人技,江天知道对方必然会后退,果然封霆向后避开了刀锋,江天趁机一弯腰,想从他身边的破绽处冲出去。
然而封霆似乎早就看穿了他的动作,一手抓住了他的后项,一手握住对方持刀的手腕,稍微用力一拧,江天吃痛的闷哼一声,手指脱力,弹簧刀啪嗒一声掉在了水泥地上。
武器被缴,又使不出任何法术,江天这时候其实已经毫无胜算了,但他不死心的想要反抗,抬脚去踢他。封霆便压制住他的挣扎,将他狠狠的掼在墙上。
只听砰的一声,江天的后背重重的撞上坚硬的墙壁,五脏六腑都受到了剧烈的震动,他眉头紧蹙,咬紧了牙关,喉咙里溢出一声充满痛楚的呻吟。
封霆微微皱眉,按住他不断气喘的胸膛,俯下身盯着他,“你的力气怎么变得这么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