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知年说痛,杨恪便自然地靠过来,吻了郁知年。
杨恪吻得没那么认真,但很温柔,左手一直捧着郁知年的右脸,温热的戒指也贴着郁知年的皮肤。郁知年恍惚间感到自己被杨恪的私人生活包裹起来。
杨恪的个人情感、婚姻与亲密和信任,都不再吝啬、捉摸不透,大方地展露在郁知年住了两年的房间。
让郁知年觉得自己可能也很特别。
然而吻着吻着,动作里多出了侵略。杨恪重新抱起郁知年,让郁知年跪趴在他身上。
房里的空气和声音重新变得混乱和模糊,时间也不再像普通时间,在摇晃间断续地流逝。
郁知年的心跳和呼吸终于平复少许时,他十分困倦,靠在杨恪胸口,一动也不想再动。
他听杨恪的心跳,由激烈逐渐平稳。
杨恪拿起他挂在脖子上的戒环端详。郁知年看见两枚一样的戒指在眼前,他实在对戒指的来由很好奇,伸手去抓杨恪,被杨恪反抓住,老实不再动作,问杨恪:“到底是哪里来的两个。”
“买的。” 杨恪简单地回答。
郁知年故意开玩笑说:“准备给其他人的吗?”
杨恪马上板起脸,让郁知年别乱说话。
郁知年抬起头看他,他和郁知年对视着,眼神又没有生气了。过了一会儿,他像很不想说,但是还是对郁知年解释说:“有次出差买了想结婚用的,别问了。”
郁知年想了一会儿,意识到杨恪说的好像是两个人住在一起,却不怎么说话的那段时间。他讷讷对杨恪:“这样啊。”
“嗯。” 杨恪说。
房里沉默了,郁知年又困,又觉得心里有些酸意,他闭了一会儿眼睛,对杨恪说:“杨恪,等我年底从喜平回来,也戴戒指吧?”
郁知年跟杨恪说主动的话,做主动的事时,总是觉得自己正在踏上钢索,走不好就又会往下摔。
在喜平说想杨恪,冲动买机票回赫市,或像现在,提出要戴婚戒,都是一样。但郁知年是郁知年,积习难改,即使摔了很多次,仍然会跃跃欲试,会想鼓起勇气。
杨恪听后,停顿了几秒,很轻地抓着郁知年的手指,反问郁知年:“你问我?”
郁知年 “嗯” 了一声,说“问你”。
不知是不是郁知年与睡着只有一步之遥,他觉得杨恪的心跳变得稍稍快了一些,也重了一些,想抬头看一看杨恪的表情,但因为实在是累,没什么力气。
在这样的心跳声中,郁知年又等了不知道多久,才听到杨恪有些闷的声音,说 “我不是天天希望你戴吗”。
“郁知年,”杨恪叫他,对他说,“我们还是去拍一份照片吧。”然后又说了几句别的,郁知年的困意到达顶峰,全都没有听清,只知道杨恪在说话,随便地 “好” 了几声当做答应,就睡着了。
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郁知年听见很轻的敲打键盘的声音。
郁知年看见床边的电子钟,显示中午十二点二十分。
杨恪正对着他,坐在他房间的沙发上,拿着笔记本电脑打字,应该是在工作。
郁知年坐起来,杨恪抬眼看看他,把电脑放到一旁,走过来,说厨师做了饭,问他要下楼吃,还是让人端上来。
“我下楼吧,” 郁知年腰酸腿软,头也有些痛,“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杨恪扶着他,说 “在家也一样”。
正说着,杨恪的手机便震起来,杨恪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接了电话,由于靠得很近,郁知年听见翟迪说:“我收到了,居家办公效率挺的高啊。就是你电话里一句两句的事为什么也要打字?身边有人不方便说话?”
“书面更正式。” 杨恪说,“接下去在公司推广吧。”
“别别别,你打就行了,” 翟迪笑了,问杨恪下午两点的视频会能不能参加,杨恪说可以。
郁知年穿好了衣服,和杨恪下楼吃饭。
厨师做得很清淡,刚吃完,花艺师敲门了。
她和助理捧着花,走进来,看见郁知年,惊喜地打招呼:“终于又碰面了。”
她带来了许多纯白的当季鲜花,带着少许水汽的花香溢满整个起居空间,夸赞杨恪和郁知年很般配,恭喜他们结婚。
在杨恪的要求下,郁知年拿了电脑,陪杨恪去书房办公。
杨恪开视频会议,郁知年开了两个文档,一面梳理笔记,一面敲敲打打、随性地开始写民族志的初稿。
八月是赫市最好的月份,阳光热烈地洒在地板上,郁知年打了几行字,听见杨恪开始发言。
杨恪说公事时语句简略,条理分明。郁知年忽然记起小的时候,他待在杨忠贇的书房,也开着笔记本电脑,看课件和作业,间隙偷偷地给杨恪发消息。
杨恪有时候在游泳,有时上课,有时候在休息,有时候和郁知年一样在写作业。
那时候郁知年待得无聊,话很多,杨恪话少,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就好像世界上是非常少有的、两个性格很不同却有相似境遇的人心照不宣地互相陪伴。
时间过得很快,在须臾之间,从十四岁一直到现在。
那时郁知年觉得杨恪叛逆、自我,其实现在也是这么认为。杨恪的喜好和他的爷爷几乎截然相反,不追求享乐,也不奢侈,不喜欢大排场,过自由和简单的生活。
郁知年怀疑自己可能变得更加喜欢杨恪,因为会拥抱他、很认真的杨恪让他感到安全和不再孤单。
第48章 四十八(2019)
郁知年回赫市的第三天,去学校去和导师见了面,他想报告自己近月所得,再咨询些写作事宜。
杨恪送他去学校后,也前往一家俱乐部,和翟迪一道拜访某支养老保险基金会的负责人。负责人的助理是杨恪的高中同学韦驰。
他们的父亲是好友,两人从小便认识,虽然联系得少,但关系一直不错。
这次会面主要是为了维护客户关系,几人聊金融动向和公司的收益率,聊了片刻,负责人出去接电话,韦驰喝了口茶,突然说觉得杨恪最近好像变温和了。
杨恪还没问他所谓的温和是什么,翟迪先调笑:“已婚人士的生活状态确实跟我们单身汉不一样。”
韦驰大惊:“你结婚了?什么时候?” 他才注意到似的,低头看了一眼杨恪戴着戒指的手。
“嗯,” 杨恪告诉他,“六月注册的。”
“恭喜啊。” 他面上仍有讶异,也有些羡慕,喃喃道。
杨恪说了谢谢,韦驰忽而说:“说起来,我爸不是爱做媒么,前两个月还旁敲侧击问过我,你有没有谈恋爱,我以为他想给你做介绍,赶紧说不知道,让他少管小孩儿的事,你肯定不缺人。”
“现在想居然说对了,” 他感叹,“还好没来问你。”
“那你和郁知年呢?” 韦驰顿了顿,突然问,“你们没有再联系了吗?”
坐在杨恪身边的翟迪僵了僵。
韦驰对杨恪和郁知年关系的了解十分有限,大多是在高中,或许在上学时从圈子里听说过杨恪邀请同居的事,也可能从是他的父亲那里,听说两人已经分手了。
杨恪都不得而知。
“虽然郁知年好像真的挺喜欢你的,” 韦驰紧接着说,“但要是不喜欢,也没办法结婚。” 他好像很有感悟,伤感地说:“我追了一个女孩儿三年,她昨天给我发了喜帖。”
杨恪本来想先澄清,自己的结婚对象就是郁知年,但听韦驰说了这个,便问他:“郁知年怎么喜欢我?”
“喔,” 韦驰笑了笑,说,“高中不是有很多人追他么,他都说有自己有喜欢的人了,在追。”
“那是喜欢了你挺久的了吧。” 韦驰又好像有些代入自己,叹了口气。
这时候,负责人打完了电话,重新进房,他们没有再聊这个话题。
直到告辞,韦驰送他们出去,杨恪才得到机会解释:“我是和郁知年结婚了。”
出了俱乐部,翟迪和杨恪一起回公司。
路上,翟迪问杨恪婚礼还办不办,如果办,准备什么时候。
“等他项目结束回来再定吧。” 杨恪说。
他昨天是和郁知年商量了这件事,但郁知年几乎睡着,他也不知道郁知年有没有听清。
杨恪觉得别人都做的如果他们没有,或许往后回想,郁知年会感到遗憾。因为他也清楚自己是那种有些无聊的、没浪漫可言的伴侣。
可是他们是和其他在婚姻厅注册过的人一样的情侣,郁知年该拥有的,不应比别人少。
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杨恪在傍晚六点抵达学校。
郁知年说自己刚准备楼,杨恪开车过去,在社会系的大楼下等了片刻。
郁知年着抱了一堆书,摇摇晃晃地从楼里走出来。夕阳照在他身上,他看起来很瘦,长长的影子从地面印到草坪,人在杨恪面前,让杨恪难以设想很快又要送郁知年走,产生不可名状的思念感觉。
杨恪下了车,走向郁知年,接过郁知年的书。
书有七八本,分量不轻,最上面还放了个厚文件袋。杨恪把书放在后座,关上车门,郁知年轻快地告诉他站在一旁活泼地说:“谢谢,是导师给我的资料。”
“他说本来想寄给我,害怕快递寄丢了,” 郁知年和杨恪上了车,兴致勃勃道,“既然我来了,就让我带回去。”
“梅齐给我发消息,说雨马上就要小起来了,宕庄隔壁的村有件白事,等雨停了,要举行祭祀,” 郁知年说,“我想买明天的机票回去。”
他说完,看了看杨恪,杨恪便说:“我让助理帮你订票吧。”
“啊,” 郁知年没有跟他客气,说,“好的。”
回家路上,郁知年靠在椅背上发呆,好像想睡,但睡不着。
杨恪觉得他的时差可能很乱,这几天也累了。趁等红灯的间隙,他想了一会儿,还是让助理订了两张回程的机票。
次日中午,发现杨恪要送他回去,郁知年模样变得很呆,让杨恪觉得陪他回去也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可是你来看我,” 郁知年的包没托运,杨恪替他拎着,他两手空空站在杨恪面前,像有些不好意思,看着杨恪,眼睛很大,“我也没有送你回来。”
杨恪没说什么,转移话题说:“你可以在论文的末尾感谢我。”
郁知年马上笑了,说:“好的。”
“感谢杨恪,” 郁知年畅想,“纵容我的长时间不在家。”
他说这句话时,没有看杨恪,看着玻璃外起飞的飞机,杨恪看到他的耳朵有些泛红,生动地靠近自己,用微热地手牵牵杨恪,小声地说 “谢谢”。
说来很巧,一在休息室坐下,郁知年接到了赵司北的消息。
赵司北说喜平雨季有些危险,问郁知年那里情况怎么样,郁知年不知怎么的,露出有些心虚的表情,给杨恪看了看,而后好似左思右想后,给赵司北去了电话。
他说自己因为到了喜平,回不了宕庄,索性回了几天赫市,现在刚要往回赶。
赵司北在那头不知说了什么,郁知年连连点头,说好的。
挂下电话,他说赵司北和同事过阵子要去三文,也想去喜平看望郁知年。
他的同事便是做过三文民族志的那一位,在邮件中给过郁知年提供了不少帮助。
“我感觉赵教授好像知道你在我旁边,” 郁知年对杨恪说,“不过也没问你的事。”
他不知怎么,看起来很高兴地笑了笑,乐天地说,觉得自己是很幸运的一个人。
杨恪看着郁知年的眼睛,觉得自己也是。
当郁知年在身边时,时间稍纵即逝。
等待他起飞降落的一整天,待在一起的七十多小时,再到返航的十五小时,都像拽不住的拔河的绳子,近在眼前又溜走。
杨恪重新回到赫市,收到了郁知年在喜平发他的邮件消息,说采购了物资,准备出发去另一个偏远的村落观察祭祀了,让杨恪放心,他会注意安全。
杨恪回他好,不知怎么,心态不那么沉着地将助理找翟迪姐姐推荐的几家婚礼机构做好的方案,悉数发给了郁知年,让郁知年有空看一看,从中挑选一家。
也把自己拟的名单发过去,让郁知年加上自己的。
郁知年应该是在用档案室的电脑,那里照理说信号不至于不好,可能是没有注意查收邮件,过了半个多小时,他才回复杨恪说好的。
第49章 四十九(2019)
做完计划内的出行准备工作后,郁知年把杨恪发他的东西拷贝进 U 盘,放进电脑包,而后坐上了梅齐载他回宕庄的车。
上山一路在下小雨,山林间绿意森森,先前被滑坡的山体挡住的上道,已被清理出一条小路,铺着碎石。
梅齐开得小心,他们出发是下午,到宕庄已是夜里。
郁知年的手机又失去信号,他走进自己的小平房。
宕庄雨停了,地上还是湿的,山间夜晚有些微凉,蝉鸣不断。
郁知年很喜欢这儿,离开几天,也十分想念,觉得无论怎么躁动不安的心,到了这里,大抵都能被抚平情绪,变得敏锐、平静。
郁知年在室外简陋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浴室里挂着一盏灯泡,照在他的身上。淋浴水管里的水流浇在他的皮肤,上面有杨恪弄出来的痕迹。
郁知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还留着淤青的胸口和小腹,想起在自己二楼房间的淋浴室发生的事。杨恪的体温,提的要求,杨恪的吻、动作,还有他的夸奖,说的郁知年都不知道他怎么会说的那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