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从协议结婚开始之后,他们第一次分房睡觉。邵承昀知道辛榕需要时间,那他就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捋清楚。
辛榕在客房里睁着眼躺了半宿,一点睡意没有,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邵承昀说过的几句话,越想越觉得胸口闷痛,好多情绪拧成一团压得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那是种钝刀割肉的痛法,在人心尖最柔软的地方扎着。想得越是明白,扎得就越深,一直缓不过劲来。
第二天清早,辛榕躲着邵承昀,早早地出门去了酒店。
他嘴唇内侧的那处伤还没好,嘴里总有股血腥味,就连说话都疼。为了不让人看出异样,他戴着口罩完成了在豪丽的半天工作,中午回到家后就把自己一直关在客房里。
傍晚临近吃饭了,糖糖上楼来敲门,小声地叫着哥哥。
上午慧姨收拾屋子时已经发现客房的床有人用过,猜到他们昨晚是分房睡的,由于揣摩不准闹得有多严重,也没好上来叫辛榕吃饭。
可是糖糖不知道大人之间的那些事,下午从幼儿园回到家里没见着辛榕,就坚持要上楼找哥哥。慧姨寻思着这个小丫头或许能当上和事佬,也就没有阻拦,让她自己上了楼。
过了几分钟,辛榕单手抱着孩子下来了。
他穿了件浅色的T恤,衣衫松松地挂在肩上,脸上没多少血色。糖糖搂着他的脖子跟他说话,他稍微低着头。从慧姨的角度,正好能看见他下唇的那处伤口,过了这么一天一夜,已经有点发展成溃疡的趋势了。
慧姨也是眼尖的,一下就看出来不对劲,一脸担心地问辛榕,“你嘴唇里边是怎么了?要不要吃点药?”
辛榕摇了摇头,因为说话也疼,他都懒得出声,抱着糖糖进了餐厅,将孩子放在儿童座椅里,然后拿过搭配有鱼肉丸子和西蓝花的小餐盘,低声说,“哥哥今天嘴疼,要少说话,喂你吃饭好不好?”
糖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一下辛榕的脸,“糖糖吹吹就不疼。”
说着,凑近了些,嘴嘟起来,要给辛榕吹气。
辛榕垂眼看着凑在自己跟前这张粉嫩嫩的小脸,总算笑了下,让孩子假模假式地呼呼了两口,接着给她喂饭。
邵承昀回来的时候,糖糖刚咽下最后一口鱼肉丸子。辛榕给她擦了嘴,准备把她抱去给慧姨带一会儿,一走出餐厅,却见邵承昀站在入门的玄关处,正看向辛榕这边。
辛榕眼神都不带给的,抱着孩子就要过去。
可是糖糖看见邵承昀了,这一大一小的最近关系还不错。糖糖趴在辛榕肩上,叫了声“叔好”,说完,做了个张开手要抱抱的动作。
辛榕迟疑了下,不想当着孩子的面给邵承昀撂脸。邵承昀已经伸了手,辛榕就把糖糖交给他。
邵承昀也是单手接的,另只手几乎在同时想拽住辛榕。可是辛榕反应更快,一根手指都没给他捉住,转身就走了。
小魏立在一旁,眼看着这一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心里又不由得佩服辛榕竟能这样面不改色地忽视邵承昀。
客厅里慧姨见着辛榕走进来,连忙问他,“你的晚饭呢,还没吃吧?都准备好了。”
辛榕淡淡说了句,“不了慧姨,我不饿。”说完就上楼去了。
慧姨没能说服他与邵承昀共进晚餐,有些无奈地从客厅里出来,走到邵承昀跟前,想要接过小孩。
她毕竟是在邵家做事的老人了,也能和邵承昀比较直接地对话,在抱下孩子时没忍住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辛榕怎么会去睡客房?”
邵承昀把怀里的糖糖交给她,面色冷沉,说了句,“给我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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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到睡觉前,邵承昀去敲客房的门。辛榕没开。
等了半分钟,邵承昀敲了第二次,敲门声比前次更重些。
辛榕不想因为这种开不开门的小事激化矛盾,还是从里面把门打开了,与邵承昀之间隔着一米站着。
“继续睡客房?”邵承昀问他。
辛榕点头。
他没流露一点妥协的样子,浅浅点了下头就不说话了,手扶着门,神情冷淡地站着,瞧不出什么情绪。
两个人之间静了静,不等邵承昀再说话,辛榕当他面把门关上了。
邵承昀被这一下关门弄得愣了几秒。
活了33年,还真没人敢把邵家二少直接关在门外的。辛榕是头一个。
邵承昀在客卧门口站了会儿,最终还是忍下了没有发作,他甚至都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对谁像对辛榕一样,有过这么好的耐性。
他没把辛榕说的往后一个月都睡客房那么当真,总觉得辛榕也捱不了那么久。可是又隔了一天,邵承昀在深夜到家后发觉没人等门,只有慧姨迎上来,有些迟疑地和他说,“辛榕刚才下来找过药,好像咬破了嘴,溃疡了。”
邵承昀眼底突然掠过一层愠色,昨天他是隐约看出辛榕嘴角有点肿了,但看得不仔细,辛榕一直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现在听慧姨这么一说,也不知是踩着他的哪个点了,或者邵承昀就是不能习惯这种失去掌控的状态。他“嗯”了一声,别的没说什么,先去客厅拿出医药箱翻了一遍,然后找出一管药膏上了楼。
客卧的门仍然紧闭着,邵承昀敲了两下,里面没人回应。
“开门。”邵承昀不再敲门,直接撂了话。
片刻后,屋内传出走动声,似乎是辛榕到了门边,然后停着一门之隔的对面,还是那种冷冷淡淡的声音,说,“我说过了,睡客房。”
辛榕的咬字不太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溃疡的原因。
他就这么扔给邵承昀一句话,别的再没有了,脚步声又从门边走开。
直到这一刻,邵承昀终于意识到这小孩的性子远比自己想的要烈。
此前辛榕大都是表现得很安静懂事,对邵承昀毫无怀疑,因为认认真真地喜欢着甚至爱着所以愿意做出妥协。就算偶尔闹点情绪,邵承昀哄一哄就过了。没有像这两天做得这么决绝。
然而邵承昀也不是一个脾气多么好的人。辛榕这样的回应早已经超过了他忍耐的限度。
那种让他隐约感到不安的失控感,那种分离在即的焦躁,还有辛榕不再乖顺的态度,都在进而激怒着他。
他回到书房点了支烟,沉默地抽了半支,另只手里还拿着药膏。
他是很少抽烟的人,也很少过量饮酒,因为一直不喜欢任何会让自己上瘾的东西。
抽到一半邵承昀把烟摁熄了,又走回客卧,最后敲了一次门。
辛榕仍然没有开门。
短暂寂静过后,邵承昀突然抬脚猛踹了两下,把客房的门锁完全踹到裂开,直接走了进去。
辛榕这时已经躺下了,由于前两晚睡得很差,他的精神已经乏到了极点,今晚实在扛不住了,一沾着枕头就有了七八分的睡意。
房门在一声重响过后,猛地砸开撞在墙上。辛榕在半睡半醒间吓得一个激灵,一下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闯进来的男人。
邵承昀不给他任何挣扎的机会,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从床上拖了下来。
正文 除非我放过你,否则你走不掉
辛榕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就清醒了,继而意识到邵承昀试图把自己抱走。
客房里没有开灯,两个人在黑暗中折腾出了很大的动静。辛榕没被制住的另只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结果带倒了床头柜上的台灯。他忍着嘴疼骂了声“操”,因为反抗不过男人的力量,连同毯子一起掉在地上。
邵承昀一言不发,就这样连人带毯一起打横抱起来。
辛榕骂人的声音都是哑的,他像一头发怒的小兽,对于邵承昀刚才踹门的举动感到怒不可遏,嘶哑的嗓音里带着一股尖锐的怒气回荡在二楼的走廊上。
邵承昀一抱着他就发觉他在发低烧,而且这次看清楚了,嘴角明显是溃烂了,不知道先前咬得有多狠。
邵承昀刚才踹门那一下,其实只是为了把辛榕拎出来上药,动作挺吓人,但他自己还处在一种可控的相对冷静的状态下。这会儿把辛榕抱上了,一看他这么狼狈的样子,邵承昀心里的那股火也窜起来了。
这些时日以来,他自认为是好好护着怀里这个人的,结果就为了前天晚上两三句话不合,辛榕就敢跟他闹得这么大。
人的脾气一旦上来,相互都在激对方。辛榕经过主卧门口时紧紧抓着门框想要让自己落地,被邵承昀强行拖开,最后直接扔在床上。
两个人之间的力量对比原本就悬殊,辛榕又病了,反抗更不得力。但他这种一心逃脱的行为也深深刺激了邵承昀。
邵承昀也是骄傲惯了的,要论家世要论个人能力,包括外型气质,什么都不缺的。从来都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那类人。
他总觉得辛榕应该对这段感情有这样那样的放不下,结果他想错了。
在成长背景这一块,他和辛榕的差距太大,没法想象出来像辛榕这样一个基本上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这些年孑然一身地活着,突然有一天结婚了,有了个向往已久的家庭,心里会把邵承昀看得有多重。
那真不是简简单单的心动和喜欢而已,是包含了很多意义的一种感情。来得很刻骨,断也可以断得很决绝。
所以分离再痛,辛榕可以接受。毕竟是他单方面爱得多,邵承昀用完把他扔了,他也没有怨言。感情的事,说不上谁对谁错。
可是邵承昀要分不分的,这么钓着他,跟他来花钱养人这一套。辛榕受不了。
觉得心目中那份无可取代的爱情瞬间崩塌了。
邵承昀成了个庸俗的有钱人,无非是喜欢年轻的身体,或者来点消遣刺激。这让辛榕整个幻灭了,看都不想多看对方一眼。
如果邵承昀过些时候冷静下来,再回看这个晚上,一定会觉得荒谬,不可思议。不是他邵承昀能做的事。
但是人在情绪上头的时候,其实什么理智都不管用的。
辛榕反抗不过他,被他扣着后脑压在床上,嘴角痛得快裂开了,哑着嗓子骂,“邵承昀你特么傻逼!”
人生前二十二年,辛榕没有这么骂过人。没有这么爱过一个人,也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
现在他浑身都痛,头脑也昏沉,眼眶也红了,嘴里又尝到一股反胃的血腥味。
邵承昀叫他的名字,辛榕就跟听不见似的,急促地喘着气,反手去拧邵承昀的前臂,要让他松开自己。
邵承昀是担心伤着他的,也控制着手上的力度,但在这种激烈对抗之下,人的掌控力没可能那么恰到好处,两个人下手难免都越来越重。邵承昀全程就说了一句,“我说过什么?除非我放过你,否则你走不掉的。”
这是当初在餐桌边调情时他讲过的话,辛榕没有当真过。
现在再听一遍,只觉得太冷酷了。完全就是种居高临下的践踏。
也不知是因为被挟制得太痛,还是别的什么缘由,辛榕突然睁大着眼,落了滴眼泪在枕头上。
时间好像一下变缓慢,或者定格了。邵承昀一滞,手里松了劲,辛榕反身过来,一脚发力踹在他小腹,邵承昀没来得及躲,被踢得匍下身去,又在辛榕翻下床的一瞬,再次将人捞回来,这次直接压在了自己身下。
辛榕被他一把扣住了脸,痛是真痛,那块溃疡磨着牙齿,生理性的眼泪跟着就往下掉。
邵承昀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摸出药膏,压着火说了两个字,“擦药。”
这是几个月前去德国出差那次带回来的药,针对溃疡效果很好。
冰冷膏体贴上嘴唇内侧的创面时,辛榕痛得直抽,邵承昀看不得他这么难受,声音终于放软了,哄着他让他忍一下。
可是辛榕那股轴劲儿也上来了,药一上完还是要走。
邵承昀是铁了心今晚要让他睡在主卧的,绝不可能再放他出去,而且辛榕还发着烧,邵承昀也不可能扔着他不管。
但是局面已经闹得这么难看了,两个人都没办法平心静气地说话。
邵承昀骂不还嘴,打也尽量不还手,但他压制辛榕的力气拿捏不准,辛榕两条手腕上全是被他弄出的指痕。
辛榕骂他混账、混蛋王八蛋,让他滚。邵承昀眼底也有了血丝,容不得有人这么踩在自己头上。
他扳住辛榕肩头时失手将T恤撕破了,辛榕踉跄了一下,露出来的肩颈上能清晰看到刚才被邵承昀压在在床上时留下的痕迹。
邵承昀知道自己过了,再怎么暴怒失控也不能任由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
那件撕开的T恤半挂在辛榕肩上,他的脖子到锁骨一片有好几处压痕。邵承昀停了手,由着辛榕揪住自己衣领将自己抵在墙上。
辛榕喘得厉害,脸色白得不像话,一字一句地跟邵承昀说,“邵承昀,算我看走眼了……你他妈就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