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不这样啊,现在怎么了?傻逼狗血假新闻看多了?还是更年期到了?有病就去治。
“算了,你也是出于对儿子的关心。这样吧,只要你道歉,我可以原谅并包容你的胡乱猜疑,无端暴怒,我可以当做没这回事儿。
“最主要的是,以后,你会感激你自己曾经道过的歉。”
樊镇东听着樊快雪训儿子一样训他,觉得太迷幻了,这特么到底谁是爹啊,他想骂回去,奈何说不出话。
不过他也有点糊涂。
他不就是误会了这小兔崽子和那个学生嘛,兔崽子说他以后会感激自己曾经道过的歉,什么狗屁不通的玩意?兔崽子就特么知道装逼!哪个狗血电视剧里看了两句台词,就朝他老子身上用!
樊镇东觉得再听这混账狗屁不通地说下去,他可能坚持不到医院了。
忍,忍,淡定,淡定,自己生的,自己生的!他拼命给自己做心理暗示。
“你别这样看着我,有些事情,我现在还不能说,以后你会明白的。”樊快雪瞪他一眼,搀着他继续往下走。
樊镇东动动嘴唇,忍,忍……
没留神,樊时晴从楼上追了下来,抱紧大腿,带着哭腔拼命哀嚎:“爸,你是不是要死了?爸,你千万可不能死啊,我还没长大啊,你得好好活着养活我啊……”
樊镇东:“……”
大概是上辈子欠这俩祖宗的吧!樊镇东悲愤地想。
樊快雪皱眉,揪住樊时晴的小细胳膊扯到一遍呢,噼里啪啦交代了一堆:“别嚎了,老樊还活着,我带他去医院看看,你在家里别乱跑,听到没有?”
樊时晴顿时止住哭,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好,你们快点回来啊,老樊,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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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见
第22章
走出小区大门,戚白往回看了一眼,樊快雪没有再追出来,他松了口气。
目光落在手里的帆布包上,他在心里想:樊快雪,我拿了你妈二十万,咱们扯平了。
戚白把包背在一边肩膀上,紧紧抓着肩带,沿着街道往前走,太阳很大,树荫根本挡不住,干热的风混杂着汽车尾气卷过来,熏得他头晕目眩,走了一段路,他拐进一家银行,从包里翻出身份证,在柜台上办了一张银行卡。二十万现金带在身上不方便,他存了十九万,只留了一万。
存完钱,戚白又进了一家手机专卖店,买了一部老年人用的非智能手机,这家店还兼办手机卡,他让店员给他开了一张卡,选了不包含流量的最便宜的套餐,把卡装进手机,试了一下手机没有问题,他就直接关机了。
从手机店出来,正是午后最热的时间,戚白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朝汽车站去,这个时候过去坐车,晚上应该能赶回戚家湾。
于此同时,樊快雪钻进救护车,陪樊镇东往市医院去。
到了医院,樊镇东被医护推进急诊室,樊快雪才想起来给龚素贞去了个电话,让她回家,怕樊时晴一个人在家里久了会跑出去。
医生很快就给樊镇东做了处置,这边配药挂上点滴,那边找病人家属。
“里面那是你爸?”
樊快雪点头:“是,他现在怎么样了?”
医生:“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樊快雪:“以前没有过,这是第一次。他平时有点高血压,偶尔觉得不舒服,自己在家服点降压药。”
樊镇东死犟,讳疾忌医,让他去一趟医院特别难,樊快雪想到这些就郁闷,以后就是逼着,他也要逼樊镇东一年来做一次全面体检。
医生说:“初步怀疑病人可能有冠心病。”
樊快雪对这些不太懂,问:“严重吗?怎么确定到底是不是?”
医生:“冠心病也分好几类,有轻有重,要做进一步的检查才能确定具体病因和病程,这样吧,我先开单子,你去办理住院。”
樊快雪忙不迭点头:“好,麻烦你了。”
·
龚素贞回到家后,让茉茉和樊时晴在家看平板,有事打电话手表。
“别乱跑知道吗?”龚素贞边翻找衣服,边叮嘱客厅的俩孩子。
“知道了,”樊时晴答,“我哥有没有说我爸怎么样了?”
龚素贞就站在柜子前换衣服:“医生会有办法的,你们小孩就别管了,你爸怎么突然就发病了,是不是跟你哥吵架了?”
刚才樊快雪打电话的时候只说和樊镇东在医院,让她回家照看小孩,别的什么也没多说,她本身心虚,也没问。
“是啊,他们吵架了,把我都吵醒了,我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戚白哥哥也走了。”樊时晴回想当时的情形,有些懊恼地说。
龚素贞换好衣服出来:“戚白走了?”
樊时晴眼睛盯着平板上的动画人物:“嗯。”
龚素贞随手拢了拢头发,抓了包往外走,走到玄关处,再次看到地上的碎花瓶,又回过头叮嘱樊时晴说:“你俩就在客厅里待着,别碰这个花瓶,仔细扎着手,等我回来再收拾。”
下楼,坐进车子里,开出小区,往医院赶,到了医院外,龚素贞停好车,打樊快雪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
“小雪,你和你爸现在在哪里?我过来了。”
樊快雪刚跟着护士把樊镇东转到病房,他抬头看了眼门上的号码:“住院部,九楼,45床。”
挂掉电话,龚素贞拉下遮阳板,翻开化妆镜,对着镜子看了看,从包里翻出气垫霜和口红,在脸上描补一番,又正了正胸前挂着的钻石项链,才推开车门下车。
樊镇东已经醒了,也摘掉了氧气罩,看到自己被转来病房,他掀开被子就坐了起来:“这不是小题大做嘛,等点滴挂完就回去吧,厂里还一堆事儿呢。”
樊快雪坐在床旁边的凳子上低头看手机,闻言把手机收了起来:“现在你说了不算,听医生的,别犟。”
樊镇东听樊快雪一副教训人的口气跟他说话,感觉血压又要高了:“你怎么跟你老子说话,没大没小。”
樊快雪笑笑:“行了,你也别生气,就当我没说,住院手续已经办了,你就住几天吧,好好做个全面检查,厂里一天没有你照样运转,不会倒闭,你要真不放心,我去给你盯着。”
樊镇东没好气道:“你给我盯着?你说得轻巧,你能行吗?”
樊快雪也不执著这个:“不说厂里了,你现在情绪稳定点没有?”
樊快雪说话就让人来气,樊镇东瞥了眼隔壁两床的病人和陪护,勉强压下教训人的话:“有什么事,你说吧。”
樊快雪把椅子挪近一点:“戚白的事情,我给你解释过了,你要是觉得没什么问题,我就去把人找回来。”
樊镇东瞪着他不说话。
樊快雪:“我不知道我妈跟你添油加醋说了什么,我只是希望,以后她再说什么,你如果懒得过脑子呢,你先来问问我,行吗?”
他话音刚落地,龚素贞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我添油加醋说什么了?”
樊快雪回头看了一眼,无声地‘我擦’了一句,这可真够寸的,转过头,他看见樊镇东递给他一个‘别再找事儿’的眼神,樊快雪无奈地垂下来头。
龚素贞气势汹汹地踩着细高跟到了床尾,把手提包扔在被子上,看看樊镇东,又看看樊快雪,冷笑说:“说啊,继续说,让我听听呗,都说我添油加醋了,倒是把我添了什么油,加了什么醋说出来啊?别憋着啊。”
樊快雪深吸一口气,踢开凳子站起了身,对樊镇东说:“我回去给你拿几身换洗衣服。”
龚素贞却不肯罢休,走上前去:“医院里有病号服,用不着你回家拿,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樊快雪舔了下干疼的唇角,扭过脸盯着龚素贞:“你自己有没有对我爸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他一字字说完,转过脸去看着樊镇东:“老樊,你说,我说她添油加醋,有没有冤枉她?”
樊镇东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对樊快雪摆手说:“你赶紧走,回去把我行李箱里的笔记本、剃须刀,牙刷和毛巾什么的收拾收拾都送过来,对了,还有手机,手机在书房桌子上吧,你回去找一下。”
隔壁两床的人都看着他们这边,吃瓜吃得眼睛都直了,樊快雪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冲樊镇东点点头,又烦躁地舔了下嘴角,转身大步流星走了。
龚素贞脸上阵青阵红,看着樊快雪就这么走了,她忽然在地上跺了一脚,捂着嘴呜呜哭了起来:“我就知道,不管我为这个家付出多少,你们爷俩才是一条心,我从来都是个外人……”
樊镇东这次的血压是真的高了,他揉着眉心说:“我胸口堵得慌,叫医生……”
·
樊快雪一口气跑出医院,他是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只能打车回去,回到家的时候,樊时晴和刘晓茉在沙发上坐着看平板。
樊时晴看到他进门,丢下平板跑了过来:“哥,爸爸是不是还在医院啊?”
樊快雪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咱爸已经好多了,不过医生说还要给他做几个检查,所以暂时回不来。”
樊时晴点点头。
樊快雪说:“去玩吧。”
樊时晴又回到沙发上,不过没看平板,不大高兴地看着樊快雪。
樊快雪从口袋里拿出两百块钱递给茉茉:“晚上如果你小姨回来晚了,你带时晴去小区外面吃点东西,吃完记得快点回来,别在外面逗留,还有,记得带钥匙。”
茉茉接过钱,攥在手里,看了看旁边的樊时晴,又望向樊快雪:“哥,戚白哥哥还回来吗?”
樊快雪摸了摸鼻子:“不知道啊,不过我会尽量劝他回来的。”
茉茉垂下头,过了一会儿又说:“哥,昨天我看到小姨,她,她进你房间了。”
樊快雪刚把樊镇东的行李箱放平,准备拿东西,闻言顿了一下,然后轻轻“哦”了一声,大人之间的事情,他不想跟小孩子去说。
茉茉用手指绞着短袖下摆:“戚白哥哥走,是不是因为小姨?”
樊快雪把笔记本放在一边的地板上,又去翻找剃须刀,低着头说:“跟你小姨没关系,你是不是挺喜欢戚白哥哥的啊?”他想把话题岔开,笑着随口问了一句。
茉茉没回答,绞着衣服,手指有好一会儿都没动。
樊快雪也没在意,他本来就是随便那么一说。把樊镇东要的几样东西全部整理出来,他找了个手提袋,一一装进去,又把自己的洗漱用品收拾几样,也塞了进去。
医院床位紧张,只三人病房还有空床位,龚素贞应该是不会在那里陪床的,再说家里还有俩孩子,晚上只能他住那儿。下楼的时候,他寻思着待会儿到医院就去找护士问问有没有护工,如果能找到护工,他明天离开一天,去戚家湾找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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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青阳县到乡镇的班车最晚一趟是晚上七点半发车,班车逢村口路口都要停车下客上客,到戚家湾路口,正好是八点半钟,戚白跳下车,抬头看到月亮已经爬上树梢,蝉早歇了,夜风里只有蟋蟀的低鸣声。
以前在县里读书,为了多打两小时的工,他周末经常是坐这一趟车回来,到家差不多就是这个时间点。
虽然时间和情景都与以往的每一次重合起来,但心境已大不相同。
他没直接进村,在一个岔路口往左,沿草梗朝小树林边走去,那里面有他爷爷奶奶的坟。
在树林里待到十一点多,戚白搓搓脸,背起包,才往村子里去。
这个点,村里的人应该都睡了,他一路走过去,没有看见一家亮灯的,只有狗子汪汪狂吠,他低着头快步往前,意料中的,他家院子的铁门紧紧关着,戚白在门口停留了一小会儿,往旁边走去。
院墙不高,他以前没少翻过,把包放在墙根下,踩着一边的柴垛,轻轻松松翻进不高的院墙,月光下,院子里有两张床。
一边的竹床上睡着吴芳和戚峰,另外一边,不能说是床,就是两张板凳上面放了个破门板,门板上铺了张草席,睡着戚丽丽。
戚白走到戚丽丽旁边,轻轻晃了晃她的胳膊,怕戚丽丽一惊一乍吵醒吴芳,他抬起手,准备好去捂她的嘴巴。
然而戚丽丽没叫,睁开眼,眼中先是闪过惊恐,看清楚是他,就松了口气,扯着旧毛巾被挡在身前,佝偻着腰坐了起来,轻声叫:“哥。”
戚白示意她低声,从兜里摸出早都准备好的钱,看了那边的竹床一眼,低声叮嘱她说:“放好,别让她知道。”
戚丽丽低头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很厚一叠纸币,她烫手似的塞回给戚白:“我不要你的钱,你还要存着交学费呢。”
戚白把钱又塞进她手里:“听话,拿着。”然后他又从另外一个裤兜里摸出一张小纸条:“这个是我的电话号码,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爸妈和,和那天来找我那个男生,记住了吗?这是给你救急用的。”
戚丽丽不明所以,茫然又乖巧地点头。
戚白又说:“以后你要是在这个家里过不下去了,就用这个给我打电话,记住,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谁都不能说。”
戚丽丽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了戚白的手:“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要走啊?”
戚白抽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温声说:“没出什么事,放心吧。一定要记住,钱和电话号码要藏好,只能你一个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