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阳还握着陈宇川的手,拇指在他掌心里揉了揉,“我们一直没聊过那天的事,现在我来跟你说一说。”
“阳哥,你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陈宇川想打断路阳。
“隧道只有两车道,不算宽,两边都是墙壁,因为度假村其中一个项目的审批,你说错话得罪了一个领导,我说了你两句,那之后你自己一个人跟那群人喝了好几次酒,一直没跟我说过,最后搞定的时候你喝醉了才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你,开车回去的时候你在副驾上睡得特别香,那辆货车失控撞过来的时候,我无论怎么转弯,都会撞上去,那根钢筋穿过玻璃窗的时候我没多想,我就是想护着你……”
路阳又握着陈宇川的手指往前伸了伸,隔着玻璃在自己胸口上摸了摸。
“小川儿,你知道我那时候在想什么吗?我在想,副驾上的傻子又要睡不好了……”路阳捏着陈宇川的手指不停摩挲着冰凉的镜面,“那时候我没觉得钢筋穿过身体有多疼,但是后来想想,是真的疼,特别疼……”
陈宇川手指连带着手腕都在颤抖,下巴抵在路阳的手臂上,眼泪一直往下滚,镜子里的人影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楚,他呜咽着说:“阳哥,我不值得你为我拼命。”
路阳用另一只手擦了擦陈宇川脸上的眼泪说:“那你告诉我,什么样才是值得,什么样又是不值得?你的确不值得我拼命,我拼命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十六年了,因为你早就是我命的一部分了……”
“阳哥……”陈宇川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呼吸声比声音还大,“我跟你在一起十六年,只在你身上留了两处我怎么擦也擦不掉的伤疤,我害怕,我不敢看你,阳哥,我疼,我想想就疼……”
“疼是吗?既然疼,你还想过那半年一样的生活吗?”路阳断断续续的开口问,“既然怕,你现在还想跟我复婚吗?”
陈宇川用手捂住了脸,没再继续看镜子,声音从指缝里漏出来,“不复了,阳哥,不复了……”
“陈宇川,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这次你想好了再回答我,你还想复婚吗?”
【久陆】
刺激刺激就好了离婚
第23章 我去找路阳
满筠心端着醒酒汤在门外敲了几下门没听到应声,又用力敲了几下。
路阳看了看镜子里眼神虚虚的陈宇川,后退一步松开了陈宇川,陈宇川两手用力抓住洗手台才不至于摔倒,路阳穿好浴袍走出去开门。
满筠心看到路阳的眼睛时吓了一跳,“路阳,你眼睛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路阳接过满筠心手里的托盘,说:“就是喝了点酒,可能有点不舒服,刚刚揉了几下。”
“我去拿药给你?”
满筠心说着就想下楼,被路阳揽住了胳膊,“妈,不用,我喝完醒酒汤睡一觉就好了,没事儿,我不用手揉眼就行了。”
“真没事儿吗?”满筠心疑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跟小川儿吵架了吧?”
“真没事儿。”路阳说。
满筠心又提醒他多喝水,路阳都一一应了,满筠心又问:“小川儿呢?”
“他已经睡了。”路阳回头看向浴室门口,浴室门还开着,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那我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满筠心说,“让小川儿喝了汤再睡。”
路阳说了声好,满筠心下楼之后路阳关了门,端着托盘走进卧室,把两碗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在床头站了一会儿转身进了浴室。
陈宇川两只手还撑在洗手台上,脖子垂得很低,颈骨微微凸起,看不出来他在看什么。
路阳没进去,站在门口肩膀倚着门框,声音冲着镜子,又恢复成了很平静的样子。
“小川儿,我们离婚的这段时间,不太像是离婚,倒更像是吵了一架,可能是我们都还没太分清那个界限到底在哪里,在我跟你提离婚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要一辈子放你走的准备,明天我会跟爸妈交代,下周开始我得去各个分公司考察,后面度假村的项目,你好好看着点儿。”
陈宇川手指还在发抖,路阳刚刚说的话忽远忽近,他好像听进去了,好像又没听进去,最后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离婚的时候,我已经做好了要一辈子放你走的准备。
“我去隔壁房间睡,醒酒汤放在桌子上,喝完再睡。”路阳说完就走了,浴室门关好之后是卧室门开了又关上的声音。
陈宇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洗的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床,但他记得自己喝完了一大碗醒酒汤。
他没喝出来是什么味道,而且醒酒汤的效果好像不太好,陈宇川躺在床上依旧感觉自己整个身体都还在乱晃,一直睁着眼很酸,陈宇川最后翻了个身,脸趴在枕头里。
陈宇川后来没分清自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还醒着,也许是梦里,也许只是自己在脑子里又回想了一遍。
路阳在浴室里说的话不停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
小川儿,后来想想,真的特别疼……
十六年了,你早就是我命的一部分了。
在我跟你提离婚的时候,我就做好了一辈子都放你走的准备……
陈宇川第二天早上刚洗漱完,还没彻底清醒呢,路阳直接带着他先去找了路先锋跟满筠心,把两人已经离婚的事儿跟他们说了。
路先锋话没说一句,气得抄起手边的棒球棍就往两人身上招呼,“离婚这么大的事儿,你们为什么不跟我们商量?当婚姻是儿戏吗?说离就离?你们现在又在瞎折腾什么?”
路阳挡着路先锋打过来的棍子,说:“爸,妈,离婚是我们俩之前决定的,我们觉得,或许分开会对彼此更好一点……”
路阳说话的时候陈宇川全程沉默,他现在整个人还跟昨晚一样,都是木的,什么都反应不过来了,更像是还没缓过来一样,只是低着头默默的听着路阳的话,路阳说什么,路先锋问他什么,他都只是顺着路阳的话接两句。
但路先锋棍子往路阳身上打的时候,陈宇川还是下意识替路阳挡了一下。
路先锋手里的棒球棍落在陈宇川后背上,满筠心在旁边拉着路先锋,“你怎么还真打?”
路先锋气得杵着棒球棍指着他们骂了半天。
陈宇川被打了一下,其实没多疼,但那点皮肉上的疼扯着胸口跟内里,一下子让他清醒了不少。
麻木之后的迟钝感一点点褪去之后,陈宇川觉得浑身上下都开始疼了,一开始像是针扎一样,后来像是刀子尖落在身上。
最后路阳想带胖胖走的时候满筠心问了一句胖胖在谁那。
陈宇川说一人带一周,路先锋直接把胖胖的绳子从路阳手里扯走了,“还一周轮一次,你们要折腾就自己折腾去,别带着胖胖。”
家宴之后陈宇川跟路阳一连一个月没再联系过,胖胖直接被路先锋跟满筠心留在了家里。
路先锋跟满筠心那之后气得谁都不搭理了,陈宇川知道两位长辈有气,他怕他们真气出好歹来,后来就总借着看胖胖的名义,三天两头的往那边跑,嘻嘻哈哈的哄着两位老人,逗他们开心。
头两次路先锋见到他就拿棍子,如果路阳在,估计俩人还得一起挨打。
路先锋打他骂他,陈宇川都受着,有满筠心在旁边拦着,路先锋也不是真打,他又打又骂的,但从没撵过他,陈宇川知道他只是心里还有气。
满筠心一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离婚,问过几次他们离婚的原因,陈宇川什么都没说,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最后路先锋跟满筠心一摆手,说他们不管了,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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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越来越冷了,十一月末就下了第一场雪,外面总是一整片的白色,楼下已经落光了叶子的梧桐树杈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风一吹,雪花又漫天飘落。
楼梯台阶上总是又冷又湿,还挂着带雪的脚印,声控灯坏了之后一直没再亮过。
陈宇川胳膊上真被路阳握住了一个掌印,他每天洗澡的时候就对着镜子看一看,一个礼拜之后掌印才彻底看不见了。
年底事儿多,陈宇川每天过的都很忙碌,除了经常得去度假村盯着进展外,还有公司里的事儿。
不过陈宇川又变成了以前那样,嘴角总挂着特别大的笑,大大咧咧的,时不时还拿公司里的人开个玩笑,公司的低气压终于算是过去了。
公司里的人都猜,老板跟老板娘肯定是和好了,前台姑娘得意的跟其他打赌的人说:“看吧,我就说个把月,现在正好。”
陈宇川每次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他跟路阳,只是笑笑,不说什么。
凌群中间打了几次电话过来,叫陈宇川去酒吧玩儿,陈宇川有时候去,有时候不去,去了也没再喝过酒,只是单纯的跟他们扯淡聊天。
他们还是会问他跟路阳,陈宇川总是三两句话就把话题绕开,扯到别人身上。
那么几次之后其他人也不问了,只等着他们自己宣布。
凌群递给陈宇川一根烟,陈宇川也没接,“不抽了。”
凌群也没再让,手指夹着烟点了点他说:“现在烟都不抽了,这压根都不用我们多问了,这是又被管住了。”
陈宇川没接话,算是默认了。
华博学又试着给他倒了杯酒,陈宇川也拒绝了,陈宇川推开酒杯突然盯着华博学看了一会儿,想起了他的姓,问:“你姓华?”
“我他妈当然姓华了。”华博学以为陈宇川傻了,看他的眼神就像是看傻子。
“那你认识华松吗?”陈宇川问。
“认识啊,他是我叔叔家的弟弟,咋啦?”
“你他妈早怎么不说?”
“你他妈的也早没问啊,”华博学不知道他这没头没尾的问的是哪出,“再说,我也不懂音乐,我聊他干嘛呀,也聊不起来啊。”
得了,陈宇川现在也算是知道了华松为什么会知道他跟路阳离婚的事儿了。
华博学没一会儿又杵了杵他肩膀问:“路阳一直在外面出差吗?没回来过吗?”
“没有……”陈宇川说完想改口,他其实也不清楚路阳到底回没回来过,也许回来过,只是没告诉他而已。
“那你也没去找他?”
陈宇川手揣在兜里,摸着兜里的手机说:“没去,我去了也不一定能找到他。”
“你都没去,你怎么知道你找不到他啊?”华博学说,“路阳还能躲着你不成?”
陈宇川想,路阳应该是真的在躲着他,他从兜里掏出手机,解锁之后翻开路阳的微信,两人的聊天记录里除了上回路阳给他发的约好接胖胖的时间外,又新增了两条,都是他给路阳发的。
第一条是路阳出差那天,陈宇川估摸着他下飞机的时间给他发了一条。
阳哥,下飞机了吗?
路阳没回。
第二条是陈宇川一个礼拜前给他发的消息,雪天提醒他注意安全。
路阳还是没回。
华博学看陈宇川出神了,举着酒杯在他眼前晃了晃问:“想啥呢?眼睛都直了,没光了都。”
华博学刚说完,陈宇川握着手机站起来就往外走。
华博学看他神经兮兮的样儿,在身后喊了他一声:“这么晚了,你这么着急忙慌的去哪儿啊?你要是丢了,我们可赔不起一个新的陈宇川给路阳。”
陈宇川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捞起落在沙发上的外套边穿边说:“我去找路阳……”离婚
第24章 我自己一个人吃包子没味儿
陈宇川开了三个小时车,后半夜两点多才到,站在路阳固定的酒店套房门口敲了半天的门,最后才意识到自己扑了个空,他又问了小磊才知道,他们当天下午已经飞去了另外一个城市。
陈宇川站在一直没人应的房门口搓了搓脸,看着小磊给他发过来的信息,觉得自己半夜跑过来的行为有点冲动了。
他觉得现在跟个傻子似的,又不是十七八的小年轻了,还整突袭这一套,不过扑空的后续反应还跟十七八岁的小年轻一样,有点失落,没见着想见的人。
这也让陈宇川彻底意识到离婚跟吵架的区别。
路阳之前说的对,一开始他们离婚的那段时间,他们真的没有什么界限,现在就是那个界限。
那晚路阳把两人的皮都扒开了,晾出来给彼此看,陈宇川想捂也捂不住,那些疼的,那些恍惚的,那些发了霉的,那些他不想掏出来的,全都被路阳翻开了,一点儿没剩下。
他想逃避,想躲,可他最后才发现他没地儿可去,他已经跑出了最安稳的地方。
路阳说疼,他也疼,疼过劲儿了之后才意识到路阳已经走了。
陈宇川之前想离开,真离开的时候,发现原来是那么难受。
陈宇川觉得自己是真他妈的挺作的,他自嘲过后又想,这些臭毛病都是路阳惯的。
如果两人的身份互换一下,反过来是路阳想跑了,陈宇川知道自己肯定能把房顶掀了,一个瓦片都不带给路阳留的。
现在又是什么呢?折腾个屁呢?
最后作完,折腾完才发现,他把最重要的人给折腾没了。
陈宇川开车回返的时候接到了小磊电话,小磊声音有点急,“嫂子,你是去找路总了吗?”
陈宇川实话实说,“半小时之前到的,我在门口敲了半天门没人开,我现在正开车往回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