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碰着了嘛。”
这不是碰上了嘛,就这一句话就行了,不用多问他是怎么来的,最后还是碰上了。
陈宇川仰头,抬着下巴看着西边正往下沉的太阳,寒冬里下午的阳光很弱,远远的照在两人身上,陈宇川一会儿快一会儿慢的跟着路阳往前走。
走到车边之后陈宇川掏出车钥匙直接给了路阳,自己上了副驾。
陈宇川今天早上起的太早了,上午开过来的时候没觉得什么,但是一看见路阳就觉得有点累,想歇一会儿。
路阳开了会儿车,陈宇川靠着椅背眯了一会儿,他以为他只是闭眼缓了一会儿,可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们已经进县城了。
路过一家土菜馆的时候陈宇川冲着窗外说:“阳哥,我饿了。”
路阳顺着陈宇川的视线往外看了一眼,一打方向盘开到路边,拐进那家土菜馆。
这是时间才能打磨出来的默契,街边还有很多家可以吃饭的地方,但路阳都不用问就知道陈宇川想去的是哪一家。
“想吃什么?”路阳坐下之后拿着菜单看。
“想吃……鱼……”陈宇川说鱼的时候拖长了声音,想打住又没打住。
两人都知道,陈宇川点鱼的时候想到了离婚那天那道放了两串儿花椒串儿的水煮鱼。
陈宇川喜欢吃辣,但是不喜欢吃麻。
路阳点了一道糖醋里脊,一道胡瓜炒蛋,还有一个三鲜汤,最后点了一道水煮鱼,把菜单拿给服务员的时候又补充说:“水煮鱼不放花椒,谢谢。”
服务员又跟他们确认了一遍菜单,确认无误之后拿着菜单去了后厨。
陈宇川拎起桌上的水壶倒水的时候洒出来一点儿,他先抽出两张纸擦了擦桌子上的水,擦干净之后胳膊撑在桌子上,往前凑了凑,先冲路阳眨了眨眼,又问:“阳哥,你那时候为什么要在水煮鱼里放花椒串儿啊。”
“你只注意到花椒串儿了,”路阳端起水杯喝了口水,“你压根没注意过鱼,那鱼压根不是我做的,那天你在次卧阳台上偷偷抽烟,鱼是我叫的,没跟店家说不放花椒,以前我做个什么菜,你看也不用看,几乎一闻就能闻出来,放了花椒你也没看出来……”
路阳话没说完,但陈宇川已经感觉到了他声音里浓浓的怨气。
陈宇川突然无声的笑了,笑得眼睛弯弯的,“那可能是因为我抽烟抽的,把我嗅觉给抽坏了,以后不抽了,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摄像头了,怎么我做什么你都知道啊,我以为我藏的很好。”
“其实你没藏得多好,而且还特别明显。”路阳说。
陈宇川又挠了挠耳朵,现在在外面,他挠了一下就放下了,歪着头回忆了一下,“有吗?特别明显吗?”
有没有的现在都不重要了,反正他知道他什么都逃不过路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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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老家给他老妈上坟,陈宇川总是会想起以前的事儿,想起那些年他老妈还在的时候。
当初陈宇川跟路阳刚在一起的时候,最反对他们的人不是路先锋跟满筠心,是陈宇川老妈崔秀君。
崔秀君以前一直是个挺看得开的人,什么都不太往心里去,但自从陈宇川老爸没了,她自己又生病之后就变了,变得整天忧心忡忡,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她放心不下陈宇川。
一开始查出有病的时候崔秀君没想治病,她甚至都没跟陈宇川说,自己偷偷把病历本藏了起来,有次晕倒在家里,陈宇川送她去医院才知道他老妈的病。
崔秀君不想治病,她知道治病得花不少钱,陈宇川老爸事故的赔偿金虽然给了,但并没有太多,供陈宇川上学还有日常开销倒是够用,用来给她治病撑不住几天。
她不想花钱,在医院第二天看着药费单子就嚷嚷着要出院,陈宇川直接坐在病房门口堵着,连拖带拽的不允许她出院。
娘俩儿都不怕被看热闹,一个死活要出院,一个死活拦着不让,当时好多人都劝崔秀君,两人在医院拉扯了半天,最后陈宇川放了狠话,说她要是不住院,他就绝食。
陈宇川当真三天没吃饭,不过他不是真的绝食,他真绝食出了问题就没人照顾他老妈了。
陈宇川每天都趁着出去打热水的空档偷偷吃点东西,兜里总是塞两个面包或者饼干,吃完之后一抹嘴,拎着热水壶回病房的时候故意耷拉着肩膀,走路很慢,看着有气无力,一脸蜡白又营养不良的弱唧唧样儿。
最后是崔秀君妥协,后来按时去医院做透析,落下一次陈宇川就“绝食”一次,后来崔秀君一直挺听陈宇川话。
当陈宇川第一次把路阳带回家里说是他男朋友的时候,崔秀君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一个十八还没长成全形的男孩儿,什么都没有的年纪,家里还拖着一个尿毒症的老妈,估计谁听了都得躲得远远的。
崔秀君一开始以为路阳是陈宇川花钱雇的,因为医生之前有段时间说过她的情况不算太好,陈宇川找来路阳,是为了让她安心点。
后来她看着路阳不像是陈宇川雇的,路阳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打骨子里透出来的教养,那不是演出来的。
再后来路阳给她安排了医院,还给她找了权威专家,崔秀君那时候又猜测,陈宇川为了给她治病,被有钱公子哥包养了。
她甚至脑补出,有钱公子哥表面斯斯文文,可能背地里有什么特殊又见不得人的癖好。
这个猜测在崔秀君有次无意间看到陈宇川膝盖上的淤青时爆发,说不允许陈宇川为了给她治病这样糟践自己。
当时陈宇川就不乐意了,“老妈,你把你儿子当成什么人了?而且你看路阳像变态吗?他多好啊,他特别好,他天下第一好。”
崔秀君还是不信,苦口婆心的劝他:“虽然我们家庭条件不怎么样,老妈还病着,但是找对象的事儿一定要认真,不能稀里糊涂的,路阳那么有钱,咱高攀不起,妈的病拖一天就活一天,你自己不能因为我的病,就拿你自己的事儿闹腾。”
“是他主动的。”陈宇川很有底气的补充了一句。
“他主动的,你更要小心啊,他可能只是跟你玩玩呢?”
陈宇川很多年后听得多了,看得多了才知道,他能遇见路阳,是多么多么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崔秀君后来还是不信,甚至跟陈宇川装间歇性失忆,每次见了路阳都假装是第一次见,问这问那,就为了试探陈宇川跟路阳的关系。
她爱装失忆,陈宇川就陪着她玩儿,还玩儿的挺乐呵,一直非常配合,充当最佳配角。
后来崔秀君老装失忆陈宇川陪玩陪累了,为了戳穿她,故意说:“妈,我跟路阳关系是假的。”
崔秀君坐在沙发上一拍大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是骗我的。”
当时陈宇川说这话只是为了戳穿崔秀君玩儿上瘾的失忆梗,但他没想到的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路阳就站在门外,路阳听见了。
门口不知道谁家的狗窜进院儿里,撞倒了晾衣杆,几根竹竿倒地之后哗啦几声。
陈宇川跟崔秀君从屋里走出来,院里的灯亮着,他们只看到敞开的大门口一条大黑狗跑得只剩一个黑色的尾巴尖,擦过门边之后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叫都没叫一声。
站在院子中间的路阳脸色特别难看,盯着陈宇川。
陈宇川蹭地跑出来,跑到路阳身边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有点重。
路阳原本跟他说今晚有应酬,陈宇川以为他不会来。
他当时心里就俩字,完了。
路阳生气了。
路阳是真生气了,他把手里拎着的东西直接放在地上,转身就走了。
陈宇川拔腿就追,边追边喊:“路阳,路阳……你等等我。”
路阳走的很快,刚到路边就拦了辆出租车上了车,陈宇川跟在他身后也钻进了后排车座。
上车之后陈宇川紧贴着路阳,手拉着他胳膊,生怕他跑了似的。
司机回头问他们去哪儿,路阳报了地址,不是回家,是去湖边。
“阳哥你去湖边干什么啊?”
路阳没说话,车上还有司机,陈宇川也没现在就开口解释,但手一直牵着路阳,食指在路阳手背上刮刮蹭蹭,一会儿摸摸他指尖,一会儿又捏捏他骨节,小动作一直没断,路阳也没甩开他,但脸色依旧不好看。
车在湖边停好,路阳付完钱打开车门,腿还没抬陈宇川就迫不及待开口:“阳哥,我刚刚说的是假的。”
路阳先下的车,站在路边问:“什么是假的?我跟你的关系是假的?”
“不是不是,我跟我妈说的我跟你关系是假的这句话是假的,”陈宇川都快把自己绕晕了,下车之后又拽住了路阳手,“我跟你的关系是真的,比啥都真,最真了,咱俩是正经处对象呢,最正经的处,比什么都正经……”
路阳顺着湖边的小路往里走,陈宇川知道路阳已经没那么生气了,但还是得人哄着。
路阳喝多了有点孩子气,这是陈宇川第一次见路阳喝多之后总结出来的,得顺着他哄着他才行。
路阳走的不慢,陈宇川小跑着跟着他,鞋带开了也没系,走路的时候脚一抬一抬的,怕踩着鞋带摔倒。
“阳哥,你别生气了,你生起气来太难哄了。”
路阳感觉到陈宇川怪异的小跑姿势,低头看了看他脚,停在小石板路边,站在草坪上不走了,“不愿意哄就别哄。”
“哄哄哄,”陈宇川跳了两步站在路阳身前,张开手拦着他,“没不愿意哄,特别愿意哄。”
陈宇川贴的太近了,路阳往后退了一步,陈宇川见他后退,自己往前跟了一步。
路阳又退了一步,陈宇川又往前跟了一步。
最后路阳不退了,声音有点严厉,“我退一步你跟一步,你站在原地别动。”
“我动,我得跟着你,”陈宇川还张着手,“我不让你走。”
路阳握着陈宇川一只手,拉着他没让他动,他自己又退了半步之后蹲下了,松开牵着陈宇川的手,给他系好了鞋带。
路阳刚站起来,陈宇川抬手搂着他脖子,在他嘴上亲了亲,之后一发不可收拾,路阳扣着陈宇川后脑就没放开他。
夏夜的微风吹过波光粼粼的湖面,搅起一层染了微醺酒味的湖水,头顶的玉兰花动了动又停了,有人路过也没能打扰到热吻中的两人。
路阳感觉到陈宇川心跳越来越快之后才放开他,陈宇川被路阳亲的站不稳,半边身体靠着路阳肩膀,舔了舔发热的唇角,声音都是湿漉漉的,“阳哥,以后我不惹你生气了。”
路阳瞄了他一眼,明显不信。
陈宇川又舔了舔嘴角,“真的真的,我以后真不惹你生气了。”
路阳那眼神依旧是不信的。
“你别不信啊,”陈宇川踮脚又在路阳嘴唇亲了亲,“真不惹你生气了,我要是再惹你生气,我下次就叫你老公。”
这是路阳之前在床上的要求,但陈宇川一直没叫过,路阳显然对这个提议挺感兴趣,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久陆】
阳哥喝了酒就是幼稚傲娇阳,还记得吗,15章有提到过这个~
第31章 要是我赢了,你今天跟我一个屋睡
陈宇川嘴上保证的痛快,说再也不惹路阳生气了,过后照惹不误。
但让陈宇川叫老公这事儿,路阳没准备再等下次,那天晚上从湖边回去之后,陈宇川在床上就被逼着开口叫人。
陈宇川跪着趴在床上,红着眼回头看路阳,紧抿着唇说:“阳哥,不行,上次在地板上,你弄的我膝盖上都是淤青,现在是夏天,我不爱穿长裤子,穿短裤遮不住膝盖,上回被我妈看见了,我妈以为你是变态,有不良癖好还虐待我……”
“我什么时候虐待你了?”路阳下巴抵在陈宇川颈窝处轻轻摩挲了几下,“这是床,不是地板,不会有淤青。”
“那我们换一下,”陈宇川跟路阳商量,“我不跪着。”
路阳深深呼了口气,又过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的拖着陈宇川的腰把他翻转了一圈,让陈宇川平躺在床上。
那天晚上路阳一直折磨着陈宇川,逼着他开口叫老公。
“叫老公。”
“阳,阳哥……”陈宇川闭着眼,颤颤巍巍开口。
“不对,叫的不对,叫老公。”路阳纠正他。
“阳……”
“不对……”路阳声音沉沉的,又纠正了他一遍,“又叫错了,重新来……”
“老……”只说了一个字,陈宇川头皮都麻了,张开口试了试,最后喉咙里只发出一点抽抽啼啼的哭腔,“老,老公……”
陈宇川声音很小,路阳听见了,但他觉得他声音太小了,又逼着陈宇川大声叫一遍。
两遍,三遍……
一直到深夜。
第二天陈宇川醒的时候嗓子哑着,路阳倒是一脸明媚,早早准备好了早餐。
“老公……”陈宇川吃完碗里的馄饨时冷不丁又叫了一声。
坐在他对面,正端着咖啡杯喝咖啡的路阳猛地呛了一下,偏头咳嗽了好几声。
陈宇川起身坐到路阳身边,抽了张纸巾给路阳,“你要是爱听,我以后天天叫你老公。”
路阳拿着纸擦了擦嘴,又闷闷的咳嗽了几声,挑眉看着冲他咧嘴坏笑的陈宇川。
“行,天天叫,你叫我就听着。”
那天下午陈宇川才回家,崔秀君这回是真信了,如果说别的可以演,但路阳昨晚第一反应下的眼神跟情绪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