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尚宣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领命而去。不久三份奏折就送到了尚宣面前。
尚宣看了一会,恶向胆边生,阴笑道:"不愧是莫轻寒,做事真真滴水不漏。还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们都结党营私,倚老卖老,只看着莫轻寒脸色行事。"整个朝廷上下,就数他年纪最小,那一帮大臣他们就知道听从莫轻寒的,这还不是一手遮天是什么?然则天下都夸他德才兼备。
三人只得马上跪下,"微臣忠心耿耿为陛下办事,奏折上字字属实,望陛下明查。"他们也恨不得马上扳倒了莫轻寒,好轮到自己飞黄腾达,然而确实没有的事情,要他们怎么办,有把柄扳倒莫轻寒那是顺便,但是无中生有捏造莫轻寒的罪名,那无异于自杀,他们还没有这样大的胆子。
"先退下吧。"尚宣将奏折随手一丢,怒道,"莫轻寒啊莫轻寒,难道朕还真奈何不了你了?"
"陛下,只是狠不下心罢了。"在一边伺候的小太监却突然插话。
"你倒是说说怎么个狠心法?"
"那奴才可就斗胆说了。"那小太监跪下道:"三部会审没罪,不是莫轻寒没问题,而是这三部连莫轻寒都有问题,这搞派系党阀可不得了,该好好彻查一下才是。"
尚宣咬牙道:"不错,是要好好查一下。"
"现在朝上的都是莫轻寒的人,陛下该找个自己的亲信。帮着陛下收罗莫轻寒的罪名,最好再无中生有,小事化大......"
"说得好,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太监扬眉媚笑,"小喜子。"
"好个小喜子,朕是不是要封你一个官当当,让你好办事一点?"尚宣盯着他,笑容从无到有,从小到大,最后开始大笑。
小喜子笑道:"皇上圣明。"
"你想做李甫国,朕还不肯做唐肃宗呢。莫轻寒纵然有一万个不是,也是当朝一品大员,进士出身,满腹经纶,轮到你这小奴才来说三道四?朕就是要罢免他,也必然要他低头认罪,岂会做这样龌龊之事?若借你之手扳倒了他,少不得要让你平步青云,指不定你在他的位置上比他还坏呢?"尚宣脸色一变,冷笑道。
"说的好,真是说的好,微臣参见陛下。"这样悦耳的声音,除了是莫相国本人,还能是谁?
"莫轻寒你来做什么,怎么就连个通报的人都没有?"尚宣见是莫轻寒十分意外。
"恰逢龙颜震怒,他们谁敢出声?微臣只好自己大着胆子先进来了,本是想来招供这些年来的罪行的,想不到现在倒是先要清君侧了。"莫轻寒知道尚宣在收罗自己罪证,干脆自己上门来认罪得了,不过
现在还是先对付小喜子。
"小喜子,锦州人士,挥刀自宫,你倒是个上进的孩子,长得倒还真是讨人喜欢,眉眼清秀,唇红齿白,只是这野心也未免太昭然若揭了。这皇宫太小了,容不下你的大志,还是将你送出去,天高任鸟飞。"他少年得志,什么人没有见过,尤其是攀龙附凤谄媚之徒,这小喜子年纪尚小,就能如此作怪,大了还得了,岂能让他留在尚宣身边,趁着尚宣和小喜子刚才谋划怎么拿下他的时候,他已经将小喜子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
尚宣见他连小喜子的底细也知道了,心里叹一声这个莫轻寒还真是厉害,也就不阻止莫轻寒对小喜子的发落,只是在小喜子被带下之后,玩笑似的对莫轻寒说,"你只会说人,你自己何尝不是长了一张足以颠倒众生的俊美容貌。"
"原来我的脸容竟是有碍视听。"好话谁不爱听,一向庄重惯了的莫轻寒竟也微微一笑,打趣道。
"莫相国真爱说笑。"他这一笑,尚宣顿时又看得痴了,纳纳说道。
"说笑完了,微臣和陛下谈谈正事吧。"莫轻寒给尚宣跪下了,"微臣为官十余载,岂能全无差错,自觉有负先帝重托,细思历年罪过,已经写成奏折,望陛下明查。"
"不,爱卿请起,相国乃国之栋梁,行得正站得直,天下谁人不晓?诸臣易得耳,至如相国者,国士无双,朕敬之唯恐不及,岂敢疑之,今日之事,休要再提。"既然莫轻寒都把话挑明了,尚宣反而客气起来,扶起莫轻寒,他的奏折更是看也不看就烧掉了,现在也确实还不是和莫轻寒翻脸的时候呢,不然这满朝大臣无法驾驭。
"陛下既然仍要用我,那微臣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帝王之为治也,内有宰辅卿士,外有籓翰大臣,岂可令刑余之人,参预大政?况此辈皆陛下之家臣也,比于人臣之家,则奴隶之流。恣横如此,罪恶贯盈,天命诛之,罪岂能舍?横尸伏法,固不足矜,含容久之,亦所多愧。
"不能让内侍干政,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这朕还是知道的。"尚宣惭愧道。
"陛下圣明,所以今日只将小喜子遣送出宫。"
"不然你还待怎的?"e
"陛下看此楼甚高,小喜子年纪尚小,得了皇上宠爱,心花怒放一时失足也是有的。"莫轻寒不动声色地回答。
"你竟然想要在朕面前杀人,放肆。你也是读过圣贤书的,难道不知小喜子也是爹生娘养的,你杀了他,他家人怎么办?"尚宣只觉浑身发抖,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莫轻寒的暗示而冷的。亏他还以为莫轻寒是个谦谦君子,原来莫轻寒用起心机来这样毒辣,他真是看错了莫轻寒。
"哭则哭矣!一家哭何如一路哭,这小喜子若是放任下去,难免不是个祸害,到时候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莫轻寒轻叹一声,"官场也不是什么干净地方,不要看我平日爱穿青色长袍,那上面不是没有染过血污的,既有别人的也有自己的。"
纵然是太平盛世,官场也是诸多纷争,他做官能做到一代权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叱诧风云,总要有些手段的,纵然没有害人之心,防人之心还是不可无,不然他恐怕早就尸骨无存,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陛下若是在不满微臣愚笨无能,朝野内外,自有人才济济,陛下只需大开科举文武选之门择优录取,便可广招天下精英为己所用,另一方面体恤百姓、藏富于民,厚植实力、广招民心。"莫轻寒突然低下了声音。"朝中旧臣,不过墙头之草,圣上只需提拔顺己之臣,再不动声色替入新血,自可逐渐主导朝政。揽握天下大权之后,只需安个莫须有的罪名在不待见的人之身,自可将之除去。
尚宣睁大了眼,莫轻寒这一席话,真有如醍醐灌顶。"你就不怕养虎为患?"
"陛下,此言差矣,我过是不一名臣子,只是食君之禄,陛下若是虎,我就成为陛下身上的翅膀,如虎添翼,岂不绝妙。不过这些都只是御人之术,是下策,攻心才为上,得人心者得天下。"
"朕若是那扶不起的阿斗,只是一只懒猫呢?"
"陛下若是猫,微臣就只好成了您脖子上的项圈,两人皆不得痛快。"
尚宣蹙眉竟然笑了,"好,莫相国快人快语,他日我一定给你个痛快。"
"陛下不防看看《韩非子》《孙子兵法》这几本书。相信下次再要罢免我时,一定受益良多。微臣告退。"莫轻寒笑着跟尚宣推荐了几本书。这是他的历害之处,纵然是再大的事情,他都温言柔语,绝不会疾言厉色。那一双眼睛分明是早已看惯了虚世浮华,却依然澄澈明亮。
尚宣却恨得咬牙切齿,最恨莫轻寒那样温和淡定的微笑。什么下一次,他根本就是笃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莫轻寒当他的处心积虑不过是儿戏,莫轻寒,你给我等着,我总有人要你好看。
第 9 章
莫轻寒那日掏心掏肺对尚宣明言,但是尚宣却对他的建议置之不理,好啊,莫轻寒你喜欢掌权就去掌吧,我呀成日里只是醉卧美人膝,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莫轻寒晚上在政事堂办公,隐隐听到丝竹之声,知道是这新君又在寻欢作乐,却只是嘴角轻轻一牵。
经过上次的风波,如今他也退了一步,只要没有闹得太过分,玩出什么玉体横陈,酒池肉林之流伤风败俗的事情来,他也就由得这年轻的君主开心享乐去。尚宣只要不扯他的后腿就很好了。
倘使不是为了牵念着黎民百姓,他也乐得做个潇洒不羁的才子,满腹经纶用来吟风弄月,携着美人素手游遍青山绿水。
当年他也曾和最心爱的女子一起共度良宵,小红低唱我吹箫,贪玩好乐,只觉春宵苦短,这是真实不过的少年人心性,可是彩云易散琉璃脆,美好的东西终究不能长久。如今弄玉已随飞龙去,只剩萧史独伤心。
原来良辰美景后面还有柰何天三个字,他一直都很忙,早知道的话,该多陪陪娘子的,可是谁又能料到恩爱夫妻不能到头呢?
莫轻寒摇摇头,正想要继续办公,谁料一曲《梅花三弄 》传到他耳里。 莫轻寒顿时面色一变,这《梅花三弄 》既是古筝曲,又是洞箫曲,在他爱妻尚未过世之时,两人常常合奏。这曲子一下子勾起莫轻寒的伤心事,前尘往事汹涌如潮,相国大人只觉魂牵梦绕,无处可逃,再不能静下心来留在这政事堂。
尚宣是王爷,自小锦衣玉食,见惯风花雪月,如今到了宫中也不过是歌姬比较美一些,乐者技艺精湛一点罢了,说实话,他并没有多少兴致,听几次也就腻了,本来和莫轻寒对着干就让他觉得很有意思,可是莫轻寒现在又不理他,他实在是昏昏欲睡。
为何乐声一下子停了下来,原来是莫轻寒进来了,穿着他的紫色朝服,真正仙人之姿,秋水为神玉为骨,只怕就要乘风归去。
有多久没有这么近地看过他了,自从上次见他和那个小太监一起谋划怎么扳倒莫轻寒之后似乎就没有好好看过莫轻寒,不,是莫轻寒再没有好好正色看过他。
那个小太监的名字叫什么来着,已经记不得了,可是他一直记得那一日莫轻寒无奈的苦笑,虽是温文儒雅如旧,却仿佛有说不得的愧涩之意。
"陛下既然如此有雅兴,请允许微臣为陛下吹奏一曲,聊以助兴。"
"有劳莫相国了。"尚宣点头,莫轻寒就吹起《梅花三弄》来。
他的萧吹得真是好,人也长得悦目,只是这乐声听进君主耳中,却一点也不动听。无论是身在喧闹嘈杂的赌坊,还是在深宫大内,莫轻寒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清贵之气始终是不变,让人在他面前一下子觉得自惭形秽起来,"够了,什么助兴,根本就是败兴。
"陛下,请留步。"
"还有什么事?"尚宣虽然不耐烦,却还是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陛下,请早些休息吧。就寝之前饮一杯醒酒茶, 明日早朝就不会头疼了。"
该死的,他对他还是那么温柔,可是莫轻寒现在待他如客人,恭敬而疏远,再不复当初迎他进宫时对他的殷切期望。
"莫轻寒,朕是不是叫你觉得后悔了吧,"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一想到这里心里特别的憋气,
"陛下如今年纪尚小,只不过是贪玩罢了,这也是免不了的事情,总比贪婪要好得多。如今太平盛世,陛下尽可以尽情玩乐。"
"莫相国,你这是在暗示我,以我朝的国力,养我这一条大米虫是没问题了。这是你对我的放纵,还是对我的完全放弃?"
"陛下觉得呢?"莫轻寒笑了,不答反问。
年轻的君主脸上顿时红了一片,羞愧地低下他高贵而骄傲的头
什么年纪尚小,什么不过是贪玩罢了,他已经二十岁了,可是莫轻寒根本是拿他当毛头小子看。他只当他是在过家家呢,难怪相国大人一点也不生气,尚宣越想越火大,沉着一张脸就说,"这么晚了,莫相国你为什么还不回家,你的娘子就不会有怨言吗?无端嫁得金龟婿,不仅辜负香衾事早朝,而且半夜三更还不回家,真教人悔教夫婿觅封候。"
尚宣本是无意的随口一问,谁料这句话竟然戳中了莫轻寒心里最大的痛处,他的肤色本来就很白皙,现在更是变成了一种惨白的青色,似极最为名贵的瓷器,只要轻轻一碰就要碎了,好容易才缓缓地说出,"拙荆柳凝碧八年之前不幸产后身亡......"
尚宣闻言大惊,难怪他看着灞桥柳色那么伤心,一位早逝的绝代佳人,弱柳抚风般的花容月貌,一段缠绵悱恻的往事,一生难以忘怀的心伤,多么动人,却又多么哀痛,八年生死两茫茫,虽相逢,却匆匆。
古往今来,也不知有多少人,用多少美丽的诗句赞叹过杨柳的美丽,可是,杨柳依依,这样的人间美景看在莫轻寒心里是什么滋味?留人不住,那柳如丝,是他的哀愁,那柳如雪,是他的心在滴血,杨柳的柔,是他痛断的寸寸柔肠。
尚宣也不知自己胡乱说了些什么,他只是不敢去看莫轻寒的脸色,赶紧夺路而逃。
走了一阵,他才停下来问身边的太监,"莫轻寒和他夫人感情很深吗?"
"莫相国,不,那时相国大人还是吏部侍郎,他与夫人伉俪情深,琴瑟和谐,长安无人不知,无人不羡,柳夫人辞世多年,相国至今仍未续弦。"二品总管大太监申英答道。
"情深不寿,强极必辱,谦签君子,温润如玉。"尚宣叹道,他刚才真是说错话了呢。
莫轻寒一定是很爱他的妻子吧,什么勤坚敬业,他看他根本是假公济私,借着为国操劳来逃避丧妻之痛,这才有家无回。
回宫就寝,闭上眼却怎么也睡不着,那袭紫色官袍总在尚宣眼前若隐若现,飘近飘远......即使入梦了,还是看见那人有着挺拔的线条,轻快的脚步,身姿飞扬,一举手一投足却又那么温文儒雅......
"陛下既然如此有雅兴,请允许微臣为陛下吹奏一曲,聊以助兴。"那人笑着却放下手里的洞箫,在尚宣腿间忘情地品味起来。
"啊--!"
尚宣惨叫着瞪大眼睛坐起来,捂住自己的嘴,冷汗一头。噩梦!这是噩梦!自己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都是那个莫轻寒害的。
忽然发觉不对,掀被子一看......
尚宣脱下这倒霉裤子,点着了烧个干净,这么丢脸的东西可绝对不能让人看见!
第 10 章
但是梦里面的莫轻寒为什么那么迷人,和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样子完全不同,尚宣再也睡不着,索性摆驾政事堂,心病还要心药医,等他见过莫轻寒的恶行恶状,就不会对莫轻寒抱着这种幻想了。
到了政事堂看灯还亮着,果然莫轻寒还没回家,内侍要通报,尚宣却摆了摆手,他可不想惊动了莫轻寒,还是想看看莫轻寒吃惊的样子啊。
谁料进了政事堂,却发现莫轻寒批公文批到倦极,伏案而眠。
他还真敬业呢,居然就这么睡着了,那些奴才也真不像话呢,这要是让他着了凉,他们怎么担当得起?
尚宣心里也有一点微微的内疚呢,是自己太任性了,把所有的责任都丢给他了,当下脱下自己的外衣要给莫轻寒披上。
突然觉得他真的很英俊,就忍不住伸手轻抚莫轻寒的脸颊,果然还是不惊动他好啊,不然莫相国岂肯让他这样放肆。
莫轻寒在梦中以为是已故爱妻,握住他手,柔声唤道,"娘子......"好温柔的声音呢,正是叫人心醉,这要是个女人听见了,一定就此沦陷。
然而不幸的是这次他遇到不是窈窕淑女却是混世大魔王尚宣,尚宣是典型少年人心性,顽劣叛逆,看到莫轻寒睡得如此香甜,连来人已到近前都未察觉,而且睡容动人,突然,就兴起了想要恶作剧的心理。
莫轻寒你成天一本正经地教训人,我倒要看看你欲火焚身又不得解脱的样子,哈哈,莫大相国,你也有今天!
尚宣越想越兴奋,手也跟着动作起来,开始探入莫轻寒衣襟。他实在很想看这位一向谦恭守礼的相国大人被他恶作剧后惊醒时的样子。那一定很有趣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