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谭跃说。
“可以这样吗?!”因为谭跃的过于淡定,反而是向思尧缓不过神来,眼睛都瞪大了。
“不可以吗?”谭跃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了下来,“我其实没跟其他人说过,之前是跟她,还有就是你。我们那地方太小了,我还以为,你们大城市的人会开明一点。”
这话一出,向思尧想不开明都不行,尤其是一分钟之前,他还听到谭跃陈述着第一次出柜的时候遇到了挫折。
“可以的。”向思尧马上说,“就……挺正常的嘛!”
他又把那张巨大的地图拿起来,看了半天,又问谭跃:“所以男的,你有喜欢的吗?”
“以前没有过,”谭跃说道,“现在暂时还不太确定。”
向思尧听不太懂是什么意思。毕竟首先,他要先去好好了解一下,谭跃这是什么现象。
“所以刚刚她跟你说什么了?”向思尧还是忍不住问。
“以后再告诉你。”谭跃说。
第39章
“思尧,”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醒醒,起来吃饭了。”
向思尧带着满身的倦意睁开了眼,谭跃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一点多了。平时设定的闹钟没有关,响了一轮又一轮。
向思尧羞愧地下了床,带着一身的酸痛坐起来,还好除了有些累之外,并没有别的不适。
两个人一起下楼,谭跃的爸爸却在看见向思尧的脖子时黑了脸,把谭跃叫过去,把一个东西扔了过去。谭跃拿起来一看,是个黑色的止咬器,坚硬的金属构成了形状,外面包裹着一层皮,来让止咬器没有那么冰冷。
“什么意思?”谭跃明知故问。
“你还好意思问,你把人家脖子都咬成什么样了。”谭跃爸爸说,“国家真应该对Alpha加强管制。”
谭跃说:“你知道我不喜欢戴这个的,太奇怪了,像狗一样。”
他一度认为,这是开启ABO时代以来,最奇怪的发明之一。每次走在街上,看到有人戴着这玩意儿,都觉得仿佛是在脸上写字:“我是Alpha,我能力很强,Omega有需要请找我。”
更何况自己戴着“项圈”就已经很容易被人误会了,要是再加上这个,更说不清楚,仿佛只差一根牵引绳,就能立刻因为伤风败俗被抓进派出所。
“用不着,这种东西太脆弱了,我一只手就能捏烂。”谭跃把止咬器丢到一边,拉下领口,“信息素非正常上升的时候,这个东西会报警电击的。”
“电击真的会让你停下来吗?”谭跃父亲将信将疑。
“会更刺激。”谭跃面无表情地说。
“……”
午饭是几道味道清淡的农家小菜,向思尧夹了一筷子青菜,刚一入口就觉得这菜炒得好,叶子青绿,又有十足脆爽,比他外卖叫的美味多了。
他夸了一句,对面的谭跃爸爸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啊?”向思尧又夹了一口菜,还没咽下去,堵在喉咙口,只能发出这样的声音。
“要不然在你那边办一场,我们镇上再办一场。这里有个发发发酒楼,老板跟我很熟……”
“爸。”谭跃放下碗,严肃地看着父亲。
“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也是好心问一句,你看你都多大年纪了,再拖下去不知道哭的是谁。”谭跃爸爸摆了摆手,不再说了。
休假的日子很无所事事,虽然这个新家修得很好,但谭跃和向思尧为了避免被继续盘问什么时候结婚,还是决定跑出去。正好庭院里停着两辆自行车,也没上锁,索性一人一台,骑到了附近的鱼塘。不过刚一下车,向思尧的那台自行车就突然散了架。他们手里也没工具,蹲在路边修了半天,也没有搞好,于是索性选择继续钓鱼,至于怎么回去,等会儿再想办法。
承包鱼塘的老板也卖烧烤,客人钓上来的鱼可以免费加工,鱼池还提供简易钓竿和廉价的鱼饵。
向思尧他们刚来不久后,老板来新生意了,路边停下三辆车。一群中年Beta涌下来,从后备箱拿出全套渔具和高级鱼饵。
他们观察环境,调制鱼粮,挑选鱼竿,嘴里蹦出一个个专业名词。半个小时后才开始下钩。
向思尧同情地看着本小利薄的老板,这副要钓空鱼池的架势,老板今天只能亏本了。
老板只是呵呵一笑。
一个小时后,向思尧脚下水桶装了半桶鱼,对面依然安静如鸡。
谭跃拎着鱼桶去社交:“问问他们你的自行车怎么修。”
“他们会?”
“钓鱼佬,除了不会钓鱼,什么都会。”
钓鱼的大哥们很是热情,三下五除二,就修好了向思尧的自行车。向思尧看着自己桶里的小半桶鱼,拿去递给老板,等他的自行车轱辘顺利转起来时,烤鱼、鱼汤、鱼头豆腐也都做好了。
有个纹身的大哥一边夸着向思尧的厚道,一边时不时看谭跃一眼。终于一拍桌子恍然大悟:“你不就是老谭家的那个儿子?!我是你们村的刘哥啊。你不是在大城市里忙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话音刚落,他又自顾自得出了结论:“被辞退了?没关系,广大农村大有作为,回来创业也是一样的,天天在大城市累死累活也没意思。”
“……没有,回来休年假。”谭跃说。
“没关系,你要是三十五岁被开除了就回来,不管干什么,刘哥照顾你生意。”刘哥却还在自顾自地热情。
“谢谢刘哥。”谭跃异常地乖巧。
“那你旁边这位是谁啊。”刘哥在跟谭跃说悄悄话,虽然音量实在有辱悄悄话这个名词。
谭跃也学着他压低声音:“我未婚夫,还没结婚,带他回来见见父母。”
“我也猜到了。那老谭他们怎么说啊?我听说他们之前为了你找对象的事情,可犯愁了。”
“挺满意的,他们准备在发发发酒楼办宴席,我准备再选选。”
向思尧用筷子狠狠敲了敲碗,谭跃看过来,向思尧咳嗽了一声:“快吃鱼吧,都凉了。”
大哥醒过神来,立刻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风卷残云地吃完了饭,又去鱼塘边钓起来。
可惜的是,这场愉快的休假,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骑着自行车回去的路上,谭跃停下来,接了个电话,便跟向思尧说,有紧急的事情,要马上回去。
“但现在有点晚了,我可能又要开一天一夜的车。”谭跃说,“或者我先走,你明天坐飞机回去。”
向思尧立刻拒绝:“我跟你一起走。”
夜晚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车在孤独地奔驰着,向思尧问:“是律所的工作有什么事吗?”
“是许医生。”谭跃说,“他说我的检测报告出来了,有个问题要当面聊聊,而且非常紧急。”
既然是关于谭跃的身体问题,那自然比工作更重要。向思尧又打开了那个检测着体征的APP,所有数据都平稳得像一只温顺的猫,正窝在枕头边安睡。
但问题是,再温顺的猫,都可能会随时应激暴起,咬主人一口。
所以走到许医生办公室的门口时,向思尧甚至有些腿软。
“你要一起进去吗?”谭跃握着门把手,转过头问向思尧。
“不了……”向思尧说,但是他很快又后悔,他想谭跃这种人,万一真听到了什么严重的问题,肯定是不会告诉自己的,又抬头看着谭跃,想征求一次修改答案的机会,“我又想进去了,可以吗?”
谭跃便开了门,侧身让向思尧先进去。
许医生也看到了向思尧,上次向思尧来接谭跃出院的时候,他们是见过面的。
还没开口询问,谭跃就先一步说:“许医生,他是我的紧急联系人,也想了解我现在的身体状况,可以让他一起听吧?”
“可以是可以……”许医生低头看自己的资料,抿了一下嘴唇,“只要你不避讳就行。”
于是许医生直接开门见山:“谭跃,你之前回答我的问询时,是不是撒谎了?”
第40章
“没有。”谭跃很肯定,反问道,“怎么会这样说?”
“因为给你做了深度检测,还把你的血样送去国外机构以后,我们得出的结论跟你最开始的陈述有出入。”许医生把那一叠纸推过来,让谭跃自己看,“你说你没有过任何性生活,但是报告显示,你曾经进行过假性标记。”
“假性标记?”谭跃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没有标记过任何人。”谭跃非常肯定。
“这是近几年提出的一个概念,是之前有个团队,对十四岁到十八岁的青少年做了跟踪研究。”许医生说,“一般来说,大部分人的第二性别分化时间是十七岁到二十岁,也就是高中到大学的年纪。但同时,大部分人的第一性别,在十二岁到十四岁的阶段,就开始进入性成熟期,女性和男性都开始出现青春期第二性征。这中间是有个时间差的。”
“所以?”谭跃听得愈发迷糊。
“所以,比如你,在你尚未分化出Alpha性别,但男性特征已经成熟的阶段,你也会有一些冲动。同时科学显示,其实这个阶段,就已经可以预测后续分化的可能性了,准确度高于百分之七十。我们称之为‘前分化期’。”许医生说,“如果你与一位后续分化成Omega的人发生关系,你们之间也会有假性标记,他与你的信息素匹配度会非常高,在你的易感期和他的发情期,你们都会非常适合彼此。这也就是为什么你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死的原因之一,除了你之前用的强效抑制剂之外,那个Omega的信息素也在你的体内影响着你。”
“我不明白……”向思尧也陷入了困惑之中,“不是还没分化吗?怎么会影响呢?”
“举个例子,在以前还没出现ABO的年代,理论上来说,女性的育龄一般都是二十多岁。”许医生说,“但如果遇上丧心病狂的禽兽,非要在十三四岁时发生关系,也是很有可能怀孕生子的。”
谭跃勉强听懂了:“所以我曾经在一个Omega将要分化却还没分化的阶段把他给强暴了,获得了他的高匹配度信息素,这些年才能苟延残喘。”
“对。”
“对什么啊对?!”谭跃说,“检测报告出错了,我没有做过这种事情。我警告你,一个Alpha的清白是很重要的,你不要胡说。”
“不可能,科学不会出错。”许医生斩钉截铁,“你仔细回忆一下,人在信息素的引诱下,很可能做出一些平时根本想不到的举措,又像醉酒一样什么都不记得。”
“我第一次分化是大学,还是在六人宿舍,怎么可能……”谭跃争辩到一半,突然愣住了,他像个生理白痴一样,询问着许医生一些众所周知的常识,“易感期会出现什么症状?”
“发高烧、眩晕、意识不清……”许医生历数着这些症状。
谭跃回忆着,突然有一个下着雨的晚上,闯入了谭跃的记忆里。他终于明白了哪里不对,原来这么多年以来,他都搞错了一件事情。
“许医生,我不是在大学分化的。”谭跃说,“我的分化,和我的第一次易感期,是在高二暑假。”
“在世界上第一个Alpha出现以前。”
那一场突如其来的高烧,龙卷风一般袭击了谭跃的身体。他和向思尧都以为,那只是因为淋雨造成的一场普通疾病。因为在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这个概念。
他们俩睡在一张床上,肢体接触的时候,总是不少的。但谭跃也实在想不起来,他到底对向思尧做过什么了。
“我没强暴你吧?”谭跃问向思尧,语气里却没刚才那么自信了。
“没有。”向思尧说完,脸有些发烫,“最多也就是……抱了一会儿吧。”
那时候他还处在谭跃喜欢男人的震惊里,谭跃高烧不退,他只能在旁边守着,也就换了一条毛巾就睡着了。谭跃可能醒过来的时候把他拉上去睡,还有什么呢?向思尧努力回忆着,似乎那时候脖子上有些酸痛,他还以为睡得落枕了。
谭跃发烧以后没一会儿,程临就回了家,看谭跃依然不太舒服的样子,还出门去诊所拿了药,甚至给谭跃打了一针。
人果然还是要多点常识,程临这就是无证行医,他们当时却信了程临的邪,觉得程临一针见效。
“你们认识程临?”许医生非常惊讶,“这种事情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对我的研究非常重要啊!”
向思尧也很无奈:“对不起,我以后一定会在身上挂个牌子,上面就写我爸是程临。”
“他对你进行了假性标记,”许医生对向思尧说,“太人渣了,那时你还是个孩子啊。”
“在我们那个年代,咬人脖子不叫标记,叫打架。”向思尧说,“或者种草莓。”
“那你爸在哪儿……哦不对,我想起来了,他正在被通缉。”许医生只好作罢,“那你现在是Omega吗?”
“我不是,我没有分化。”向思尧说,“按照您的说法,或许我本来会分化成一个Omega,但后来,什么都没发生。”
“也就是说,你对所有信息素都产生了抗体。”许医生的脸色变了,“天哪,那如果提取你的血清,研发成提供给军队这种特殊群体的特效药,让他们摆脱高级别Alpha易感期格外痛苦的问题,完全不受影响地作战。我岂不是马上要当院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