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以前放过话,说不务正业的事儿他一般不干。
黑崽看着他——
那岂不打脸?
毕竟未来的两三个月,每天都要不务正业啊。
“陆老师,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他挺担心,网络舆论不可控,谁知道外人会怎么说。
陆南川一点儿不在意,“为什么要退?”
“爱惜羽毛啊,”顾玉琢蹲在他旁边,“你一个在外面放过厥词的人。”
陆南川呼噜一把他的头发毛,说:“这档节目的主旨积极向上,体坛健将科研大牛都能参与,我一个演员怎么不行?别怕,没人会说。”
说话间,教练来了,一个高挑话少的姑娘,姓胡,看上去很酷。
胡教练先介绍了下基本情况,让下水适应适应,接着讲了点理论知识。讲完,她才偏着头挺疑惑地问陆南川,您的证比我都全,这一趟是来帮扶后进生吗?
陆南川笑着承认,说不放心。
旁边“后进生”却不满,说自己运动神经异常发达,一天就能拿一星。
等胡教转身拿器材的功夫,黑崽在水下偷偷用脚尖勾陆南川小腿肚,问:“陆老师,万一我要呛水了,可千万别让救生员给我人工呼吸。”他瞄一眼不远处铁塔一样的壮汉,觉得那画面太惨烈,不敢想。
陆南川腾出手来一捏他脸蛋,给他捏了个小鸡嘴,说:“我在这儿,你觉得别人有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文里这个野人综艺是参考了某一档节目的形式,加上我自己的胡编乱造。但那档节目我忘了人家叫啥了,真是对不起,大概内容就是在一群人在一个岛上很凄惨地活着。
第35章
一堂课结束,顾玉琢也没捞着被人工呼吸的机会——根本没真正下水,就在旁边池子里练踢蹼。
他心急想速成,胡教蹲池边跟他说,水下一分钟,水上十年功,慢慢练吧您。
说完就拿根长棍指他脚,说踢得没劲儿,太敷衍,回头真下海了要么下不去要么上不来。
黑崽扒池边扒得两个膀子酸困,下课以后说要去顿硬菜补一补。
陆南川问他要吃什么,他一时间倒答不上来了。
于是陆南川做主,两人去了二环附近一家官府菜。
现在的官府菜也早没了从前的样子,中西合璧,高汤涮一根菜心,菜心要切成三段,佐上细碎的松露,摆在两个脑袋那么大的盘中央,叫玉带缀墨。
能并躺三四个人的圆桌上,两人对坐,包间隔音好,里面安静得勺子稍碰下碗壁就是清脆的“当”一声。
顾玉琢吃得浑身不得劲。
陆南川在对面看出来,故意问:“左摇右晃的,屁股长刺了吗?”
“不爱吃,”顾玉琢垂着眼看面前掌心大的一窝桂花鸡头米,说道,“好做作。”
可转念一想,又不免猜测,难道陆老师从前外出打牙祭都走这个路子?
他看一眼陆南川,再看一眼面前点着金箔的菜,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我们的成长环境大约差了十万八千里,中间兴许还有一道能媲美马里亚纳海沟的裂缝,这薄薄一层感情真能填得上?
“当初不是要吃鲍参翅肚?”陆南川往桌面上一指,“我答应了,自然不能食言。”
顾玉琢一眯眼,“陆老师,你是爱吃曲高和寡的,还是人间烟火气的?”
“曲高和寡?”陆南川问,“你读书时候语文几分?”
“干嘛啊!”突然问成绩,顾玉琢像被踩着了小尾巴,“好好聊着为啥挑人短板掀呐。”
陆南川眼睛毒,看出这位凡事都写脑门上的选手恐怕产生了不必要的联想,于是道:“我从前很挑食,嫌东嫌西,我妈和二花姨说养十个孩子也没这么烦的。认识你以后,竟然对中华美食产生了兴趣,倒什么都不挑了。”顶灯流光溢彩,在一片光亮里,他说,“人和人之间的差异有时会让双方痛苦不已,有时又能碰出奇妙的火花,这叫缘分。”
顾玉琢手里精细的瓷勺压在碗沿儿上,他与陆南川隔着圆桌对视,“可火花经不住吹,可能咻一下就没了。”
陆南川没料到心大漏风的人竟然患得患失起来,一时竟诡异地觉得十分熨帖,道:“只要你不想碾灭,它一辈子都是那么亮。”
作为一对地下情侣,现在要上同一个综艺,自然是很兴奋的。但兴奋之余顾玉琢告诫陆南川,说回头节目上不能秀恩爱——老话说,秀恩爱,死得快。
说这话时候,他正趴在陆南川腿上疯狂打游戏。陆南川觑一眼他混乱的战局,顺手拍拍他屁股,问:确定吗?
顾玉琢人在脑子没在,嘴里“昂昂”地应了声,转头又激情骂队友去了。
等又过了几天,顾玉琢才晓得,听人说话老不过脑子是要吃亏的。
真人冒险综艺《大千世界》官宣,九宫格里冒了一张骆岑的照片。
“卧槽!”顾玉琢拿着手机一蹦,脑门直接磕在了化妆师下巴上,咚一声。
“欸——”化妆师舌头给咬了下,眼泪刷就出来了,“顾老师,您别老一惊一乍的啊。”
顾玉琢捂着脑门忙道歉,头一扭喊后面袁茂,举着手机问怎么回事。
袁茂怪纳闷:“咋了?节目组官宣了啊,早上出门跟你说了啊,你又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吧?”
顾玉琢急了:“圆圆啊,看这儿。“他手指头捣在屏幕上,很用力,“这骆大师怎么来了?”
“节目组神秘嘉宾呐,不是跟你说了么。哎……劳驾你以后能不能偶尔也听听我说的‘废话’?”袁茂道,“拍宣传照时候就跟你叨咕了,有个神秘嘉宾,不跟你们一拨,录两三期就走。”手指也在屏幕上捣捣,“后来打听出来,就是他,骆岑。”
黑崽眼前一黑,在心里咆哮:这是哪个神经病写的命运剧本,能不能讲点基本法!
然后,他脑中就听见一声不要脸的贱笑——
当然不能。
命运是没有基本法的。
袁茂看着二百五的表情一时像凝固了一样,便好奇地问:“你干啥了,跟人家跨界结梁子了?”
顾玉琢看他一眼,心说:“并没有,我只是和他暗恋的男人谈恋爱罢了。”
——哎呦,要近距离观察竹马竹马了,三角恋哦,好抓马哦。
不知道怎么回事,震惊愤怒之后竟开始期待了起来。
自由潜课程还在继续,中间穿插了节目组安排的野外生存知识小课堂,七个人档期不一样,分成了三批上课,顾玉琢只见着了另外两位“同事”,一位是体育界冉冉升起的新星,一位是科研界沉稳古怪的大牛。
新星叫乔星辰,大牛叫郦芳。乔星辰练的是十项全能,身材修长结实,比黑崽更黑出了自己的风格。而郦芳虽然名字里带一个芳,但他实打实是个真爷们。
顾玉琢对他们印象不错,尤其乔星辰,两人一拍即合,直率的性格犹如失散多年的亲兄弟。
半个月之后,顾玉琢在胡教冷酷的注视下完成了恒重下潜,在水下一个折返后扑出水面,带着一脸水珠兴冲冲问:“教练,我帅不?”
胡教朝他一努嘴,示意他往另一侧看,“你这叫海豹觅食,那边的才叫帅。”
黑崽很不服气地潜下去,隔着潜镜看过去,然后……服气了。
确实优雅又有力量,是个种子选手。
等种子选手出水,社牛本想过去跟人套套近乎,结果腿还没动,良好的视力率先让他认出来对方是谁——
骆岑,骆大师。
嚯,瞧瞧啊,命运安排的缘分,这不就来了么。
顾玉琢心里多少有点疙瘩,不想打招呼了,正好胡教跟他说下课,于是忙不迭地跑回更衣室冲澡去了。
他在池子里扑腾出大水花,自然引起骆岑注意,皮肤细白如瓷的骆大师一手搭着池边,一手摘了潜镜,在荡漾的水波里收回目光,短促地笑了声。
倘若离得近,大约就能辨别得出,那声音里藏着的嘲讽和不屑。
冲完澡,顾玉琢头发也没吹,毛巾撸两把就算完事了。
手机上有陆南川发来的消息,说在停车场等他,一辆黑色路虎,车牌几几几。
黑崽暗自欢呼,帽衫一穿,兜帽一戴,背着他的器材包就出去了,出门时和骆岑擦肩而过他也没注意,直到上了陆南川的车才恍惚反应过来,说:“呀,刚我好像路过骆大师没打招呼?……啊,算了,反正也没正式认识过。谁让他比我矮,没看见也不能怪我。”
陆南川伸手摸了把他头发,“就不能吹一吹?你很累吗?”他发动车,又问一句,“碰见骆岑了?”
顾玉琢把包咣当一下扔上后座,毛绒动物甩毛似的一甩头,说道:“头发短,一会儿就干,不吹了。嗯啊,我碰见骆大师了,他可白了,白得发光。”
陆南川纳罕:“就羡慕人家白?”
顾玉琢想了想,“那我总不能羡慕人家矮呐。”
陆南川说:“真损。”
两人正说话,陆南川手机在中控台上一震,他使唤顾玉琢,说帮我看一眼。
锁屏密码是两人开始恋爱那天,顾玉琢毫无障碍地解锁,点进微信,打开新消息放声朗诵:“刚碰见你的小男友了,可惜没打招呼。挺帅,你眼光不错。”念完,开始嘚瑟了,在副驾上开屏,对着陆南川送秋波,说:“听见了么,夸我呢,顺便也夸了你一句。”
陆南川被他的傻气戳了下腰,趁着红灯来,捉住他乱晃的手,亲一亲,问:“铜锅涮肉还是干锅牛蛙?”
顾玉琢让一个蜻蜓点水的吻烘热了脸,不晃了,老实下来,道:“吃水煮鱼。”
乔星辰给推荐的,馋了他好几天。
绿灯,车启动,方向一打向左转去。
他们后面,一辆轿跑实线变道,无视交通法规,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陆南川养崽日记n
听说小顾有了一个新的饭搭子,叫乔星辰。
第36章
泼辣水煮鱼是间临街的店,装修风格像卖法餐的,乍一看和水煮鱼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车水马龙、华灯初上,一点儿也不怕有镜头在暗处捕捉到什么画面。
顾玉琢点了招牌水煮鱼又要了份酸汤薄牛肉,陆南川嫌都是重口,要了两盘绿油油的青菜,再添一壶冰镇梨汤,说祛火。
菜上来,水煮鱼的热油是现浇,算对应他们店名“泼辣”二字,是特色。
美食当前,哪能忍住不动筷。
沾着辣油的鲜嫩鱼肉躺在米饭上,顾玉琢吸溜一下口水,两眼放光:“馋死我了。”
人比辣椒下饭,陆南川后知后觉,和黑崽一起吃饭,总能多吃半碗,将来一日三餐……说不好要发胖。
一口鱼片一口米,顾玉琢爽得眯起眼,咽下去了才又问:“陆老师,难不成你已经把我们的关系向朋友圈公布了?”不然骆大师上哪知道去。
“你这反射弧可够长的。”陆南川吃相文雅,不疾不徐,“骆岑问我感情生活——既然有了,隐瞒当然不好,做人还是要实在点。”
“这个我同意,除了老爸老妈,都可以说。”顾玉琢不慎嚼了一块辣椒,顿时辣得他狗吐舌头,斯哈斯哈。
陆南川扬眉,略显不满:“爸妈怎么不行?”
“恋爱内,少不了要被刨根问底,查户口一样查你。”黑崽有些心虚,不敢看他,“我们现在还在襁褓阶段,不能过早地暴露在狂风骤雨中。”
陆南川觑他一眼,觉得这傻子还是别撒谎了,尤其现编的,四处露马脚。
但他也不着急,出柜这事本身就难,对于传统保守的中式家庭更是难上加难,总要一些时间去完成心理缓冲。
隔着一道玻璃,深蓝天幕下霓虹闪烁,街对面奢侈品店内敛却不低调的门头将光铺了过来,绵延在水煮鱼店暗色的墙壁和地面上。
顾玉琢吃着酸牛肉,已然把方才的话题喂了狗,想起个别的事,看一眼对面硕大的字母牌说:“也不知道姜鹭姐的包订着没。”他仿佛懂行地跟陆南川普及知识,“经典款、稀有皮,有时候等上一年半载也未必能拿到手,简直是花钱买焦虑。”
他对华而不实的东西没兴趣,不稀罕为虚无缥缈的品牌二字买单。可话说回来,真正瞧上的物件,也不用多在意价格,该拿下就要拿下。
收回视线时,余光瞥见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在人群中尤为扎眼。
再伸脖定睛一瞧,果然是他。
啧,这该死的好视力。
也许是巧合也许不是,陆南川的电话在这时候响起。
骆岑在那边说:“南川,你是不是在霄阳路附近?我刚出商场看见你车了。”
陆南川放下筷子,下意识转头看出去:“在,怎么?”
“干妈上次说的那款包我帮她买到了。”他的声音伴着街面的喧嚣,仍旧清晰,“但我明儿要去外地演出,大概三四天。不如你代劳吧,帮我送过去。”
陆南川手指轻搓着桌沿儿,“我在泼辣水煮鱼,你过来吧。”
挂断电话,他看看嘴角沾辣油的黑崽,拿张纸巾帮他揩掉了,说:“骆岑要来,一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顾玉琢心里一阵噼里啪啦,说不上什么感受,只是情绪掉下去,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对面本来胃口好得能干三碗饭的崽忽然一下秀气了,筷尖悬在鱼片上,最后夹走了一块藕,没滋没味地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