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哪儿打听到的消息?
怪不得又敢出现,只能是因为那首歌所谓的完整版。
想从失忆的他手里骗过来。
宁晃没有回复他,片刻后站起身,把易拉罐精准地扔进垃圾桶。
揉了揉脖子,脚步轻捷而慵懒。
回去的路上,有录完像的歌手,看着他的面具点头致意。
“面具老师,再见。”
“面具老师,我们走了啊。”
他也点了点头,懒得反驳。
这什么破名字。
到门口时,助理说:“车已经准备好了,就是……”
他手掌向下压了压,示意噤声。
轻轻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果然。
陆忱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桌上摆着陆老板的笔记本电脑,在乱糟糟的化妆品、节目单、器材里,只占了小小的一个角落。
而他一米八几、修长匀称的身型,就蜷缩在那张小小的沙发上,连毯子也没盖一下,外套被压得发皱,头发也乱糟糟,一呼一吸间不知做了什么噩梦,眉心蹙在一起。
三十岁、作息养生、从不爱熬夜的人,坐了半天的车,陪着弄妆发、吃盒饭,录像录到凌晨三点多。
应该笔记本界面停留在英文的邮件页面,一看就是之前在工作。
做生意的人,哪有清闲的时候。
更何况背地里,还忙着查程忻然,估计把人掀了一个底朝天。
就因为不想让他知道。
他朋友原来早就背叛了他。
宁晃坐在陆忱的身边休憩,指尖儿轻轻拂过他皱起的眉心,紧闭着的双眼。
仿佛所有的过去,就这样烟消云散。
半晌摘下面具。
垂下头。
轻吻落在梦中人的唇间。
“傻不傻啊你。”
他喃喃。
第19章
66.
陆忱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听见冷冷淡淡一声:“醒了?”
“嗯。”他揉着眼睛从沙发起身,毛毯从身上滑落,“小叔叔,拍完了么?”
便听凉飕飕、慢悠悠的一声,说:“拍完了。”
陆忱到这儿还没觉出不对来。
直到有人把一杯温开水递到他手边儿。
他接过来,喝了一口,才猛然抬起头。
宁晃的阴影覆盖了他,居高临下眉眼傲慢,薄唇微微勾起,盯着他的眼睛,慢悠悠问:“陆老板,你是跟谁接吻尝出苦味儿了?”
“能让我也知道知道么?”
“噗——”
陆总一口热水喷出去。
宁晃眉头都不皱一下,随手抄起一本杂志都给挡了下来。
陆忱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看了半天,终于咳嗽了一声,佯作镇定:“小叔叔,你记忆回来了啊……”
却还是心虚地给宁晃挪了个地儿:“你往里坐坐。”
宁晃若有所思,冷峭的目光打量着他:“哦,还有吃夏子竽醋的那事儿,所以当初跟我闹别扭,就是因为她扶我回家?”
陆忱硬着头皮装乖,软趴趴地说:“我那时候不是不敢说么……”
宁晃又笑一声,接着给他追债:“那今天送我过来,背着我找节目组谈什么了?”
“我刚刚看了热搜,程忻然好像又被爆出商务合作问题了?”
“连跟程忻然的关系告诉都不告诉我,专门背着我搞小动作。”
“陆忱,我记得,你之前在我这儿……”
“可没这么叛逆啊?”
陆忱这下连皮子带里子都被拆穿了,咽了咽口水,说:“那个,小叔叔……”
被宁晃敲了头一下。
“太晚了,回头再跟你算账了,回家吧。”
都凌晨了。
67.
车窗外一片漆黑,他们俩就这样坐在后座。
陆忱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忍不住翘起嘴角,眼神总往身边飘,贪看自己的小叔叔,却又怎么都看不够。
宁晃挑了挑眉:“怎么了?十八岁的看腻了?”
陆忱眼巴巴说没有,眼神儿却又粘在他脸上身上,摘都摘不下来。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小叔叔怎么能什么年纪都好看。
眉眼漂亮,气质冷峭,连冷眼看他都带着一股傲慢慵懒的韵味,平平无奇的车后座,坐出来一种废墟王座的效果。
看着看着,又偷偷去捉小叔叔的手摆弄。
宁晃撑着下巴,假装没有发现。
小叔叔的手是弹吉他的,手指修长漂亮,皮肤也白净细腻,但仔细摸就会发现,指尖儿上有厚厚的茧。
是起皮了又长好,长好了又起皮,后来外观上已经瞧不出什么了,但牵手的时候、摸过他脸颊的时候、甚至是替他包扎的时候,就会觉出这是小叔叔的手。
偷偷亲了指尖儿一口。
宁晃被他的痴汉行径给震了一下,指尖儿也蜷缩起来,却到底是没抽出来,轻哼:“你怎么了你。”
陆忱垂眸半晌,说:“就是,太久没变回来了。”
上次刚说了几句话。
就又把他忘得一干二净。
——还挨揍了。
陆忱说这话,竟像是失落委屈的乖巧大狗。
宁晃张了张嘴,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摸了他头发一下。
这手就再也没松开过,从地下停车场,一气儿牵到了楼上,宁晃黏糊糊地手心儿出汗,脸上也跟着发烫,心想这他妈变小了不要紧,怎么变回来反而搞得跟老树开花一样。
当初刚跟陆忱在一起都没这么黏糊。
或者说,他跟陆忱一直就没怎么黏糊过。
他家大侄子搬进家门儿的太早,早早就让他养成了最让他舒服的样子。
领带、熏香、适合他的毛衣和外套,温和克制的表达。
不远不近,不深不浅,只是绵长而真诚。
陆忱也的确是靠着这样的温和,一点一点放下了他的戒心和防备。
但好像……
陆忱有另一张面孔。
坏心的、热烈的,爱欺负人,又爱管着他的。
陆忱指纹开了锁,进了家门,说:“我去做宵夜,想吃什么?”
宁晃没好气道:“都这个点儿了,还做什么做,我弄碗泡面吃,你赶紧睡。”
再拖一会儿,天都快亮了。
说着就要泡面去。
陆忱却不松手,把人拽回来,说:“小叔叔,给你下汤圆好不好?”
声音慢慢温柔和软下来,颇为认真地说:“……小叔叔,我还想再跟你多呆一会儿。”
也不是非要说什么。
就是,清醒着,呆在一起就好。
不然一扭头,又快要把他忘了。
宁晃看了他半天,嘀咕说:“要芝麻馅儿的,。”
陆忱眉宇便瞬间舒展开,踩着拖鞋去烧水。
灯光橘黄,水咕嘟咕嘟地烧开,陆忱一边忙一边跟他说,熬夜之后汤圆不能吃太多,拢共下十颗就好。
可以放一点甜酒,可以配着桂花酱,这样就连汤都会香甜,喝下去可以暖胃。
汤圆端上来,一颗一颗、圆乎乎滚在热汤里,甜酒和桂花香滚在软糯的外衣。
一人一碗,一口咬下去,就被糖芝麻馅料烫了舌头,溢出来的芝麻就这样软趴趴汇集在雪白的瓷勺里。
宁晃一抬头,陆忱却还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
宁晃被他看笑了,说:“我失忆的时候,你不装得挺像那么回事吗?”
老神在在,把十八岁的傻子哄得一愣一愣的。
陆忱说:“小叔叔,你失忆了我不能慌。”
“你已经什么都忘了,我如果再不可靠一点,你怎么办?”
宁晃轻哼一声:“没有私心?”
陆忱便轻声:“也是有的。”
而且有很多。
对于小叔叔毫无心防、直白又单纯的一面,怎么可能不心猿意马。
他小声说:“小叔叔,你十八岁的时候好乖。”
哪怕壳子还是嘴硬,可一眼就能看出里头的乖巧懵懂,让人心都要化了。
宁晃就闷笑了一会儿。
陆忱问:“笑什么?”
“我也不是对谁都那样,”
宁晃放下瓷勺,眯着眼睛,懒洋洋问他:“知道为什么那么乖吗?”
陆忱摇了摇头。
宁晃想起自己失忆时的感觉,险些绷不住笑意。
“因为刚住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里很像家。”
“而你又很亲切……”
宁晃看着陆忱期待的眼神,沉默了片刻,说。
“很像妈。”
——他也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就是这种诡异的亲切,让失忆后十八岁的自己,对陆忱格外的乖巧。
陆忱:???
作者有话要说:
陆校草思及自己大学的外号。
悔不当初。
一日男妈妈,终身男妈妈。
第20章
68.
像妈……妈……妈……
妈这一个字,在脑海中不断回响,造成的暴击伤害以吨为单位衡量。
陆忱当场双眼失去焦距,进入了自闭模式,连剩下两个汤圆怎么进得肚都忘了。
吃过了汤圆,被小叔叔敲了一下额头,说:“发什么呆,你先去洗澡,我把桌子收了。”
虽然阿姨每天都会定时来,但陆老板是没法容忍桌子脏兮兮过夜的,但凡桌子上有个杯子没洗,他就能瞪着眼睛惦记一晚上。
陆忱浑浑噩噩应了一声,半晌目光恢复了焦距,却下意识按住他的手背。
宁晃站起来收整桌子,端起两个碗来,斜斜看他一眼:“怎么?洗澡还要黏着?”
陆忱本没想到那儿去,这样一问,却不禁想得歪了,连倦意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变回来了。
就是说……
“小叔叔。”陆忱轻声喊他。
宁晃懒洋洋看他:“陆忱,你也不怕我洗一半变回来,当场给你撅了。”
一时撅了倒不要紧,他以后还要用的。
就他十八岁那个臭脾气,天天在酒吧打工,钱没赚多少、狂蜂浪蝶招了一屁股,色胚不知道打过多少个,隔阵子就要换酒吧。
陆老板真敢做点什么,别说像妈了,像什么都不管用。
陆老板那玩意又不是消耗品,还能按个假肢上去么。
陆忱被他说得默然片刻:小叔叔失忆之下不是干不出来。
松了手,犹不甘心,眼底透出一丝委屈来。
宁晃便端着碗筷清干净,放进洗碗机,嘴上幸灾乐祸:“你就好好努力吧,什么时候到我失忆也不会给你撅了,应该就可以了。”
让他忽悠他忽悠得那么起劲儿,可见出来混都是迟早要还的。
又嘲笑他:“洗久一点也没关系,我都可以当成没听见。”
却冷不防被从身后抱住了。
吻在颈侧,依旧是熟悉的温柔,怀抱却有些凶恶的意味,恨不得把他嵌在手臂之间。
他颈侧酥得厉害,嘴唇动了动,到底是没说什么。
陆忱的眼底仿佛有漩涡似的,几乎要把人吸进去,潮汐翻涌了许久,也只是咬了他耳垂一口。
宁晃被激了一下,半晌说,洗你的去。
心想他就是变小一阵子,又不是要死了,怎么洗个澡,都这么黏糊了。
等人走了,低头时一缕碎发落在耳边。
他伸手别到耳后,才发现自己耳根已经火烧火燎地热了起来。
连带着嘴角也不知为什么翘了起来。
陌生的,生涩的,萌动的心思,在一点一点冒出芽儿来。
69.
最终两人都匆匆洗了澡,赶在天亮之前上了床。
的确也是累了,宁晃搂紧了陆忱的腰,闭上眼睛。
脑子就散了。
迷迷糊糊想起他变小前一阵的事儿了。
应该也是休息日的演出,演出结束,他跟陆忱两个人,在街边小摊吃汤圆。
甜酒,桂花酱。
口味都一模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跟着学的。
陆忱总有不少话跟他说,他习惯沉默多一些,偶尔开口,却说让陆忱忙就不用来看他,他又不是不回家。
陆忱垂眸不说话。
他皱起眉问:“怎么?不高兴了?”
陆忱温声说:“没有。”
他在感情上,是很别扭、浑身带刺的一个人,就格外担心自己把柔软的陆忱刺走。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想来就来,我是怕你辛苦。”
陆忱这才眉宇舒展开,笑着说:“不辛苦的。”
汤圆吃完,他拉上口罩,起身结了账,陆忱早就习惯了不跟他抢。
车停在了另一条马路,他跟他肩膀隔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就这样慢悠悠走过去。
陆忱絮絮跟他说公司的事儿。
说他给公司定做了一个吉祥物,是只小刺猬。
说着说着。
手背碰着了手背。
陆忱的话就停了停。
也许是想握他的手。
却瞧见远处有人瞧着他们,似乎是认出了他是谁。
便继续讲那吉祥物刺猬,说做了一个大的在公司里,顺便还有一个小挂饰,等回头要挂在车里。
现在想想,他有些后悔,应该主动跟陆忱说点什么。
或者,握一下陆忱的手才对。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皮,瞧见陆忱眉眼温润、拥着他睡得很沉。
他想,其实陆忱也不用那么听话,像今天这样在他面前随便一点,冒傻气一点,甚至坏心眼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