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风把纸张吹得翻起褶皱, 余白不时拿手摁住, 回应程周舟道:“我好久没写了, 刚刚突然来了灵感!”
“好!写吧!”
余白终于又找到可以充实自己的事情做,程周舟露出欣慰一笑,慢慢将车速降下来。
带着余白在海边飚了一阵车后, 程周舟又把他载去了附近的一个温泉酒店。
余白有些质疑此地的安全性。
程周舟直接推着他进门:“走吧,你放心,这间酒店好多工作人员都是圈里的模特,私密性极高,你放心跟着我,不会有事的,而且……保证玩得愉快!”
程周舟订了一个带有很大的露天温泉汤池的房间,待换完衣服后,酒店的服务人员陆续送来很多酒,一一摆在汤池旁。
泡温泉是一项极其放松的项目,何况还有酒喝,余白也不拘谨,直接下了汤池,趴在池边开始小口小口地抿酒喝。
程周舟却没着急下去,而是神秘兮兮地又给前台打了个电话。
随后没多久,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余白正泡得享受,被温泉池的水汽蒸腾得眯起眼睛,听敲门声后,他抬头示意池边藤椅上的程周舟去看看。
程周舟暧昧一笑,脚步欢快地去开了门,将门口的四五个男人带了进来。
这些男人身高普遍在一米八五以上,皆是英俊标准的男模长相,身材也极好,松散的浴袍下能看结实的胸肌和腹肌。
余白定睛一瞧,猛地咳嗽起来,差点滑进池水里,带起哗啦啦的水声。
他又恼怒又难为情地瞪了程周舟一眼:“你干什么啊!”
程周舟笑着从他手边滑进水里,招呼男模们下水,摁着想要逃跑的余白的肩膀,道:“怕什么,这些可都是酒店里的正经服务人员,是来陪我们泡温泉喝小酒的,嗯……不过按摩应该也可以,你可别给我跑啊,胆子大一点,别给我丢人!”
“咳。”余白轻咳一声,转身背靠在鹅卵石壁,不服输道:“谁想跑了,我就是泡久了想活动一下,你自己玩儿去。”
说罢,他推开程周舟,朝离他最近的一个男模招了招手:“那个,你过来陪我喝酒。”
“好。”
那男模邪魅一笑,轻轻拨开水面游过来。
余白递给他一杯酒,别开脸不看他:“喝吧。”
男模接过酒杯,却越靠越近,直到贴上余白的半个后背。
两人借着水黏在一起,余白很不适应,不动声色地挪开距离,男模便笑了笑,不再靠近了。
对面的程周舟不断朝余白这边偷看,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余白只能气鼓鼓地瞪他,然后自顾自地喝酒,尽量不去在意身边男模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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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昱臣回家后,像前几天一样把蛋糕放进冰箱里。
叶嫂做的饭已经放凉了,但他今天没心情热饭,随口吃了些冷饭后,回房间洗澡睡觉。
他今天睡得格外早,床头的电子时钟刚刚翻页到七点整。
躺了半个小时后,祝昱臣依旧毫无睡意,吃过冷饭的胃也有些隐隐作痛。
他只好起床翻出胃药,正准备吃两颗,却一板完整的药片上被挖掉了两颗,是上次余白在海边胃痛时吃掉的。
祝昱臣盯着那两颗空掉的药丸,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起呆——他想起那天余白在电话里无比依赖他的语气,也想起车厢里余白索吻时无比痴迷的眼神。
他心头一颤,胃痛感再次袭来。
不敢再回想,他匆忙挖出两颗药丸吞进胃里,把药片放回原处。
折返回床上时,门口隐约传来两声微弱的猫叫。
祝昱臣顿住脚步,起身打开门,低头看向脚边小小的身影。
小黑转动着无辜的大眼睛,张开嘴冲祝昱臣狠狠地“喵”了一声。
这些天都是叶嫂在照顾它,它像是在控诉祝昱臣,问他是不是把余白弄丢了,为什么这么多天都不到它的小主人。
祝昱臣不能接受长毛的生物是与生俱来的怪毛病,他曾经试图改掉,但都失败了,无论什么时候到宠物都会尽量避开。
只有这一次,他主动在小黑面前半蹲下,伸出手尝试地碰了碰它的脑袋。
小黑被摸得低下头,发出“喵喵”的回应声。
它被养得很好,即便是余白不在这里住了,叶嫂也一日三餐喂着它,用的奶和猫粮都是极好的。
这几天,小黑似乎被喂胖了不少。
余白那么喜欢小黑,即便走的时候有多生气,也会偶尔想念小黑的吧?
祝昱臣盯着小黑看了又看,破天荒地露出这几天来难得的笑容。
他起身回房,取来手机,给小黑拍了许多照片,然后认真挑选起来,准备选一张最可爱的给余白发过去。
终于选好了一张,祝昱臣点开余白的头像,看着好几天前两人的日常对话,一时又陷入了犹豫。
他自诩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面对主动发消息这件事却心生退却,不由自嘲般笑了笑。
这时,一直纠缠着祝昱臣也没等来余白的小黑有些不高兴了,它突然奋起一跃,扑到半蹲着的祝昱臣身上,咬住他拿手机的大拇指。
拇指上的皮肤霎时被刮出一道口子,祝昱臣吃痛地后退半步,小黑也抓不稳掉在地毯上,低头心虚地舔着爪子。
伤口开始往外渗出血珠,传来轻微的痛感。
祝昱臣抹掉血珠,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刚刚慌乱中不小心点了发送,给余白发过去的是一张拍模糊了的图片。
他皱眉看着小黑,想要教训它,却又无可奈何,最后也只是屈指轻轻敲了敲它的脑袋。
看了一眼时间,才晚上七点半。
祝昱臣起身穿上衣服,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出门去医院打疫苗。
这个点医院人不多,公卫科更是冷清。
祝昱臣打完疫苗出来,迎面撞上一个熟悉的人。
周向晨带着莫莫录节目时,没注意照看莫莫,不小心让它把一个工作人员抓伤了,他特意带着人来医院打疫苗。
撞祝昱臣时,他也是诧异地愣在原地,和祝昱臣对视上。
他本以为像祝昱臣这样的人,是不屑于和他有接触的,于是别开视线转身要走。
却没想到祝昱臣朝他走了过来,礼貌地开口问他:“你是周向晨?”
周向晨不解地停下脚步,点头:“是我,请问有什么事吗?”
难不成是特意来查余白的岗?这种大人物也这么小肚鸡肠?
“我有一些私事想请教你,有空吗,一起喝杯咖啡?”祝昱臣淡淡开口,像是在谈公事,但用词已经极其绅士了。
周向晨摸不着头脑,但又忍不住好奇心,思忖后答应了。
两人约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周向晨摸着怀里的莫莫,开门山地问面前的人:“你是来问我关于余白的事的吧?”
“是。”祝昱臣也不避讳,直言道。
周向晨心道果然,一时有些情敌相分外眼红的感受。
他轻咳一声,大方道:“我和他是初中同学,我那时候就挺喜欢他的,后来他出国了,家里也出了点事,所以很久没联系了,之后参加节目遇上,我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都没忘了他,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你们的关系,所以就试着追求他,但是他好像有点迟钝,没怎么看出来,之后我知道了你们的关系,也就不了了之了,大概就是这些了,你还想知道什么?”
“没有,我不是在质疑你们的关系。”
祝昱臣看着周向晨,像是陷入了什么沉思之中,顿了好久,才继续说:“我只是想知道,你喜欢余白是一种什么感觉。”
“什么?”
周向晨闻言有些吃惊,怀疑自己听错了,一时跟不上祝昱臣的节奏,不知道这个问题该怎么作答。
祝昱臣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只是沉默地等着,并不催促对面的人。
他的确很想知道答案,他知道有很多人喜欢余白,周向晨、纪子濯还包括他自己。
只不过纪子濯的喜欢浮于表面,是一时兴起的挑逗,祝昱臣可以轻而易举地看透。
而周向晨不一样,他似乎在用一种普通人的方式喜欢余白,这种方式虽然通俗却是祝昱臣不了解的。
他想试着了解,然后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像之前一样随心所欲,把余白越推越远。
周向晨同样拧着眉沉默了很久,对面人一本正经,不像是存心捉弄他的样子,才认真地体会起来,然后说道:“大概是看他笑会很开心,希望他多笑笑,发现他有感兴趣的东西,会尽量和他找一找共同话题,比如我经常带莫莫去剧组陪小黑玩儿。”
一想起从前和余白的相处,周向晨笑容都更深了一分,谈起往事来竟也不知不觉说了许多。
“后来发现了你们的关系,我很怕捅破窗户纸被他拒绝之后,和他从此形同陌路,所以我没敢正式表白,希望以后能和他再做朋友,所以,我觉得喜欢他的感觉,大概就是全世界都要以他为中心,不过这可能是我自己性格的原因,我属于付出型,其实不求他给我什么回应,只要默默守护他就行了。”
“默默守护?”祝昱臣品着这个词,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他待人不热情,也寡言少语,即便是和余白相处时也是这样,除了接吻和上床大多由他主导以外,其余的都是余白不停地围绕着他说,而他只是不时给予回应。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用一种默默守护的方式在爱余白,如果按照周向晨所说,他对自己的误解很大。
默默守护是付出不求回报,而不是冷淡的偶尔回应。
周向晨对面的人一直没继续说话,而是陷入了一种自我怀疑的状态,他不禁似有所感,主动问道:“你和余白之间,闹矛盾了?”
“算是。”祝昱臣回神,点了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今天多谢你,有机会再。”
说罢,他起身结账,要离开。
周向晨跟在他身后,突然叫住他,严肃郑重道:“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看上去虽然冷淡,但其实很有压迫感,给周围人的压力很大,如果你来问我这个问题,是想间接了解自己是什么样的,我可以替你概括一下,你大概是占有欲很强却又藏得很深的人,余白这个人从小就很简单,什么心思都显在脸上,你如果想好好和他在一起,就别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会很没有安全感。”
祝昱臣闻言,回头看向他,良久之后才点头:“明白了,多谢。”
等祝昱臣走远,周向晨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今天他和祝昱臣这一番交谈可谓是把自己和盘托出,也算是真正把余白交给了别人,想必以后不管余白和祝昱臣结局怎么样,他和余白也不会再有更深的感情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有些怅然若失,低头亲了亲莫莫。
祝昱臣离开咖啡馆后,没有直接驱车离开,而是坐在车里闭上眼睛思考了很多。
周向晨说得没错,他确实把自己藏得很深。
他家庭幸福,苏蕴秀女士是一个年轻漂亮且温柔优雅的母亲,而祝文斌同样是一个学富五车睿智开明的父亲。
他从小被呵护得很好,虽然在学业和各种竞技比赛里每每拔得头筹,但他并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被这些所压迫,反而学得很轻松快乐。
一直到中学之前他都是一个学习优异,兴趣丰富,性格开朗的人,其实抛却优渥的家庭和聪明的大脑,他和普通男孩子没什么区别。
他有朋友,会有朋友玩游戏机、打篮球、骑车登山等等。
而中学时那次被变态跟踪的经历,是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起初他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他,只是突然发现学校门口总是有个很奇怪的女人盯着他看。
那女人约莫四十岁的样子,穿着一身粉色的呢子大衣,头发乱糟糟的像枯草一般。
第一次,那个女人拦住他问路,借机摸了他的手,那双手油腻腻十分恶心,他厌恶地甩开了。
第二次,他和朋友在篮球场打篮球,那个女人冲出来一把抱住了他,肥胖的身体散发出一股股恶臭,他把人揍了一顿,最后被朋友拦下。
第三次,他的课桌抽屉里出现了一件肮脏的女士内衣,他愤怒地掀了桌子。
第四次、第五次……他记不清发生过多少恶心的事,他忍无可忍选择报警处理,可是刚消停不久,那个女人又被放出来了。
这一次更过分,他收到了来自一个破旧出租屋的包裹,里面有他近一周来的各种照片,不仅如此,还有一张苏蕴秀女士的照片。
照片里,苏蕴秀女士接他回家,热情地拥抱了他。
而照片的背后,是那个女人丑陋歪斜的字体,疯疯癫癫地说要剁了所有抱过他的女人的手。
没过多久,他陆陆续续收到了很多包裹。
有带血的刀、很多被折了翅膀的麻雀、被砍了前肢的老鼠……
最后一次收到的包裹里,是苏蕴秀女士常戴的手链,据说是在逛商场的人流中弄丢了。
祝昱臣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报警,而是在一次次的威胁和恐吓下被激发出了内心埋藏的暴戾因子。
他开始反跟踪,了解到那个女人住在城边的一个破旧出租屋,没有工作,每天装疯卖傻靠邻居接济生活,她常年出没在大学城和中小学周围,挑一些看上的男孩子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