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情多,没空跟他们计较。
未婚夫见我来,比我还客气,站起来呦了一声,韩一洲都打过招呼了,他还这么一副意外的样子,演技不错,我得这么说。
“温先生啊,”未婚夫过来跟我握手,“好久不见。”
我笑容相对,不为难他,上次散伙时的情形不好看,我也没想过还能再碰见他,假装客套地说:“要结婚了?”
他还能缺钱?不是被人捧的老高?不是有车有房吗?来贷什么款?这点我还没了解。
未婚夫尴尬地笑笑,缓解气氛似的,“快了,家里边催了。”
我点点头,直入主题,没有跟他闲聊的意思,也间接地封了他走交情这条路的打算,“坐下聊,办什么贷,需要多少,之前有做过其他贷吗?”
未婚夫看明白了我的意思,表情僵硬了几秒,他本没想这么快地跟我直入主题,这下不说正题也不行了,收了收那一副几近谄媚的样子,两手放在桌上,回答我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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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洲!”
韩一洲正在接待客户,工位区传来他主管的声音,韩一洲把客户安排好,就冲赵寅走过来,问怎么了。
赵寅手里抱着一堆信件,正在低头看着,“你去把筱筱找来。”
韩一洲说:“要说什么事?”
赵寅说:“不用,带她来我这儿,我跟她说。”
韩一洲应了,这就去找了筱筱。
赵寅找筱筱有正事没错,牵线搭桥也是真的,他是个媒人,韩一洲和筱筱也因为赵寅和王旭等人有事没事地点一下,而走得更近了。
我出来时就见到了赵寅在研究着手上的东西,拿着单子,走到他身边,凑过去看了一下,是一些征信报告,没看出什么花样来,“有问题?”
赵寅看得太入迷,或者是周围太吵闹,他没有注意我什么时候出现的,侧头说:“一点小事,你处理完了?”
我一副被压榨干净的样子,说:“换个人去做,老熟人想走后门。”
赵寅问:“老熟人来了不给走?”
我拿手里的征信单拍了拍赵寅,贱兮兮地说:“老子的后门挑人。”
一语双关。
赵寅跟我一个货色,哪能不清楚我的意思?伸手来勾我的脸,一堆人在呢,我拍开他的手,让他放尊重点。
筱筱被韩一洲带来了,我一看见这俩人走在一起,挑起了眉头,看戏似的抱着胳膊,说道:“还是你会来事。”
赵寅也不嫌害臊:“必须的。”
我笑笑,走了。
未婚夫的后门走失败了,我把原主叫了过去,求我办事的姑娘问我原因,我胡诌了一个,说自己有事忙,我的有事就是去抽烟。
在抽烟区里,摸鱼的都在,看见我来乐呵了一声,说销冠也摸鱼。
我点着烟说:“销冠的鱼摸得最香。”
几人笑笑,刚进来听他们谈着什么,我也没事,随口问道:“聊什么呢?”
他们很乐意跟我说,忙不跌地全交代了,“哦,聊张奇呢,行哥,张奇是你给搞回来的吧?”
“他求我帮忙。”
“你也不害怕,”蹲着的男同事弹了弹烟灰,“张奇跟高利贷牵扯上了你知道不?”
这事本应该是秘密,他们怎么知道我就不清楚了,实话实说道:“有点耳闻。”
男同事语气激动了起来,“我昨天还看车库里几个人站着呢,凶神恶煞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是来找张奇的。”
“什么时候?”我眯起眼睛。
“就假期之前。”
我有点想不通,按理说张奇应该和高利贷没关系了,如果他已经找了赵寅的话。
赵寅没借给他?不可能吧。
“那几个人可真吓人,天天堵在车库里,最近我们都结对走,不敢落单,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发神经了。”同事们还在议论这件事,烟抽完了,也没有很快回去,除了我。
我去找了张奇,没见到他人,听说在谈单,结果这一谈就是一整天,我哪回来都没找到他,只是问了赵寅有没有把钱借给张奇,赵寅说给了,那就很奇怪了,张奇没拿这笔钱还高利贷?
我带着无数个问题,也没有机会去证实,到了下班的点我就走了,想着明天再问,偏偏今天就出事了。
同事们谈论的那几个放高利贷的人就在车库里,被我碰个正着,他们大概观察了几天了,看见我时眼睛跟见到了猎物似的腥,我回望着他们,听说不能和野兽有目光交视,那意味着你的挑衅,也意味着要出事。
果不其然,领头的一个抬了抬下巴,就有人朝我走了过来,他们手里还拎着木棍,阵势吓人,让我想到了电影里的某些不正经行业。
那人冲我吹了个口哨,痞里痞气地靠近我的车子,摇头晃脑道:“哎,你是张奇的同事吧?”
我保持着平静,看着他说:“怎么了?”
他嘿嘿笑道:“没怎么,最近没见到他,能跟我们说一说吗,人去哪了?”
他不应该在这里,应该在局子里,浑身上下的气质都应该和铁窗相称。
“你们找不到他,问我?”我说:“自己联系啊。”
这个男生比我小,年龄最大也不会超过25岁,气势做得再足,也没有他身后那个一言不发,只是看着就不简单的男人威风。
他指了指手机,说道:“我们给他打电话了,这小子不敢接,你跟他是同事,要不,你上去叫叫他?”
我耸耸肩:“不好意思,我跟他不怎么熟。”
“啧啧啧,这就没意思了,”男生说:“你把他叫出来,我们就不为难你。”
“你们打算为难我?”我笑了声,无辜地摊摊手,“冤有头债有主,再怎么算,我也不记得跟你们有什么牵扯啊。”
“现在不就有了,”说话的是那个领头人,我面前的小弟忙给他让路,那位年龄跟我差不多的大哥走了上来,“不要不识趣,咱们没恩怨,不为难你,只要你给他打个电话,给他骗下来就行。”
我看了他一眼,转身要走,那男生大概是得到了什么指令,一棒子抡在我的车窗上,顿时车库里响起了哗啦声,阴森又刺骨。
我的眼神暗淡下来,盯着碎裂的玻璃渣看。
“下一棍别抡到头上,”男人威胁道:“放高利贷的能有什么好人啊?是不是?帅哥?”
我抬眸,和他深深地相视。
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男人抬了抬下巴,几个人朝我走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找不到张奇的人,拿我的难了,他们围在我的后面,男人看了眼头顶,说道:“有摄像头,咱们换个地。”
我被他们压上了车,目的地是哪儿我也不知道,是一条完全陌生的路线,开出了市中心,往郊外驶去。
半路上,我的手机一直在响,他们没收了去,还体贴地告诉了我来电人的名字。
韩一洲打来的。
“接不接?”他们问:“跟他们说你被绑架了,让他们把张奇弄出来赎你。”
“别开玩笑,”我纠正他:“能救我的只有警察。”
前面坐着的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我察觉到了这目光地侵犯,那个和我岁数相当,说不定比我年龄大点的男人说:“讲他妈什么江湖大义啊,为自己的安全考虑考虑。”
“你们不会杀了我吧?”
“高利贷杀人的事件还少吗?”
“电影里不少,现实里就难说了。”
“放心,只要你嘴巴够紧,电影里的画面我就在你身上上演。”说完,他继续抽烟。主驾驶开车的人留着长发,不男不女。
到了地方后,他们就把我拽下车,我自己肯定走啊,也不用他们这么费心费力地,看得这么紧,不过小男生不懂事我可以原谅,原谅他下手力道重,比狱警对犯人还残忍。
他差点把我给推倒,操。
是一个出租似的小房间,里面的环境脏乱差,我刚进社会的时候住的了,多少年没体验过这种窒闷的感受了,那会虽说环境不好,可两手空空地也不奢求别的,对付得过去,现在再让我住,五分钟我都受不了,何况他们关我一小时?
真他妈够劲。
几个人在外面打牌抽烟,又不带着我,进来就把我关着,可能是为了吓唬我,还有一种可能,他们饿了,正在煮饭吃夜宵,对他们的行业我很好奇。
等他们解决了温饱,这才想起我似的,又是没大没小的小青年,这男生进来,把手机给我,让我打电话。
我说我没有对方的号码。
“你他妈少跟我贫嘴!”这男生一脚踩在床上,掂了掂手机,可真有范儿,对我不耐烦道:“快点的。”
我接过自己的手机,找到张奇的号码,随后当着男生的面,点的不是拨通键,点的是删除。
张奇的号码从通讯录里消失。
这彻底惹火了我面前的小男生,一巴掌就朝我的脸扇了过来,虽然他用的是手面,但是清脆的声响也招惹来了其他人。
下面这一段场面我很惨,一点也不想外人知道,可是这家伙对我拳打脚踢,尤其那一耳刮子,比我爸还狠。
不过还好,我爸想要我的命,这个小男生可不一样了,在弄死我和不敢下死手里徘徊着,没有我爸那么纯粹。
外面的人闯了进来,把对我拳打脚踢,骂着脏话的男生给拽住了,屋子里烂了一堆的东西,还有一个脏兮兮的烟灰缸,砸在我的额头上了,不敢碰,太疼,所以我也没注意,流血了。
顺着我的眼睛向下。
好不瘆人。
就是因为看到了这样的场面,年纪大的男人才让人阻止了他,并大声呵斥着,让人把他带出去,房间里没了疯狗,却有一个被撕咬后狼狈的猎物。
这男人走向我,见多了这样的场面,没有多么惊奇,只是对着我说:“这样就爽了?”
我额头一阵阵痛,还有腹部,肩膀,那小男生到底打的是哪儿啊,我哪都痛。
艰难地扯了扯唇角,我说:“等我回去能不能把这男生联系方式给我?”
他黑着眼睛:“做什么?”
我扶着床沿,慢慢站起来,说:“我不能白挨一顿吧?”
男人笑了声,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你还觉得……自己能回去?”
我也摸索到床垫,慢慢坐上去,手捂着腹部,吃痛地说:“觉得啊。”
他看了我一会,眼神变得很奇怪,随后突兀地问了句:“你是不是进过局子?”
啊……救命啊,小年轻太有力气了,我疼得开始发抖。
眼角黏糊糊地,视线不清晰,我伸手一抹,竟他妈真是血,“我可是正经人。”
室内安静了一会,我抬头看过去,这个比疯狗要好一点儿的男人眼睛里是复杂得要命的东西。
“看什么?”我还有空跟他开玩笑:“打的太轻了,你也想补两拳?”
他将盘起来的腿放下,说道:“那孩子精神有问题,疯人院都关不住,你激他就是在找死。”
“看出来了,”我将手上的血抹在床铺上,不是我家的,我不心疼,“这么多人里,也只有他真有那个熊胆杀人了。”
我在揭穿他们,没错。
有些人到底敢不敢,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刚刚打我的男生有些失控,说话也摇头晃脑地,不像个正常人,烟灰缸都敢往我头上招呼,不亚于杀人了。
可惜我命大。
“你没必要这么护着张奇,”男人劝我,“不值得。”
“谁说得算啊。”我嘲讽他一句。
不过很快,他就证明了,他说的算。
这个嘲讽,应该给我自己。
“我告诉你,为什么不值得。”这个男人拿起我的手机,从他的手机里翻出张奇的号码打出去,张奇不敢接他们的电话,唯有我的能打通,不出多久,张奇的声音就在听筒里响了起来。
免提声放大了他毫无防备的声线。
“行哥,怎么了?”
那男人看着我,眼神毒辣,随后嘴巴一张一合,就开始布局,“知道我谁吗?”
我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张奇倒抽一口凉气的心情,他没有说话,那男人倒是知道他的动作,说道:“先别挂电话,有关人命。”
张奇声音颤巍巍地:“什,什么人命?”
男人道:“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不来,我们抓了你一个同事,本来想用他骗你出来的,可是这人死心眼。”
男人看着我,停顿了一下,为了给后面的话做铺垫,也为了加深张奇的恐惧,“他不愿意,非要护着你,我手底下的人急了,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电话里寂静无声,可恐惧,有时候就是不需要声音来表现。
“打个电话来通知你一声,这事闹大了肯定要遭,我们刚把尸体处理好了,一时半会不会发现,老大说不追究你的债务了,只要你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懂我意思吗?”
张奇那边仍然安静,有一些声音发出来,是衣服摩擦墙面的声音,他脑子应该乱了吧,这种事情为什么会当真啊,说明他真是在意他的债务,连这种稍微细想就知道漏洞百出的话,他竟然全信了,还那么入戏,向对方确定着:“你们……不追究我的债务了?”
我终于平静了,完全,看着男人得意的脸,以及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
“意思是……只要我不报警,你们就不找我讨债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