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东西?”
“好东西,”我脸不红心不跳,“一顿让你把中国两个字刻进DNA里。”
斯洛南一半听不懂,一半以为我真会好好招待他,这就跟着我走了,还满脸期待,我也没客气,找那家我认为最正宗给力地,被温知栩拉进黑名单里的火锅店。
冬天最爽地莫过于组团吃火锅,开着暖气,烹饪着花样的食材,红彤彤的一锅看着就充满了食欲,虽然现在还没那么冷,但火锅店已经到了排队的地步,周身也嘈杂极了,下了班的同事,情侣,朋友,聚集在一起谈着话。
大家都在感慨这家店正宗,味道好,够劲的时候,远道而来的外国朋友已经无力发表意见。
斯洛伸着舌头,一口又一口地喝着酸梅汁,眼里的火热无处掩藏,那可真是火热,被辣味钻心的热,他快哭了,一包纸巾都被他整没了。
我冲他一笑,夹着一块肥牛卷,站起来看着他,他瘫在沙发上,胸膛不断地起伏,说自己完了,快死了。
“死不会,自爆有可能。”我没点鸳鸯锅,放眼过去,一整盆红色,漂浮在各处的辣椒多诱人啊,可惜我对面的人不被吸引。
“你怎么吃得下去的?”斯洛南惊恐地看着我,充满了对我地担心,以及对这道美食地费解。
“多香啊,不懂欣赏。”我其实也觉得辣,但没到他那个地步,还能忍,今天的目的是放倒他,这么快地投降可真是赢得没有成就感。
斯洛南对我直摇头,指着这一盆红彤彤的辣椒说:“什么锅,也进我黑名单了。”
我嘲笑:“每个老外第一次吃都跟你一样,放心,回国后你会魂牵梦绕的。”
“魂?对,我的魂都要出走了!”斯洛南反应可大,旁边的人都看过来,他也完全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他的脸涨得通红,捂着胸膛的样子已经很久了,还是没有缓过来,他想喝水,那么大一瓶酸梅汁干干净净,一点都不剩了,他急得直摇手,样子滑稽可爱。
“被你打败了,”我放下长筷,绕过去,提起那空瓶,嘱咐道:“等着,我给你找水。”
斯洛南没空理我,杯子里只有一点了,可怜他还要对付着,那模样和拍照的时候判若两人,反差萌让我欺负他上瘾。
我重新给他续杯,带回来一大杯他的救命良药,亲自过去服务,体贴地说:“哥哥对你好吧?”
斯洛南白我一眼,冲着我手里的水来,我不给,偏要逗弄他,他急了,连忙吼了几声好好好,我这才心满意足地放手。
“骗人,”缓过来后,斯洛南又在控诉了,“全都是骗人的,中国人是辣椒做的。”
“无辣不欢听过没有?”
“从来没有。”斯洛南激动地说。
“那你平时吃什么?面包?牛奶?”
“绝不会吃辣椒,”斯洛南满眼都是辣椒了,他恨恨地指着面前的火锅,“绝不会是这东西,我再也不相信中国的美食了。”
“你可真要命啊,”我说:“小模特,你才吃了几口。”
“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吃了,黑名单。”他又强调了一次,嗯,这一夜够他记住了
我笑道:“还不知道名字啊?”
斯洛南:“我不想记住。”
我继续说:“那你知道你自己在哪吗?”
他道:“中国,中国的锅,不能吃。”
我达到了想要的成果,拍了拍手,“嗯,不错,记住了,那走吧,爱尔兰来的小哥哥。”
招待,招待他可以,但是得先记住他来的这个地方,我可不希望他提起我来,用的是“外国友人,外国的什么什么”,希望称呼是“中国朋友,中国的火锅”。
不然我不就白费力气了吗?让他提起来跟提别人的时候没差。
他原本要缠着我逛很多地方的,可一顿火锅把他搞虚了,他说他不想动,胃里有一把火在烧,走一步都难受。
我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你没事吧?”我心不诚地关心,可有可无。
他蹲在地上,捂着肚子说:“我会不会死啊?”
我也蹲下来,撑着下巴,手指顺着他的胸膛勾小圈圈,一本正经地说:“会。”
斯洛南睁大眼睛,“什么?那你还不带我去医院?”
我说:“不着急,你死了我再带你去。”
“死了就来不及了,你这人在想什么,快,”斯洛南迅速站起来,惜命得说:“最近的医院有多近?”
我看着这样的他,很难忍住嘲笑。
他比温知栩还天真,我在想,这家伙的父母一定极好,对他的保护相当到位,你看,他听什么都相信,明明小朋友都不会当真的事。
“小哥哥,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我站了起来,斯洛南还慌着呢,没听到我地嘀咕,就着急让我带他上医院。
我说:“走,上车。”
斯洛南跟着我,跟他在一起,我都鄙视自己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家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耍他了。
没有把他带医院去,而是把他带回了家。
由此警告,路边的车你可别随便上,叔叔的话你可别乱信。
斯洛南站在小区门前,抬头观察后说:“这不是医院。”
“嗯,这是我家。”我刷了门禁,走进去,一路上头也不回。
斯洛南在我身后嘀咕:“你竟然不带我去看病。”
我回头上下打量他,说:“我应该带你去看脑子。”
“为什么?”斯洛南追上来。
电梯前没别人,我停下来,仰起头,抬起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像长辈关怀小辈,“因为你脑子有问题啊。”
电梯来了,我抬步进去,他还站在门口一脸疑问,能把我的每句玩笑话都当做人生哲学思考的人,除了他这个笨蛋,再也没别人了。
“再不进来,电梯门就要关了哦。”我友情提示,斯洛南顿了下,迈步进来。
他反应过来后才说:“你刚才是骗我的吗?”
我说:“为什么这么觉得?”
“因为你一点也不担心我,看来我应该没事。”他后知后觉。
我抱着双手,盯着电梯里吵闹的广告看,“那是因为我真地不担心你。”
“你真爱说谎。”他低声说了句。
我计较起来了,看向他,“你说什么?”
斯洛南胆子可是大着呢,当着我的面承认道:“我说你好爱说谎,就是什么……反正心里想的不是这样,嘴上总是这样说……”
后面他开始用他的爱尔兰语教育我了,常年在败类聚集的地方混,听惯了脏话粗话,斯洛南地教育太温柔了,挠痒痒都算不上。
大概意思就是,你这样是不对的,别人不喜欢听这样的话,吧啦吧啦一堆软绵绵的训词。
“在中国要用中文,猖狂的爱尔兰人。”电梯到了,门一开,我走出去,拿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你家?”他像条粘人的小狗。
“你废话。”我像个暴躁的主人。
我带他进去,黑漆漆一片,斯洛南问我为什么不开灯,我说家里还有别人,他问是谁。
“小鬼,”我道:“别吵着她。”
“你养小鬼?”他的声线尖锐了一些。
这超乎常人的理解能力,我也懒得解释了,说嗯,斯洛南黏着我更紧了,直到回房间里,关上门,开了卧室的灯。
“你房间真大。”斯洛南看了眼说。
“有你这种艺人的家大吗?”
“比一般人家地大多了。”斯洛南说:“看来你过得不错。”
我往床上一瘫,闭上眼,吃过就睡,人间美事,可待客之道引起了别人的不满。
斯洛南坐在床上,以为我睡着了,趴在我耳边说:“我怎么办?”
我声音沉闷,“你随意。”
斯洛南说:“我跟你睡在一起?”
我睁开眼睛,也没睡,哪里这么快睡着?只是躺着缓神。
看着这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人,让我想起了那摇尾乞怜的流浪狗,他明明是个大模特,怎么就不能霸气一点儿,威武一点儿呢?别以为我吃这套啊,虽然我确实爱嫩的。
我伸出手,摩挲他的轮廓,他的皮肤可真好,我突然就理解他对那顿火锅这么大的意见是为什么了,他是艺人,各方面的条件都受到约束,饮食方面注意事项一定也很多,毕竟是要靠身材赚钱的行业,那些热辣刺激性的食物,公司应该不给吃吧。
莫名涌上来的温情感,让我声线也柔和了下来,“我以后不带你吃辣的了。”
斯洛南永远善解人意,“没关系,我没有怪你。”
“真的吗?刚刚好生气。”我说。
斯洛南抬起手,做出发誓的动作,这个保证真是全球通用,“不是对你,只是身体像火烧一样,你又说那样的话吓我……我害怕了。”
害怕承认得相当有勇气,还带着一点委屈,眼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可爱。
我思绪越飘越远了,他的脸火热,我的手心冰凉,一寸寸贴着他的脸颊,我衷心地说:“以后一定要找一个善良的女孩子,不可以爱说谎,不可以口是心非,你呢,要学会向她表达爱,因为这样的女孩,多被辜负,要多强调你对她的爱,不要让她一个人自我怀疑,做得到吗?”
我眉目温柔的时刻很少,通过斯洛南的眼睛,我看到了自己这会的模样,想必,这就是被大家念念叨叨地,我温知行应该有的,本来有的模样,不过……又有什么好呢?
斯洛南没有说话,他抓住我不安分的手腕,攥在手心里,另一手移到我的头顶,在我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说了句:“晚安。”
他走了,带上了房门。
室内安静了下来,睡意被放大。
或许明天一早,我也不会记起来,我提出的要求,并没有收到准确的答案。
因为他爱的人不是女孩。
他爱的人恰好口是心非。
跋涉八千里路的诚意,只为见你一面。
小孩子都难以相信这说辞的简单。
其实我不是不懂,我只是累了,生命里再新鲜的人,都无力去爱了。
我的心脏,早已经被那头狼犬撞坏了,我等他修复,他等我去爱,如此纠结,麻烦,不甘,却仍然要非此即彼的艰难一生。
第85章 规矩
斯洛南在酒店里睡的。
因为要招待他,我没有去工作,全天地陪伴,尽足了我这个东道主的诚意。
我把他当做最后一次来,服务周到,今天全凭他的心意,去哪里都行。
斯洛南却说,他听我的,他对这里不熟悉,把选择权交给我,哪里都可以,他不介意。
“哪里都可以?”我抓住了这一点,坏心思立马上来了。
斯洛南意识不到他说了什么挑衅的话,大胆道:“哪里都可以,我什么地方都不怕,你带我去哪儿都行。”
那他可真是对我放心,既然想要玩点少儿不宜的,我就别中规中矩了,我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绝佳的场地。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可就随便选了。”我抬起手,“跟着我,跟紧点。”
我故弄玄虚,他很听话,紧跟着我。
一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目的地。
斯洛南问我是什么地方,我没回答他,说进去就知道了,就像第一次来,顾铭也没有告诉我这是干什么的,因为说起来太简单了,还是肉眼更加宏观。
我们一路向下,周身被黑暗环绕,几个壮汉站在黑暗中,屏息以待。身后传来的高跟鞋声,渲染的氛围有着朦胧的阴森感,我第一次进来的时候,还以为是推理社或者密室逃脱之类的地方,墙上挂着触目惊心的艺术照,半边人脸半边骷髅,伸着舌头,像吊死鬼一般睥睨众人。
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结合着房间的色调,物件,挂画,让这里充斥着浓厚的复古情调。斯洛南不懂这种情调,问我这里是鬼屋,还是拍摄现场?
他形容得很准确,的确只有为了拍摄才会故意弄成这样,恐怖片应该都要把现场布置成这个阴森的感觉。
这里比鬼屋还要恐怖一点,推开那扇门,人鬼共舞就在眼前。
我带他来的不是别的地方,那个地下赌场,顾铭带我来过的。
我果然坏心眼,带着他到这种地方,明明那么人畜无害的小哥哥,却被我拖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
不过,斯洛南的反应很意外,他并没有我以为的慌乱出现,而是在看到了门后的一切,露出一副平静的眼神,然后转头看我,说:“一个赌场?”
哇,果然是见过大世面。
这里何止是一个赌场那么简单?那满桌摆放的红色纸巾,兴奋叫嚣的赌徒,起哄的观众,氛围拉满,活像人间的地狱现象。
“看来你去过。”我不满意了,他的反应太平,我摊摊手,“没惊喜了。”
斯洛南先我一步走进去,环顾四周说道:“我泡在赌场里长大的,我跟我姨妈的那段时间,她天天去,比这里更疯狂,那是一群五十岁的赌徒。”
“五十岁还有精力赌吗?”我走上前,和他并肩。
斯洛南说:“五十岁只会更加疯狂,大半辈子的经验,考验地就是谁出老千的技术更高。”
“你姨妈如何?”
“十赌九赢。”斯洛南颇为自豪地说。
我失算了,妄想吓到一个在赌场里泡大的人,但我也不算无所获,至少我知道,他比我想象地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