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跟我玩一把吗?”斯洛南问。
我摇摇手,说:“不要,你从你姨妈那里学了不少吧?我可不上赶着赔钱。”
斯洛南疑惑:“那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他可真是一点不怀疑我的用心,以为我带他来这儿,就是想跟他赌。
拿他没办法了。
我抱起双手,往前走去,把他甩在后面,说了声:“坑你不行?”
斯洛南踮起步子跟上我,在我身边,随我一起参观。
“这里好漂亮啊。”斯洛南评价道,他的审美清奇,会觉得这里漂亮的,除了顾铭没有别人,其他人只觉得恐怖。
我也很费解,地方的确不错,装修也很有格调,不俗气,但绝不能说是漂亮,它的恐怖元素比较多。
“哪里?”我想听听他的理由,觉得这里漂亮的人都是什么想法?不带有别的意味,只是单纯想知道。
“那个画,壁纸,还有那个鱼缸,后面正好对着一个鲨鱼的主题,很搭啊。”他认真地点评,不愧是搞艺术的,一针见血。
我之前都没有注意到那个惊悚地仿佛真正的鲨鱼壁画。
张着血盆大口,獠牙锋利,好像随时能从墙上跳出来,极为真实。
“这个设计师很有水准,真希望认识。”斯洛南职业病犯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我也能做,要不请他聘用我?他这次倒是分清楚玩笑话了,拍了拍我的肩,是一种安慰。
他不信我,我倒不生气,反而觉得他聪明了。
我确实搞不来。
我和斯洛南没有玩,只是看着别人赌,这漫无目的地闲逛下来,倒让我看见一个脸熟的面孔,谁呢?好久不见的大少爷,文硕。
文硕正兴奋地拿着一沓红色纸币摇,还在叫嚣,侮辱的词汇从他嘴里钻出来,一点不让我感觉不适,多么配他,垃圾话和垃圾人,绝对得登对。
文硕没看见我,否则反应不能这么小。
我想起瘾君子的传言,这位戒毒所三进三出的朋友,脑子不灵光我也能理解,他兴奋地嚎啕,吐出任何不入流的话,我更能理解。
跟我父母不能比,我妈毒瘾犯了把温知栩认成我,我爸更是一心要杀我,文硕只是喷一些脏话,算好的了。
“跟老子玩?今天非得让你光着腚走出去!游街示众!哈哈哈哈!”文硕的面前摆了一堆钞票,是多少人十年也赚不来的钱,就这么像一团废纸一样,堆聚在一起,讽刺感一瞬间拉满。
“他好狂啊,我上去会会。”斯洛南走上前,而我刚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一伸手已经晚了,没拦住。
我叫了声:“喂!”
我抓了一把空气,斯洛南已经走到桌前了,我扶额,无奈地摇摇头,正常人不跟疯子对战,文硕是个什么人,斯洛南不了解,我只能说,被缠上可不容易脱身呐。
我跟了过去,斯洛南正好提议要跟文硕玩,文硕的疯狂在场人已经看见,没人敢再上前应战,他们不怕输,只是怕丢脸的赌注,文硕这张嘴里喷不出好话来,他能让你见识到人最没底线,最口无遮拦的一面。
斯洛南这个小绵羊对上他,真怕被啃的骨头也不剩。
“外国人啊,好,我还没搞过呢,看着不赖,”文硕摇摇手里的钱,“带够了吗?不够的话要有附加赌注的,我怕你玩不起,外国小哥。”
“什么附加赌注,我们玩不起?”我接上文硕的话,走进了他的视线。
文硕一看见我,那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上来就是一句问候,“操,你?!”
“操_我?”我道:“我要价可高,你不一定操得起呢。”
周围人忍不住笑了声,他们一定在想,没有见过到这里拉客的鸭。
斯洛南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并用他蹩脚的中文对文硕道:“你为什么对他有情绪?”
什么都要摆在明面上说,明面上问的斯洛南,可不知道我跟文硕的猫腻,我不想解释,太累,文硕却比谁都来劲,上赶着控诉我。
“我跟他的仇八辈子都算不完!他是人吗?!离他远点吧!”文硕对着我说:“罪犯。”
我充耳不闻,斯洛南也在提问,我避而不答,实在不喜欢解释,只是嘱咐他,如果要玩,这一局不能输。
斯洛南说他尽力,剩下地听天命。
“听什么天命?你姨妈教你的招呢?”手握绝技听天命?傻子才这么干。
斯洛南低声说:“我只会一点儿,而且这里人多,我不一定使得出来。”
他着急了,用的是爱尔兰语。
对方听到也不一定懂。
文硕等不及了说:“喂喂喂,玩不玩?商量什么啊,玩不起就滚出去嘛,我又不会嘲笑你,穷自有穷的道理。”说完他就在那狂笑,不愧是脑子有问题的大少。
“玩可以,但是没准备现金……”
“是没准备还是拿不出来,这可是两码事,你要说清楚了。”
“急什么,我说了不玩吗?”文硕的模样我尽收眼底,好在我也不是好东西,还算适应,“说赌注。”
“好,爽快,”文硕走出桌前,绕过来,装作思考的模样,敲了敲脑袋,说道:“嗯……咱们玩点新鲜地,这样吧,我赢了,你就给我跪舔。”
我没反应呢,观众倒是雀跃起来了,起哄声一片,比赢钱还疯狂。
“这很新鲜?”我提出质疑。
文硕惊诧了一秒,他可能在想我为什么不慌,为什么不跪地求饶?在他眼里我就该那样,他看着我恶劣地说:“搞清楚了,不是私密空间,就在这里,这些人眼下。”
我托着下巴,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算新鲜。”
斯洛南不愿意,刚要说什么,我按住了他的胸膛,制止了他的抗拒行为,对文硕道:“如果我赢了呢?”
文硕豪气道:“钱都是你的。”
在他的眼里,我就好像贫民窟里爬出来的,用钱就能砸死,用钱就能摆布,能不能高看我一次,出现在这里,我会是什么省事的玩意吗?
“不够,远远不够,”我走上前几步,摸起上一家留下的纸牌,说道:“如果我赢了,你就自杀给我看。”
文硕和那群人一样,眼里的情绪收起了一点,改为了严肃。
“什么?”文硕装聋作哑了起来。
“不可,”一个听到对话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对我鞠一躬,礼貌道:“抱歉先生,我下面打断你们的举动,您刚刚说的赌注,绝行不通,希望您换一种,为了在场的所有人考虑。”
我看向所有人,“这不是你们想看的吗?”
回应我的是异口同声的“是”。
人喜欢猎奇,跪舔他们都想看,更血腥的场面一定更值得他们期待。
裁判抬起手,打断纷乱的人群,并大声警告道:“抱歉,规矩就是规矩,请谅解,如果你们执意不更换赌注,恕我不能让你们开始这场赌局。”
他再三鞠躬,不卑不亢,穿着得体的制服,风华正茂的年纪,声音也铿锵有力,透着凛然之气,如此看来,恶人是我们。
既然行不通,为了不影响赌局的顺利开始,我就退一步吧。
“那就按你们的规矩,”我遗憾地看向桌子上那堆红色纸币,“除了命,的确只有钱最吸引人了。”
我妥协,文硕嘲讽我果然还是想要钱,我没跟他争辩,只想看到赌局顺利开始。
按照这里的玩法,这场新鲜赌注的游戏总算开始了。
我是陪玩,不参加,但可以当做是参谋。其实我急着开始不是因为别的,我对赌牌没兴趣,但对出老千的手法感兴趣,我想看斯洛南怎么给我展现,但他迟迟没有动作。
“不行?”我以为他有什么顾忌。
“等一会,”斯洛南挑着时间,并对我提出意见,“你离我远一点。”
“不要,我要看。”我固执地说,斯洛南赶不走我,这么赔本的赌局,我不看着他耍赖怎么行?
牌的确是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很烂,但我们表现地很镇定,我是因为相信他会有法子赢,斯洛南是司空见惯,深谙不能在看牌时露出担忧的表情。
他表现地好像手里是什么王炸。
不过文硕倒真的像是拿了王炸,他的情绪我可不觉得藏得住,那放着狠话的模样一定是手里的牌给了他资本。
我寻思着斯洛南要什么时候开始表演来着,结果他刚想有动作,旁边的裁判突然发了话,没有挑明,但是谁听不明白呢?
“我们这是正规赌局,无数个机器在观看,比你肉眼还清楚你拿到的牌是什么,还望二位公平竞争。”裁判的专业让人意外,斯洛南没有做什么呢,他倒是明白了,这下可怎么搞啊,对面这个难缠的赌徒,不会要赢吧?
“直接开牌?”文硕说:“我等不及了。”
斯洛南看了我一眼,担心的神色只透露给了我,他经不得吓,赌注又是与我相关,而且那么没下限,他怎么不能让我输了,可是我们漏算了一点,就是这个赌场的公正性和裁判的专业性。
我叹口气,并走向桌子前,裁判紧盯着我,而我则撑着桌子准备揭露:“那就……”
“等等。”斯洛南突然叫住了我,对文硕道:“你的筹码是多少?”
这点我给忘了,没说具体的呢,斯洛南果然比我专业,文硕大气道:“筹码?全给你,够吗?”
“不是给我,是给他,你记得兑现,”斯洛南将牌反盖在桌子上,“开了吧。”
竟然真就要这么开了?不挣扎一下?不为我多犹豫一秒?看他那副认真的模样,我知道胜负已定了。
好嘛,我还是要跪舔了。
文硕激动不已,猛地掀开自己的牌,跟我想的一样,同花顺。
大局已定,大家都感慨着幸好没玩这一局,斯洛南没有赢路,除非他手里拿着的是豹子,方能压过对方。
可谁说没可能呢?
开牌之后,醒目的扑克牌让众人高声一片,连我自己也惊住了,以为看错了,再三确定之后,躺在那里,竟真是如我所愿的豹子。
我看向斯洛南,他对我笑,见鬼,刚才看见地明明是连对子都凑不齐的杂牌。
“你他妈!”文硕叫了一声,他是敌方,理应惊诧,这么关键性的一局,如电影上演似的,双方手里的牌都这么大,同花顺少见,豹子更是祖坟冒青烟的运气。
当大家都在赞不绝口的时候,我对斯洛南是无数个骂娘在心中进行。
他对我笑,还是那一副人畜无害的纯粹。
这玩意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文硕不淡定,不愿意相信,他再三检查斯洛南的牌,还丢给裁判让裁判查,裁判查了,牌是真的,没有人工痕迹,和他手里地很登对。
“骗鬼呢!开出豹子!”文硕吼道,这戏剧性的结局的确很难服众。
“就只能你开出同花咯?”我火上浇油:“所以玩不起的人,现在大家看到了?”
“我玩不起?!”文硕被我这句话一下给激怒了,他就那么点度量,我知道,不过他的行为很猖狂,我还真没想到。
他看向那堆人民币,随后泄愤似的抱在怀里,沿路撒了一地,径直朝我走来,然后一抬手,将那些钱猛地冲我脸上砸过来,宣泄地不止今日的仇,还有之前结下的,以及他对我从第一次见面就有的意见,“妈的,都他妈给你,我玩不起?操_你妈的杀人犯!全给你!只知道钱的穷……”
他没有说完,后面接着的是一声呜咽和沉闷的砸地声,不是我干的,我本来想这么干来着,但是当有人做了我想做的事,我就不想去重复第二遍了。
那人是杨骁。
杨骁,对,这个阴森漂亮的赌场的设计者之一。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出现的,在那团钞票砸在我脸上,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时,文硕的人就飞出去了,杨骁这一脚可没收敛,害人家撞到了桌子,然后摔在地上,腹背受敌的痛楚,呜咽闷哼。
周围瞬间安静。
我站在人民币里,杨骁随手捡起桌子上散落的一些红色钱币,走到了文硕的面前,垂下眼帘,冷冰冰地提示着,“不允许撒钱,不允许人民币被踩在脚底下,尤其红色这张,在这里玩应当知晓规矩吧,这又是做什么?明知故犯?捡起来。”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高声怒吼警告,听起来却一点不失威力,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说话不急不缓,不让人觉得是他咄咄逼人,倒像是文硕真的不懂规矩,触怒了别人。
文硕那张嘴比我狂多了,不管他面前是谁,他永远不知天高地厚,“你他妈是什么东西?让我听你的?我今天就是不捡……”
他一定能放出更狠的话,但是他刚刚受过重击,表达艰难,他的嘴巴红了,哦,是血,沿着嘴角流出来了。
有这么重吗?
“不捡可以,三个选择,都可以不捡。”杨骁蹲下身,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宽阔的后背,得体的西装修饰着君子的形象,实际上里面包裹的是豺狼,是虎豹,是趁人之危,是小人形象。
杨骁将手里的红色纸币塞进了文硕的口袋里,好像看不见文硕往下吐的鲜血,他仍然理智地说:“第一,按规矩办,第二,脱光了游街示众,第三,我帮你捡,你跪舔我。”
他抬起文硕的下巴,认真地询问,“你选哪一个?”
文硕这人可真是欺软怕硬,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这副嘴脸,他的眸子里竟然露出愤恨,却又无奈的防备情绪,在眼里交杂,打转,迟迟给不出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