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郁铎的反应快,双手一撑,顺势坐上身后一张废弃的桌子,没有在江弛予面前输了气势。
江弛予似乎并没有看到郁铎的小动作,不依不挠地堵上前来,动作暧昧地扶住了他的腰。
“江总这是什么意思?” 郁铎的目光在江弛予不规矩的手上一扫而过:“这可是瑰湖的地盘,被你的员工们看到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不大好吧?”
江弛予不以为耻:“我们公司的风气就是这么差劲。”
就在这时,伴随着女孩子们的谈笑声,门外的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郁铎笑了一声,威胁江弛予:“你再不让开,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呀。” 江弛予不以为意:“把人引来,看看丢的是谁的面子。”
“你觉得我不敢?” 说完,郁铎突然拔高了音量:“救——”
谁料郁铎扯开嗓子刚喊了一个字,两片灼热的唇就这么贴了上来。
郁铎像是被人用大棒锤了脑袋似的,停了下来,脸上震惊中又带了点呆滞。江弛予定定地看着郁铎的眼睛,但仅仅是保持着唇齿相贴的姿势,也没有再进一步。
待门外的脚步声远去,郁铎的心跳声都还没有平复下来。江弛予若有若无地在他的唇上抿了抿,快得让人来不及求证,就松开了郁铎的唇,装得像是个正人君子。
江弛予离开的瞬间,郁铎像是中了邪,下意识地就要抬起下巴追上去,好在意识及时回笼,赶在最后关头清醒过来。
江弛予没有察觉到郁铎的反常,他今天算是占尽了主场优势,不但没有打算马上放郁铎走,还要倒打一耙:“你今天是想怎么样?”
江弛予指的是刚刚会上郁铎的表现,他今天出现在这里,只差没有把砸场子写在脸上,还没说两句就开始阴阳怪气。
因为中午餐厅的事,江弛予心里也憋着火,没两下就被郁铎搓出了火气,两人就这么榔头敲钉板,硬碰硬了起来。
郁铎努力让自己恢复镇定,为了不再一次江弛予面前露出马脚,他的声音听上去冷硬极了:“这话该我问你才对。”
借着微弱的光亮,江弛予细细打量着郁铎的脸:“听说你和我们公司的邝美琪交情不错?”
“比起你和建哥的情谊还是差得远。” 郁铎冷笑了一声,挥开江弛予的视线,愈发心烦意乱。
“你不喜欢我和建哥来往。” 江弛予先是给了一个肯定答案后,又继续追问:“是担心我吃亏,还是害怕金石找到瑰湖当靠山,日后一起对付你?”
提起建哥,郁铎就来气,这感觉就像丝帕上落了苍蝇,麻雀在佛像上拉屎,珍藏多年的名画被人撇上一抹鼻涕。
但现在他不是江弛予什么人,没有资格生这个气。
“这是哪里的话。” 道理虽然都懂,但说出来的话依旧不大中听,郁铎暂时先把其他心思放到一边,不甘示弱:“你和谁来往和我都没关,一样的道理,我和你们公司的邝总王总还是李总交情不错,你也没立场过问,至于这其中的利弊嘛,更没必要和无关的人多谈。”
“是没关系。” 郁铎说的是事实,精准地捏住了江弛予的痛脚。“无关的人” 这几个字,把江弛予气得够呛,从而忘记了郁铎不过是把他前段时间说过的话再还给他。
江弛予连声道了几句 “很好”,手掌突然暧昧地摩挲着郁铎的后背,靠近郁铎。
“邝总找你当后盾。” 江弛予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但我们邝总,知道你我背后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知道你…” 说完这三个字,江弛予故意停了下来,给人留下一段遐想空间。他的手也随之来到郁铎腰间,顺着裤腰一路往下,来到下腹处的时候,险险停住:“不如就在这里,把上回欠的帐还上?”
“江弛予,找事是吧?”
郁铎的脸色骤然阴沉了下来,用力推了把江弛予的肩膀,话说到这里,他确定江弛予把他堵进这个小黑屋,就是来和他吵架的。自己答应过江弛予什么,他自然清楚,也可以随时奉陪,大可不必拿这件事来作为攻击他的话柄。
江弛予轻而易举就攥住了郁铎的手,牢牢禁锢在身后,然后往前迈出一步,欺身逼近郁铎,问:“这些年,有没有和别人做过?”
这个问题着实很难回答,怎么说都是错。郁铎挣扎了两下,没能挣开,咬牙切齿道:“关你屁事。”
“看来是没有。” 江弛予扬起眼尾,一脸似笑非笑的模样,目光暧昧地顺着郁铎的嘴唇、喉结、锁骨向下摩挲。
“自己解决过吗?” 江弛予略微侧过脸,轻声问郁铎:“自己做的时候… 心里想的都是谁?”
江弛予的话像一把毛茸茸的苍耳种子,小风一吹,就滚进了郁铎的心里,勾起了郁铎内心深埋的妄念,也让他想起了每一个思念成疾的夜晚。
郁铎陷入了强烈的自我鄙夷,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他不想继续在无解的问题上纠缠,再次用力想要挣脱江弛予的手,但任然是徒劳。
“怎么。” 江弛予拉高郁铎的一只手腕,架到他的耳边,步步紧逼:“不能回答我?”
郁铎忍无可忍,低声斥道:“滚开,我要回去开会了。”
江弛予依旧不为所动。
一时间,面对江弛予时的心乱无力,这五年间的艰难辛苦,日夜深埋心底的挣扎委屈,午夜梦回时那点不可告人的小秘密,甚至是腿上那无法忽视的酸痛,齐齐在这个时候倾泻而来,让郁铎感到心力交瘁。
他不再反抗,卸掉了全身的力气,认输了一般垂下脑袋,声音里满是疲惫:“放开我吧。”
为了避开江弛予的咄咄逼人的目光,郁铎将头埋得很低,只要稍稍再往前倾一点,就能靠进他的怀里。
江弛予看着那个人头顶的发旋,心蓦地软了下来,松开了手,往后退开了一步。
郁铎得以从桌子上下来,他没有再和江弛予说什么,打开小隔间的门,闷头走了出去。
会议的下半程很快开始,有瑰湖的员工目击到,三一工程的郁铎和自家的江总先后脸红脖子粗地从楼梯间里出来。结合他俩在会上争锋相对的表现来看,八成是私底下动手了。
江弛予和郁铎彻底撕破脸的传闻也就此在圈内传扬开来。
虽然实际情况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夸张,但郁铎确实是动了真火,不久后江弛予主动约他见面,郁铎也没有露面。
江弛予一个人在酒店里待了一夜,郁铎没来。从开会那天起江弛予就带在身上的羊绒护膝,一直到这波冷空气离境,也没有送出去。
江弛予一直都知道,他和郁铎尚存的这么一点脆弱联系,是他强求来的。
这个手段有些笨,也有点卑劣,但他别无其它办法,能把他留在身边。
有时候江弛予也在想,生命里出现的很多人,大多都只能互相陪伴短短一段时间,不需要太过执着。
如果他能够学会接受那个人慢慢从自己的人生中淡去,于他于郁铎,会不会都好一些。
第75章 这种问题还要问吗?
从瑰湖办公大楼回来之后的三五天里,三一工程上下所有员工都达成了一个共识——老板最近吃了枪药,提前进入了更年期,没事不要去触他老人家的眉头。
过去这么些年里,郁铎也不是没有像现在这样看啥啥不顺眼,见谁都来气的时候。过去还有一个林胜南可以镇得住他,不至于殃及无辜。但最近林胜南因为上一次 “知情不报”,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更别想救人于水火了。
项目部的人远离风暴中心,倒有一丝喘息的机会,苦了办公室里的同事,每天都要面对老板那张棺材板一样的臭脸,敢怒不敢言。
好在没过几天,另一位大救星 Rebecca 来了。
Rebecca 这次来公司,目的是邀请郁铎去丽江旅游。她的合作伙伴在丽江看上了一个高端精品酒店项目,说什么都一定要请她过去考察。
机会难得,Rebecca 顺势组织了一波集体旅游,算是提前给员工们的过年福利。郁铎最近看上心事重重,又是酒店最早的投资人,与其留在公司里作威作福危害四方,不如喊他一起出去散散心。
得知 Rebecca 的来意,郁铎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最近正值多事之秋,不宜出远门。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换个环境调整一下心情,应该也挺好。
这一次他确实被江弛予气得头冒白烟,有机会离那臭小子远一点也好,免得每天随便看到点什么,都能想起他。
于是郁铎这次连招呼都没打,就和 Rebecca 一起登上了去云南的飞机。
七天的云南之行,头三天刚过,郁铎就开始觉得无聊,总是就盯着手机发呆。
江弛予发给他的最后一条信息,一串酒店的地址和房间号,郁铎还在气头上,人没出现也就罢了,连信息都不回。
但在云南的这几天,他却时不时常把这条信息翻出来,从头到尾读上一遍。
“怎么了这是?”
当时一行人正在逛古镇,在一个卖工艺品的小摊前,Rebecca 见郁铎一副深思不属的模样,多嘴问了一句:“公司里有事?”
“没什么。” 郁铎收起手机,自觉地接过 Rebecca 手里的购物袋。他发现人真是贱得慌,江弛予这次回来一不干人事二不说人话,三天两头把自己气得七窍生烟,好不容易避开他出来几天,又有点想回去。
郁铎这个表现,显然让 Rebecca 很难信服,她又问:“那就是有心事?”
郁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将目光投向摊子上的一个手机挂件。这个挂件是个卡通人物的造型,材质也没什么特别,八成是义乌小商品市场统一发货的,在全国各地的古镇都能看见。
但这个看上去气鼓鼓的小人儿,却让郁铎莫名地想起了一个人。
“让你混账。” 这么想着,郁铎伸出手指,恶狠狠地弹了弹小人儿的额头,无辜的小挂坠无端受到波及,挂在架子上前后摇晃。
想的是谁,这种问题还要问吗。郁铎恶狠狠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隔空和某个远在 H 市的人较完劲儿之后,郁铎鬼使神差地,掏钱将这个丑东西买了下来。
不管时间再怎么难打发,一晃眼,行程也已经过半,之后的几天郁铎为了不扫大伙儿的兴,尽量表现出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感兴趣的样子。
这天郁铎一行人正坐着大巴前往雪山,Rebecca 悄悄摸摸和其他同事调换了座位,坐到了郁铎身边。
郁铎瞧她那个鬼鬼祟祟的模样,就知道她有话要说,先一步问:“怎么了,晕车?”
Rebecca 往车厢后方望了一眼,回过头来压低嗓音问郁铎:“你们公司那个沈嘉乐,是不是有点毛病?”
沈嘉乐是沈工的大名,这次出门,郁铎把瑰湖龙山墅项目上的几个同事也叫上了。一是因为前段日子大家因为自己饱受瑰湖的摧残,郁铎有些良心不安。二是今年国庆他们留在工地加班,这次也算给大家放几天假。
郁铎回忆了一番沈工平日里的言行,严谨地评价道:“是有点一根筋。” 随后他又问:“他怎么招惹你了?”
Rebecca 做人不地道,居然直接向人家的老板告黑状:“前两天看完项目,我们不是去古城喝酒去了吗?”
“嗯,然后呢。” 郁铎知道这件事,古城的夜生活是云南旅游不可错过的活动,那天晚上他们也邀请了郁铎,但郁铎兴趣不大没有参加,自己留在酒店里睡觉。
“大家平时工作都挺忙,那天晚上就多喝了点。”Rebecca 把心一横,继续说道:“然后我酒后乱性,就把那个姓沈的给睡了!”
通往雪山的县道沿河而建,狭窄曲折,一辆轿车不守规则横冲直撞地迎面驶来,司机猛地踩了一脚刹车。
这脚刹车十分应景,犹如郁铎此刻的心情。
Rebecca 语出惊人,郁铎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一时间也无法确定,老板该不该这么深入地了解员工的情感生活。
Rebecca 没有察觉到郁铎的反应,继续愤愤不平地说道:“之后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说什么了?” 郁铎小心翼翼地问,生怕 Rebecca 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这沈嘉乐看上去老实巴交,不像是能发表出什么负心汉言论的人,而且员工惹了风流债,应该不需要老板承担连带责任吧?
“他居然说要和我在一起!”Rebecca 瘫倒在椅背上,一脸无力再说什么的表情:“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上床和谈恋爱是两回事!还有人不知道吗?”
郁铎 “噗嗤” 笑出声,这倒像是沈嘉乐能干出的事。
“那你怎么说?” 郁铎收敛笑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认真。
“我能怎么说?”Rebecca 朝郁铎翻了一个大白眼:“我当然是尴尬而不失礼貌地拒绝啊!难道睡一觉就要对他负责吗?”
郁铎这下再也忍不住了,被 Rebecca 的话逗得乐不可支。
“笑吧笑吧,我也无所谓了。” 许久不见郁铎笑得这么开心,Rebecca 也不介意他嘲笑自己:“我以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千万不要招惹年纪比自己小的人,都太他妈纯情,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精彩。”
说到这里,Rebecca 开始语重心长地告诫郁铎:“记住了我的忠告,千万不要重蹈覆辙我的覆辙,遇见年纪小的爱认死理的,能跑多远跑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