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明月[现代耽美]——BY:燕赵

作者:燕赵  录入:05-04

  最后四个字是贴在他耳边说的,何凌山脸上烫得都麻了,匆忙干咳一声端起茶来喝。他常常在温鸣玉端重的时候做些不规矩的事,但等到这个人偶尔不端重一回,自己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说起这件事,你倒是会替自己做打算,早在进珑园之前就想好要去邑陵了。”温鸣玉不肯放过他,声音不高不低地又送过来一句话。
  这原是他藏在心底的小秘密,只有姜黎一个人知情。何凌山惊讶得连害羞都忘了,扭头盯着温鸣玉:“你……你怎么知道?”
  温鸣玉道:“从前找你时,佣人在你房里发现不少剪下来的旧报纸,你进珑园之前又总爱打听那里的消息,猜也猜得出来。”
  他说得轻描淡写,可何凌山清楚这绝不是一句话的功夫那样简单。温鸣玉那时为找到他一定耗费了极大的心力,连他旧日和什么人打过交道,说过什么话都查得一清二楚,这是急得一筹莫展的人才会想到的办法。
  何凌山没有说话,只悄悄把手探下去,找到温鸣玉搭在膝上的另一只手,指缝扣指缝地紧紧握住。
  婚宴结束后,何凌山又收到曼华送来的两张电影票,是她新上映的片子,看名字是个鸳鸯蝴蝶的故事。回想起自己当初在曼华面前的表现,何凌山不免有些不安,那阵子他满心都是温鸣玉,连装模作样都没有顾上,她兴许是看出了什么吧。等到他把这个顾虑告诉温鸣玉后,温鸣玉却笑他草木皆兵,又说他是曼华的大恩人,她不会做恩将仇报的事。
  何凌山听得懵懵懂懂,至今仍不知道自己对曼华施下过什么恩情。
  曼华的婚礼在报纸上热热闹闹地张扬了好几天,在它流传开的同时,先前报上那桩谣言渐渐就销声匿迹了。毕竟一个是实打实的,许多人亲眼见证过这场婚礼的盛况。而另一个既没有说出名姓,故事也虚虚实实,谈来谈去都是猜测,不比新鲜话题招人喜欢。有这一手应对,怪不得温鸣玉一点都不把谣言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在曼华婚礼上会出现那样多的大人物,显然与温鸣玉也脱不开关系。
  何凌山近日越来越忙,自从他说要为温鸣玉做打算后,那个人出行办公都把他带在身边,有时连应酬都不撇下他。如今在温鸣玉手底下任事的许多人都知道,少主人新收了一位年轻门生,事事都亲自教导,大有日后让他接手事业的架势。
  他们这边一帆风顺,远在晋安的岳端明却撞上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麻烦。
  岳端明上任燕南督办许多年,因为与温鸣玉私交很好,底下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官位一直坐得很稳。谁知数天前,有人一状告到华京政府,说岳端明贪赃受贿,给燕南的烟贩子大开方便之门,亲自护送他们运土。上头对烟土的管制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知这次接到什么命令,竟然十分重视这桩子虚乌有的案子,派下巡查使来审问。岳端明怀疑其中另有文章,想借温鸣玉的手去查探,这些事又不便在信件电话中谈起,只好请他上门商谈。
  何凌山这次没能一起跟过去,不禁有些闷闷不乐,坐在温鸣玉的书房里听对方交代一些需要处理的琐事。
  “明天把这份文书交给许叔和,他知道该送到哪里。”温鸣玉点点桌沿上的纸袋,说完抬起头,看到何凌山一脸的不情不愿,顿时好笑地哄道:“我不过离开一天,后天一定回来,做什么拉这样长的脸。”
  何凌山干脆俯身抱住他,整张脸都埋在对方肩上,小声道:“我放心不下你。”
  其实是三年前那场事故的后遗症,那次温鸣玉也不过离开了两三天,还没回来就大病一场,也让何凌山遭受好大一场惊吓。何凌山越想越担忧,忍不住补充:“明天我想和你通电话,你一定要接。”
  温鸣玉摸了摸身后青年的脑袋,耐心十足地答应下来。何凌山仍旧赖在他身上,想到自己每一次远行后,对方一定也如此的牵挂过自己。不过温鸣玉不像他,就算有不安,那个人肯定会牢牢藏在心里,绝不透露半个字。他离开三年,温鸣玉就被这些情绪折磨了三年,何凌山想得简直有些心疼了。
  自从遇见这个人后,他的心不再是自己的,连命也不再是自己的。
  若是温鸣玉有任何不测,他也无法再活下去了。
  番外:旧梦
  阅前提示:该篇为无责任小番外,和两个主角无关。今天七夕,随便写写给你们看着玩,不必太在意。
  盛敬渊翻开日历,今天是十五号,离他去法国的那一天正好还有半个月。
  他旋开自来水笔的帽盖,在日期下慢慢地画了一个圈,笔尖还没有从纸上离开,一个男佣忽然跑了来,站在他的卧室外面,唤道:“六少爷,有电话。”
  对方也不说是哪里的电话,谁打来的,一转身就走了。敬渊不与那男仆计较,他匆匆地站起来,走了一步,又回到书桌前,胡乱把那个圈涂去了。他住的这间院子没有安电话,要是想要通过电话找他,那必定是前厅客室里那一部,而这个号码,敬渊只告诉过一个人。
  敬渊兴冲冲地走进客室,捧着听筒“喂”了一声,那端的人还没有说话,敬渊的嘴角就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那阵快乐是止也止不住的,直至这一刻,敬渊的一天才算是彻底的完整了。
  电话里传出一道清亮轻快的声音:“小六哥,出来游绣湖吗?”
  敬渊本预备了好些话想问,但一听到这句话,那堆问题立刻都变得不重要了,他想也不想,干脆地应道:“好。”
  对方轻轻的笑了几声,柔声说:“那我派人来接你。”
  他说完便挂了电话,是怕敬渊会推拒。敬渊向来不愿意让任何人发现自己与温家少爷有密切的来往,如若被他的父亲知道了,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利用这段关系,借着这把梯子攀附上温家。
  敬渊绝对不会容许这种可能,这个人是他的,这段情也是独属于他们的,谁都不能插足。
  他步履轻盈地回到房间,换了一件新制的长衫,又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镜子里的他面孔昳丽,身形修长,眼睛映着明亮的灯光,那里面也灿烂一片,哪里都是澄明的,晴朗的。十七岁的他本早已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不过在这一刻,敬渊的年纪仿佛又轻了,他满心欢喜,正准备赴一场约会。
  或许是夜里的缘故,车子开得很快。敬渊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绣湖边的路灯已经全部熄灭了,只余下月光雾一般笼在湖上的亭台四周,与泛着波澜的湖水溶在一起。一名穿深灰色西服的少年靠在亭外,他虽比敬渊小三岁,个子却拔得很高了,只是身形仍旧单薄,在月色下的影子像只纤细的鹤。
  敬渊快步向他走去,唤道:“璧和!”
  那少年闻声转过头来,是副端丽俊美的面貌,唯独一双眼睛是锐利的,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他望见敬渊后,顿时露出了笑容,这次终于是一个少年的神态了。
  敬渊只和对方分别了一日,却像许多天都没能见到他。两人面对面地站着,敬渊这才发现璧和的眼睛里有细细的血丝,一副没有好好休息过的模样,眉毛不禁皱了起来,低声问:“你不是陪你父亲去豫山了吗,怎么回来的这样快?”
  璧和笑吟吟地回答:“我自己先跑回来啦。”
  说完,他又歪着头打量敬渊一阵子,忽然垂下眼睛:“你下个月就要走了,我……”
  余下的话璧和就不愿再说了,一提到离别,敬渊的心也空落落地往下坠去,喉咙哽住了,半个字都吐不出来。沉默了片刻,璧和忽然一抬头,又对他微微一笑,主动抓住了敬渊的手,带着他往湖边走去。
  璧和的声音在他身旁说道:“小六哥,你到法国之后,要记得给我写信啊。”
  光阴悄然流逝,两年过去了,敬渊身在法国,正对着一张空白的信纸发呆。他撑着下巴,一件一件地回想这几天发生的事,不知璧和怎么样了,温家发生了那样大的动乱,就连在法国的温家三少爷都赶了回去,璧和能应付他吗?
  上一封信里璧和让他放心,可敬渊根本不能放心。他准备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买船票回国去,他们已经两年没有相见,敬渊不想再等到第三年。
  敬渊还没来得及落笔,却有一封来自国内的电报先到了。看清它的第一眼,敬渊只觉一阵天旋地转,两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接到了璧和的死讯。
  敬渊满脸汗水,倏然粗喘一声,睁开了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压过来,他在这片寂静的黑暗中剧烈地喘息着,梦里的绝望依旧没有从他脑中散去,敬渊抬起一只手,用力地按在脸上,他的睫毛湿透了,眼角处有水痕与汗水混在一起。
  有人忽然在床边问道:“你做噩梦了?”
  盛敬渊霎时转过头去,看见一道单薄纤细的影子立在夜色中,离床不远。对方的轮廓被黑暗模糊了,可敬渊知道这是谁。
  他猛地扑过去,把那道影子拽进怀里,对方被他吓了一跳,重重地推他,怒骂道:“盛敬渊,你发什么疯!”
  盛敬渊不管不顾,他抓着那人,一手胡乱地撕扯对方的领口。那人起先挣扎了几下,语调严厉地斥责他,不过推拒的力道却越来越小。盛敬渊最终扯开了对方的衣襟,借着一缕微弱的光,他看到那人线条细致的锁骨中间,缀着一颗纤细的,小巧的红痣。
  狂乱的心跳终于开始放慢,敬渊将额头抵住那颗红痣,靠在对方怀里。他不肯说话,只伸出手臂,紧紧地、狠狠地搂住那人的腰肢,再也没有动。
  那人僵硬地任他抱着,许久之后,终于动了动,一只手迟疑地抬起来,最后落在敬渊脑后,一下一下地轻抚着。
  那人叹道:“唉,盛敬渊,你真是个疯子。”


第八十八章
  一直忙到下午三点,何凌山才把手头上的事处理完。他站起身来,揉了揉僵硬的肩颈,一名听差匆匆地来到书房,唤道:“小少爷,姜先生已经到了,正在前院客室等着您呢。”
  姜黎上午才借学校的电话打给他,说是有件事想要和他商量,想不到这样早就到了。何凌山忙把沾了墨水的手洗净,一路走到前院,姜黎果然坐在客室里,正单手支着下巴拨弄一盆栀子花的叶片。何凌山看他眉头紧锁,神情恍惚,连自己到来都没有发现,不由伸手在对方眼前一晃,唤他:“发什么呆?”
  姜黎惊得整个人往上一弹,抚着胸口道:“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我的心吓得都快跳出来了。”
  何凌山不好说是他心不在焉,才连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听到,方才姜黎一脸的苦恼,兴许是遇上了什么为难的事。他把一碟奶油饼干推到对方面前, 随口道:“近来还好吗?”
  “当然好。”姜黎腼腆地垂下头:“我这份差事很清闲,薪水也够花,倒是姜岚……她在学堂里结识了一大帮朋友,镇日的和她们出去玩闹,我都不知该不该管教她。”
  何凌山与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对待姜岚也如同亲妹妹一般,因此十分的纵容:“如今女子有自己的交际也不是坏事,杏莉与她差不多大,同样半刻都离不开朋友。”
  “杏莉是谁?”姜黎刚刚问完,很快像是想到什么,难得露出一点促狭的笑:“好啊,想不到你也会一声不响地交女朋友,今天你要是不仔细交代清楚,我可不会放过你。”
  姜黎的烦恼还没解决,倒生出闲心来打听何凌山的际遇,等到何凌山把实情告诉他,姜黎很是遗憾地叹了口气。恋爱中的人往往喜欢为朋友保媒拉纤,自己有了伴,更加看不得身边人落单,况且何凌山是这样出色的一个青年,如何会至今都没有得到过异性的青眼。
  话题扯到情情爱爱上,姜黎终于记起今天的来意:“小盛,你明天有没有空?”
  他欲言又止,愁苦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雅如邀我明晚与她一同去听音乐会,你也知道,我从没有见识过那等场合,很怕在她面前闹笑话。你如今是做少爷的人,肯定听过音乐会吧?倘若有你在身边照应我,我就轻松多了。”
  想来想去,竟没料到他想求的是这个。尽管姜黎没有猜错,何凌山还是婉拒了:“你们两个约会,我怎么好横插一脚?”
  “不止……不止雅如一个,还有她的朋友。”姜黎红着脸看他:“要是我害雅如在朋友面前丢脸,她会怪罪死我的!”
  姜黎与他的心上人出身悬殊,平日同她相处就处处落在下风,眼下不去向雅如解释自己的难处,反而来找他求助,想必也是希望在心上人那边保留几分尊严吧。何凌山体谅好友的难言之隐,想到自己明日也的确没什么要紧的事,于是答应下来:“明天你几时出门,我去接你。”
  他的干脆让姜黎十分欢喜,直握着他的手连道好几次谢,才兴高采烈地辞别了。能让他这个素来内向的好朋友如此失态,可见那位宋小姐在姜黎心中的地位有多高,或许再过不久,他又有一场婚宴要赴了。何凌山想得好笑,随后与温鸣玉通电话时,顺口就把这件事说给了对方听。
  温鸣玉的关注点却与他大不相同,只问:“音乐会办在哪里?”
  何凌山把地址告诉对方,温鸣玉听后沉吟片刻,道:“晚上九点才开始,还是城外的饭店,你听完记得早些回来。”
  算算晋安到燕城的路程,倘若温鸣玉明早动身,应该也是在半夜到达珑园。何凌山有了明确的盼头,一颗心都轻盈起来,故作沉稳地开口:“晚一点也没有关系,正好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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