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闹了。”祁青暮无奈地说:“下周就别来了,好好在家里休息吧。”
“怎么,我来了耽误你吃饭吗?”
“不是,但是一周你只有两天假期,每天都往这边跑,很麻烦。”祁青暮语气平淡地说。
不是在赶人,而是站在对方的角度诚心劝说。顾屿明知道他会用这种‘为你好’的话术来给自己行方便,但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没有话反驳。
静默几秒,他直起身子,略显烦躁地啧了一声,“我就来。”
祁青暮回望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瞳中氤氲着淡淡的雾气,“你随意的。”
顾屿:“……”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真差劲。
两人之间目前的相处方式有点奇怪,肯定不是相敬如宾,也不是相爱相杀。如果有一个旁观者一直跟在两人身边的话,大概会看出,这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正在互相磨合。
吃过午饭,时间还早,祁青暮看着对面无所事事的顾屿,想了想,问道:“要去哪里逛逛吗?”
“逛什么?”顾屿显然不喜欢去热闹的地方,一听他问,眉头立刻皱起来了,“今天是周日,到处都是小孩儿,你就那么喜欢往人堆里凑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随便走走,当消食了。”祁青暮无奈地说:“不然坐在这里的话,就只能聊天。”
他们两个人也不是每一秒都有新鲜的话题可以共享。
闲聊大概率会冷场,而且以顾屿的性格,总是用反讽的语气说话,全程还得靠祁青暮包容引导。
想想就很累。
想了想,顾屿松口妥协,扬声道:“那就走走吧……”
话音未落,手机震动声猛然响起,将整个桌子震得发出急促的响声。
祁青暮愣了一下,那是他的手机,刚才吃饭的时候随手放在桌子上。他拿过来,看见来电显示后,脸色一沉,顾不得还有顾屿在这,立刻接通。
“书医生。”
祁青暮出声的瞬间,顾屿便抬眸瞥了过去。
医生?
听着熟稔的语气,以及将一个医生的电话号码存在手机里……郭金调查的时候可没说他跟哪家医院有关系,也没说他得过什么病。
电话那边的人似乎说了些什么,顾屿看见祁青暮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煞白,那张浅色的薄唇张了张,似乎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之后祁青暮一句完整的话也没有说出来,对方说了什么,他声音很低地应了几句,一直到挂断电话,他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状态。
顾屿轻蹙眉心,“你怎么了?”
祁青暮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眼睛发直地盯着手机。
顾屿有些不满地敲了敲桌子,发出沉闷的咚咚声,“我问你话呢。”
“没事。”祁青暮缓缓闭上眼,有些疲惫地说:“我要离开一下,你自便吧。”
说着,他拿起手机站起身,竟是没管顾屿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快餐店。
祁青暮的动作迅速,在顾屿没反应过来之际,他已经出去了。
转头怔愣地看着他的背影,顾屿默默许久,然后骂了一句:“靠。”
这笔账要怎么算?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将祁青暮今天的行为记在小本本上,眼底的狠劲儿愈发清晰。
祁青暮回到工作室,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濛,结果办公室里没有人,傅濛不在,又一次下楼,听邹贤说傅濛没到中午的时候就走了,他下午要出差,之后一周都回不来,要等到下周放假才能回来。
“你找傅先生做什么啊?”
“我要请假。”祁青暮脸上的焦急不似作假。
邹贤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道:“真的要请假吗?这才是你来的第二天……”
他怕祁青暮被骂到辞职!
祁青暮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是……
他没有办法。
“我必须请假,情况很紧急。我争取下午早点赶回来。”就算傅濛不在,没办法批假,他也必须要走的。
邹贤看了看时间,想了想,对祁青暮说道:“这样,我先不给你报假。距离下午上班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先去,能在上班之前赶回来最好,赶不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祁青暮感激地点了点头,道:“谢谢。”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书景是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来的。
之前有过几次闲聊,每次书景打电话之前,都会现在微信上询问他是否有时间。
而没有知会直接致电过来的原因只有一个……
祁青暮心里发慌,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白皙光洁的额头上尽是细汗。
走出目饥工作室没两步,一辆黑色机车突然冒出来,横在他的跟前。
顾屿摘下头盔,动作利落地下车,将备用头盔拿出来,递给祁青暮。
“哥哥,你看起来很着急啊。”
等祁青暮茫然地接过去,他满意地挑了挑眉,说:“你去哪,我捎你一程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别等我更新呀!大家早睡!我更新时间好阴间的!
今天这章其实也没肥起来,主要是我写的太晚了,半困不困的好难熬!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下章感情upu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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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7章 我不想知道
祁若茗突然发了疯。
何燕得知消息时正在办公室里查看患者的档案, 最近新批进来一部分有助眠功效的仪器,因为这种仪器不能乱用,需要结合患者的病情和过往经历来筛选, 所以她最近一得空就一头扎进在院患者的档案里。
专门照顾祁若茗的年轻小护士急匆匆地赶过来, 白皙的脸上明显印着一个鲜红的掌印,眼睛里含着泪,却不是委屈的,而是急的。
“何医生您快去看看吧, 她发病了!”
待何燕赶到病房的时候, 书景已经站在门口,一脸的愁容。
“她的情况很差。”因为患者极其抵触男性,所以书景根本踏不进病房的门。
就在他们说话的间隙,房间里传出重物落地的声音, 以及女人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何燕的眉头紧皱, 祁若茗的病情已经稳定了将近半年,这半年的时间里她从未发过病, 就算之前的负责人是书景, 也没有遇到过这么惨烈的情况。
他们是专业的,可以通过患者的行径来预测后续治疗方案。
何燕深吸一口气, 神情凝重地对书景道:“你给祁青暮打电话,让他最好过来一趟。”
书景顿了顿, 道:“他这周才开始实习, 是不是……”
“到底是这边重要还是那边重要?”何燕的音量提高了不少, “朋友那边我会去说, 总之你让他尽快赶过来。”
书景点了点头。
进入病房之前, 何燕想过屋子里会是怎样一片狼藉。但是当她真的踏入病房中, 散落在地上的各种塑料摆件和床单枕头几乎将小小的病房填满。
往日不发病时温柔有礼的女人站在单人床床尾的地方,呆愣地盯着对面墙上的画。
那是一幅很普通的画,是很便宜的那种塑料的,看着很大,实际上很轻。
患者的病房里从来不会摆放可以达到伤人目的的物件,包括家具都是。
她缓慢地走近,悄无声息地靠近祁若茗,这期间女人一直没动,她仿佛被那幅画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时间忘记了一切。
何燕靠近后,还没说话,突然听见女人声音冷清地说:“这画真好看。”
她仍固执地盯着那处,可这句话却是对何燕说的。
何燕沉默几秒,而后笑着说道:“是啊,若茗很喜欢这幅画吗?”
两人的对话像是在闲聊,而何燕也确实在把朋友间闲暇时聊天的氛围代入,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柔平缓,这样才能有效地缓解患者精神上的躁郁。
祁若茗眨眨眼,僵硬地歪了歪头,一双黑黝黝的眼瞳睁得大大的,定定地看着何燕,看起来有些吓人。
“你来做什么?你想要带我去吃什么?吃完之后又带我去哪?”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语调没有起伏,像是一个机器人在完成任务一样。
何燕心里一沉,因为祁若茗的状态明显是记起了过去的某一片段,而且她眼中的自己……
很可能已经不是‘何燕’了。
“若茗。”何燕小声地叫她,在对方的注视下,缓慢后退了一步,“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因为我自己一个人有点无聊。我们不出去,也不吃饭,好不好?”
她放低姿态,仿佛自己才是那个需要陪伴治疗的人。
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唤回的祁若茗的意识,但是这一次,她失败了。
脸色苍白的女人只是看着她,半晌,收回视线,冷漠地说:“离我远点。”
她不想要聊天,也不想走,更不想吃饭。
她现在只喜欢这幅画,很喜欢。
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何燕一刻也不放松地观察着祁若茗,她现在只希望祁青暮快点来。
——因为祁青暮是祁若茗的解药。
自从知道了他们的过往之后,何燕真的对这对姐弟感到怜惜。她从师弟那边接手祁若茗这个患者开始,就一直在观察她的一些行为和想法,一丝风吹草动都不放过,也是在偶尔跟书景聊起她的情况时,从他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很重要的信息。
那就是一直很恐惧男性的祁若茗其实根本不害怕祁青暮,即使后者一直因为性别缘故不敢常来探望她。
用书景的话来说,就是他跟祁青暮沟通患者状况的时候,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在了男性的位置上,所以每景觉得患者对男性的恐惧加深时,祁青暮就只会默默地担忧,却不敢来探望。
但是何燕后来发现,祁若茗与她心平气和聊天时,提到最多的就是弟弟。
记忆中的弟弟、她所期望做出一番贡献的弟弟、这几天来看过她弟弟……
全部都是祁青暮。
何燕忽然感觉到一阵疲惫,不是身体上的,而是精神上的。她面对数不清的患者,只有在祁若茗这里令她感觉到了棘手。
空气仿佛绷成一条线,紧张感弥漫在四周,何燕没有动作,她只能沉默着站在安全距离内,以防患者做出什么极端行为。
地上的狼藉只是小小的开胃菜,每一个失控的患者几乎都会以这种方式来发泄体内的躁动。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止一个人的。
屋内的隔音效果很好,要不是何燕背后就是房门,大概也不会听到脚步声。他们说话的声音很模糊,但她知道,来人必然是祁青暮。
她看着仍然沉浸欣赏画的祁若茗,慢慢转身,在对方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离开了房间。
刚一出去,他就看见祁青暮焦急地跟书景说着什么,而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冷脸男生,长得很帅气,衣品也不错,肩宽腰窄腿长,此刻他打量四周,眼底的疑惑之色不掩,看见她出来的时候,还侧眸瞥了一眼。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她立刻收回视线,对祁青暮道:“你来了,快。”
“师姐,真的可以吗?”书景有些担忧地皱起眉,“如果不确定的话,我还是不建议他这个时候进去,万一刺激到患者……”
“你相信我。”何燕郑重地说:“谁都不行,只有祁青暮可以。”
祁青暮眼睛红红的,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无助,他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片叶子,随着海浪起起伏伏,“没事,受伤了也没关系,而且我相信……她不会伤害我。”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已经透出几分哽咽。
顾屿拧眉看着这一幕,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祁青暮露出这种从未在他面前展现过的姿态让他感到些许烦躁。
如果说几十分钟前在工作室门口还尚存理智想要拒绝他的祁青暮只是略显焦急,那么现在的祁青暮,简直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是一种极端的恐惧交织在空气里,密密麻麻的,令人呼吸困难。
回过神之际,顾屿看见祁青暮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病房里,下意识地抬脚追上去,想要把他拉回来。
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听见距离他仅有一步之遥的温雅青年哑着嗓子,朝屋内轻轻柔柔地喊了一声:“阿姐。”
顾屿的脚步猛地停住,他僵在原地,在两个医生奇怪地注视下,收回了手。
阿姐?
顾屿的脑子里很乱。
他让郭金调查了祁青暮,虽然算不上深入调查,但是一些简单的家庭背景自然在调查的行列里。
祁青暮是孤儿,一直生活在孤儿院,什么时候有姐姐了?
午餐结束后本来是想找郭金他们打游戏的,却没想到骑车到了工作室门口,看见祁青暮慌张地走出来,频频低头看着手机。他抱着玩玩的心态,故意停在他面前叫哥哥,还问他用不用帮忙。
祁青暮最开始拒绝了一次,他也就调侃似的追问一遍,并不抱希望,却不想青年短暂思考了几秒之后,说了声谢谢。
当时顾屿都愣了一下,等到对方上了车,稳稳地坐在自己身后,他才反应过来。
而让他更加不解的是还在后面。
那就是祁青暮说出来的目的地,是南城非常有名的一家……
精神病院。
很奇怪,但也越来越有趣了。
.
房间里,姐弟二人对视着。
正如何燕所想的那般,祁若茗没有因为祁青暮是男人便突然失控,她定定地看着祁青暮半晌,忽然伸出手,指了指墙上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