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赤虞对泽遑这么痴迷,但是宁既微怎么记得,赤虞曾经对慕容筵说过什么……
“哦对!一日夫妻百日恩!”宁既微猛然将那手记给合上了,有些气性,道:“那时在琨海我可听得清清楚楚,慕容筵,你老实告诉我,你进赤虞的房间,除了找线索,是不是还有些别的想法?”
“比如……找找旧情人的遗物?”宁既微抿了抿唇,后槽牙磨得作响。
慕容筵觉得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我跟她没什么。昔年是她非要纠缠于我,搅得整个上仙界都不甚安宁……总之,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慕容筵说着便皱了皱眉,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些不自在地转移了话题,“找线索要紧,别的事,师尊先放一放吧。”
“也是……我勉强信你一回。”宁既微将手记放回了原位,又在放置那手记的书案下翻找了片刻,翻出来一些旧物。
细细看来,无一例外,全是关于泽遑的。
看着看着,宁既微有些疑惑,“你说赤虞是帝君钦点的仙君,以她幼时的经历,好不容易成了仙君,为何要纠缠于你?”
“你昔日好歹是个仙尊,若是她因你而误了正事,她这么在意帝君的看法,手记也好画像也罢全都是关于帝君的,为了你而失去帝君的信任,不值得吧?”
赤虞是泽遑的迷妹,那她肯定非常在意泽遑对她的评价,慕容筵却说赤虞因为纠缠他而搅得上仙界不得安宁,这种事传到泽遑耳中必然不算光彩。
那赤虞即便再喜欢慕容筵,悄然追求也比光明正大要好得多,何必要这样毁自己的名声?不怕帝君责罚吗?
“不值得……”宁既微的这一番话,令慕容筵脑海中忽然灵光一现,是了,以赤虞的性子,许多事分明有更好的处理方式,可是昔年的她那般偏激,就好像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
但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谁能让她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呢?
慕容筵心下浮现出了一个名字,他不可置信地皱了皱眉。
“怎么了?”宁既微抬手在慕容筵眼前晃了晃,正想说些什么,却听闻门外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还伴随着淡淡的灵力威压。
这灵力威压对宁既微和慕容筵构不成威胁,但麻烦的是,那灵力威压正在朝赤虞的房间靠近……
慕容筵一把将宁既微搂了过来,调动灵力在二人周身设下了好几重结界,与此同时,赤虞的房门被人推开了。
一袭淡黄踏入,居然是芊焉!
宁既微有些讶异,这芊焉来赤虞的房间作甚?
只见那芊焉先是皱眉往房内看了一眼,而后怒气冲冲地施术将此处的杂物移开了去,一双精致的眸子霎时便红了一半,“太过分了!赤陇简直枉为仙君!他怎么能……怎么能将你的住所毁成这个样子?”
芊焉抽了抽鼻子,蹲下身仔细地清理着赤虞的遗物,瞧着竟是有清扫此处的架势。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芊焉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她颇为心疼地捡起赤虞的耳环放在怀中,几乎泣不成声。
她本就不是为了赏景而来,她自始至终的目的地都是赤虞的住所。
只不过出门匆忙,在路上遇到了赤陇的仙婢,那仙婢在她幼时便苛待于她和赤虞,如今见不得她好,她怕自己来赤虞住所一事再生是非,便只得编造出一个赏景的借口。
但那仙婢亦步亦趋,芊焉苦于无法甩开她,便很是不耐烦,若不是因了项风和梅落……只怕芊焉今日真正想做之事便做不成了。
芊焉又挑拣了几件赤虞的遗物,细心地放进了怀中,抽泣道:“姐姐,是芊焉不好,姐姐别怕,芊焉现下便带你回南海,再不受千凛府此等窝囊气!”
姐姐?
宁既微无声地询问慕容筵。
慕容筵起初也有些疑惑,思索了片刻,终是想起了芊焉这号人物。
“她是赤虞的亲妹妹。”慕容筵传音道。
不过芊焉和赤虞一样,自出生起便根基不稳,因了根基的问题,芊焉也不受赤陇重视。
或许是千凛府对这姐妹二人太过苛责,所以赤虞成了仙君后便将芊焉送去了母家——南海。
虽说是下仙界,但南海对芊焉很是重视,倒比她在千凛府过得好上许多。
“既然是赤虞的妹妹,那她身上会不会有什么线索?”宁既微眼神亮了亮。
“兴许……”慕容筵只沉思了一瞬便扣上了宁既微的指尖,再一次调用了宁既微体内的灵力。
术法在二人身前展开,霎时便涌入了毫无防备的芊焉脑海之中。
慕容筵窥探了芊焉的记忆。
那是在南海海域之上,芊焉回身望了望平静的海面,而后不舍地握住了赤虞的手,“姐姐,这次还是要走吗?”
芊焉撇了撇嘴,眼眸眨了眨,眼眶微红,“可是姐姐才陪我待了半日,我真的很想你,能不能别走啊?”
“阿焉乖。”赤虞微微一笑,摸了摸芊焉的头。
她腕上银镯滑了下来,卡在她与芊焉交握的手上,莫名显得有些温柔,“我在做一件帝君交托于我的,很重要的事,所以我必须要走了,而且这一别,兴许阿焉便会有许久见不到我。”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阿焉要好生照顾自己,若是受人欺负了,定要与我传信,我替你教训他们。”
“姐姐……”芊焉眼眸湿了大半,“可是我觉得,姐姐自从成了仙君之后有许多身不由己,我还是喜欢姐姐昔年未做仙君的模样,至少不会这么辛劳。”
“阿焉错了。”赤虞指尖抚上芊焉的眼角,柔声道:“我只有成为仙君,才能保护你。似昔年那般,分明是血浓于水,我们却像个外人一样,那种寄人篱下的日子,我不想阿焉再受苦了。”
“好了。”赤虞以灵力点了点芊焉的额间,“不早了,我真的该走了,阿焉保重。”
“姐姐!”眼见着赤虞将自己推开,转身的那瞬芊焉终是忍不住,冲着赤虞大喊,“阿焉想问姐姐一件事!”
“我虽处于下仙界,但听了一些流言,他们说姐姐你爱上了一位仙尊,所以才离我而去!姐姐,你跟阿焉说实话,你真的有心上人吗?”
“我可以跟你说实话……”赤虞背对着芊焉,红衣飞扬,“但你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
赤虞发尾红绳微晃,灵力缠绕,她指尖覆上了腕上银镯,话音随风散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她道:“我没有心上人,从来都没有。”
第69章 帝君垂泪
从来……都没有?
宁既微神情很是莫名。
与此同时, 上仙界帝宫之中,泽遑堪堪回宫,却好似感应到了什么, 他摊开掌心,那掌心处升起一缕暗色的薄雾。
若是此时慕容筵在此,那他必定能认出那薄雾的模样, 那是琨海的潮雾!
泽遑偏了偏视线, 淡淡地瞧了那薄雾一眼, 只见那薄雾之中显现出一幅画面……
赫然是慕容筵和宁既微在千凛府的场景!
泽遑笑了笑, 笑意很淡,“竟然这么快便能察觉异常……看来本帝亲自出手灭杀赤虞,果然是个不明智的选择。”
慕容筵不知道的是, 泽遑在琨海之时便发现了宁既微, 所以他才出手惩戒慕容筵,为的也不仅是惩戒, 而是在慕容筵身上种下潮雾。
“不过知道了也好,知道了……”泽遑看着薄雾中的画面, 眼底丛生一缕魔气, 将他眼眸的亮色彻底掩去,他勾起一抹冷笑,“才更有趣。”
*
慕容筵的术法霎时间撤了出去, 他和宁既微对视一眼, 二人眼底俱是诧异。
“……那既然赤虞无意,她当年为何要纠缠你?”宁既微甚是不解。
芊焉的回忆几乎确认了慕容筵心底的猜想,他目光愈发郑重, “兴许这件事, 只有一个人可以回答。”
“谁啊?”宁既微疑道。
“帝……”慕容筵话未说完, 眼前的芊焉不知为何忽然倒了下去。
分明慕容筵施术时已控制了灵力,不会对芊焉造成伤害,但她为何……慕容筵瞧见了芊焉身上一闪而过的灵光。
那是帝君的灵力。
原来如此!
慕容筵骤然想到了什么,拉过不明所以的宁既微便想施术往外跑,但他术法还未形成,门已被人轰然破开。
一群人涌了进来,同时,慕容筵只觉周身灵力似被限制了般,他的结界消失了,他们被涌进来的人团团围住。
“好啊!原来是下界的蚂蚱!”为首的是赤陇,他打量了宁既微和慕容筵一眼,神情很是厌弃,“多亏了帝君的提醒,否则下界的蝼蚁竟也敢爬到我赤陇头上!”
赤陇话音刚落,周遭的仙人便各自祭出武器,四色的灵力袭来,慕容筵一展折扇抵挡,却发现在那些灵力的攻击下,他和宁既微便连幻化术都失效了。
失去了幻化术,他二人本来的模样便展露于灵光之下。
一时间,周遭议论之声顿起。
慕容筵因了昔年的身份,他的模样在场诸位几乎都识得,那些目光或诧异或鄙夷,宁既微看得直皱眉。
“阿筵,可有办法逃脱?”宁既微握紧了慕容筵的手。
如今这众多仙人都在,这种攻势下慕容筵怕是难出重围,但慕容筵不可以,宁既微却并非不行。
“有。”慕容筵眸光敛了下来,他松开了宁既微的手,转而背对着宁既微,指尖交扣施展着术法,顺势挡下了四周袭来的所有灵力。
下一瞬,宁既微体内的系统闪了闪,原有的界面转换,其上寥寥一行字。
【空间瞬移术加载中,请等待加载完成。】
宁既微不知道的是,慕容筵当初设下这个系统,本就只有一个目的,便是保护宁既微。
什么惩罚模式都是慕容筵吓唬宁既微的,他那么重视宁既微,怎么舍得让系统自爆伤了他。
“师尊,保重。”慕容筵无声地道,指尖灵力却是不歇,一道接着一道渡入宁既微体内。
系统的加载进度在不断地增加,宁既微几乎是立时便猜到了慕容筵的意图,他几近咆哮地道:“阿筵,停下!”
但慕容筵此刻不会听宁既微的话,不仅不听,宁既微身前还被他设下了一道结界。
宁既微眼看着周遭的众仙灵力再一次齐发,他很是焦急,想凝聚灵力冲破那结界去帮慕容筵,却不防顶上有一道陌生的灵力冲了下来,笼罩在二人身上。
那灵力隔去了众人对二人的袭击,却也狠狠地打散了慕容筵的术法,系统界面霎时黑了屏,术法进度被迫中断。
慕容筵一时无法抵挡,肺腑激荡,呕出一口鲜血。
“阿筵!”
“帝君。”
众人的跪拜与宁既微的呐喊几乎在同时发生,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泽遑远在帝宫的传音。
“昇清,你和成溟一道来帝宫。”
泽遑掌心中的薄雾闪烁跳跃,那画面中慕容筵神情不定,瞧着分外复杂。
“昇清,你当知晓,逃避是无用的。昔年成溟本就犯了错,罚他入轮回,这是天意。你以为送他离开,掩去他的气息,他便不用受罚了吗?”
泽遑眉眼挂着浅淡的笑意,竟莫名地有些温和,“你大可不听本帝的话,现下便送成溟离开,不过本帝保证,一旦离开了千凛府,本帝有千百种理由毁了他。”
“就像……当年一样。”
泽遑捏碎了掌心的薄雾,那最后的传音好似宣判了结局,隔着千万里的距离传至了千凛府,“所以……昇清,带他过来吧,到本帝的身边来……”
“阿筵。”帝君的灵力震碎了慕容筵施下的结界,宁既微心疼地走了过去,扶着慕容筵的肩,“我跟你一起去帝宫。”
但事实上,慕容筵已没有拒绝的余地了,帝君这一出黄雀在后彻底断了慕容筵的退路。
慕容筵摇了摇头,“抱歉,师尊,是我不好,不该带你来千凛府的。”
周遭的灵力威压愈发强大,那是泽遑在调动灵力。
帝君已然亲自出手,千凛府中众仙自是不再管宁既微和慕容筵二人的死活,纷纷恭敬地退了下去。
“没事,不是你的错。”宁既微拥紧了慕容筵,与他额间相抵。
奇怪,宁既微从前分明是很怕死,还怕疼的人,但现下和慕容筵一道前往帝宫,前路结局难定,这般踌躇的路,宁既微却也不觉着心下慌乱。
他想,若是能跟慕容筵死在一处,大抵便连死亡,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只是最后……
这么长时间了,他好似从未跟慕容筵说起过自己的心意,反倒是慕容筵时常对他说着情话。
宁既微主动吻了吻慕容筵的发丝,“阿筵,其实我还有一句话……”
剩余的话被帝君骤然撤去的灵力打断,泽遑坐于帝宫主位之上,难得随意,撑着头偏了偏视线,“成溟,以这种方式同你见面,我很遗憾。”
虚伪!
宁既微心下鄙夷,他纵然想不起来前世的事,但在慕容筵与他说起的那些零星片段中,加之千凛府一事,他对帝君委实是没有半点好感。
“不要急着下结论。”泽遑听着宁既微的心声,轻声笑了笑,自主位上走了下来。
帝袍曳地,行动时下摆灵光四溢,尊贵非常,宁既微竟生出了一丝不敢直视的错觉。
到底是帝君,其威仪与气势非其他仙人可比拟。
泽遑至慕容筵面前停了下来,指尖一抬,灵力便笼在慕容筵身上,那灵力治愈了慕容筵身上所有的伤,甚至恢复了他的神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