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两个人吗?亲密的在一起?会碰我吗?"
鸠目深深叹气。
他将大量对身体有害的香烟吸入肺部,再一次,随着叹息由心底吐出。
"总之......今后,永久禁止使用药物。不止是安眠药。所有的药都一样。"
他用挟着香烟的手指擦着额头,简直像是希望藉着揉搓动作消除头痛。
"没有下一次,可以吗?假如有第三次的话......"
"绝交吗?"前田说道。
鸠目苦笑。
"我们是国中女生吗?"
前田从桌子上那过烟灰缸。对他准备周到的心思,鸠目心情复杂的凝视着他将烟灰缸放在榻榻米上的手。
前田轻轻以手臂环住他的肩头。覆盖住似的柔和地抱住。
鸠目一脸困惑地坐在棉被上。
喜欢的话就陪他吧,鸠目用单手环住他的身体,拥抱似地抽着烟。
"......鸠目"
"啊啊。"
"我真的很喜欢你。"
"啊啊。"
"真的很喜欢。"
"别说那么多次,一次就够了。"
鸠目苦着脸申斥。
"你不管做什么次数都会过多。你好象老是在让我说‘下次别做了!'"
"对不起......"
"想见我的话我随时都会来。不做这种事的话,要我为你空出多少时间都无所谓。我不是随时都在你身旁吗?"
"你会在我的附近吗?"
"我不会偷偷搬家的。"
"不是这样。我是说像这样,近到可以碰触......"
低沉呢喃的声音濡湿了鸠目的脖子。
鸠目以抱在他腰上的手,安慰似地在前田的背部轻拍着。
"朋友的话可以。可是做爱的话就不行。我不会和你发生肉体关系,也不打算发生。你永远都是我的朋友。"
"当朋友的话,你会抚摸我吗......?"
"可以有作为朋友的接触。"
"真的吗?"
"对。"
"没有骗人吗?"
"啊,没有骗人。"
前田总是在确认着什么。
他希望着重复的断言,希望着用力的确认。身为他人的鸠目真的不了解他的不安着什么。
"我就在你身旁。"
无可奈何的鸠目以极为普通的应对方式,奖励似地拍着他的背部。
"永远是朋友。"
他在抱着的单薄背部轻拍以示安慰。
前田好一会儿沉默不语。
"鸠目......"自 由 自 在
"恩?"
"我打算向姐姐求婚。"
对他突然的告白,鸠目没来得及惊愕就先笑了出来。幸好是看不到脸的姿势,因为他的脸颊抽搐的很厉害。
另一方面的前田继续说道。
"因为想一直和你在一起,只有这么做。因为我一生都不想和你切断缘份。"
"不该为了这种理由结婚吧?"鸠目尽可能努力装出正经表情回答道。
之前姐姐应该才受过婚姻的教训,怎么说也不可能看上前田这样的男性吧,这话他当然没说出口。
"那,结婚应该为了什么理由呢?"
单纯的声音像小学生似地询问。
"应该......"
这个问题难倒了鸠目。
自己本身就有过用为了逃避黑羽这个借口向静求婚的过去。他也没有开口说这话的立场。
在他想着这个那个的时候,前田的手指碰触到了他的嘴唇。
他用食指和中指指尖,轻轻抚摸鸠目的嘴唇。
"可以接吻吗......"
什么叫可以吗,你啊......,在他困惑时,柔软的嘴唇碰触了上来。
"你啊,朋友间不会像这样接吻哦......"
肉体关系我不是已经驳回了吗?这样的果然很危险马,鸠目思索着。即使在思考期间,也继续着舌尖碰触的接吻。
台风越来越接近了。
混着邻家庭园树木被风吹弯了的声音,鸠目家里的电话轻轻响起。接起后令人惊愕的是,对方是新宿署的那个刑警。
"井上刑警正上东京来了。想见他的话就去吧。"
呆了会儿的鸠目才醒悟到男人说的是鸠子的爸爸的事。
"我势必要见他。要到哪里去才好?"
"他好象预定在港区的饭店吃午餐,赶得上就过来吧。"
确定了时间和地点后切断了电话。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一时兴起,但是对于男鹿提供的这个机会他绝对求之不得。
他想和鸠子的父亲好好谈一次话,虽然从之前见过一次的母亲言谈和态度中,能感觉到他早就对自己的女儿死了心,但即使如此鸠目也不希望自己的存在让这名男子对于女儿的考核更增加扣分的项目。虽然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鸠子,但自己有义务努力让他稍微了解自己的人格。
在约定地点的饭店二楼咖啡厅中,男鹿先行到达。
疲倦的西装背影在店内最里面的沙发上大刺刺地坐着,带着丝毫没有顾及周围的外表和神情,他拿出电动刮胡刀刮起了胡子。
靠近一看,他平素险峻的表情越发险峻,而且眼睛还充血。
简直像是使用了兴奋剂的样子。
似乎看穿了鸠目在想些什么,男鹿以嘶哑声音说道,"因为搜查四十二小时没睡觉。"
"不好意思,你那么忙还要麻烦你。"
鸠目选择了道谢来代替安慰。
"等你们碰上面了我就回去。"
男人以沉重的步伐率先走开。
"回去,睡觉。绝对要睡觉。"
啊啊,可恶,人都摇摇晃晃的......,他低声自言自语。
"我的差使只有让你们见面,见到面后,发生什么事我都不想知道。一切与我无关。随你高兴怎么样!!"
他们搭乘长长的手扶梯下楼,在大厅的一隅,有一处因为只有那里有人站着而引人注目。
不知道为什么鸠子也在这里。细瘦的手脚和看惯了的巨乳。身旁是身着和服的五十岁女性。而在桌子两旁各自站着一名身着藏蓝色制服的男人。其中一人个子矮小,另一人则是有着一头混着白发的短发很气派的男人。
那男人甩了鸠子一个巴掌。
鸠目跳了数段跑下手扶梯冲过去。男鹿紧紧跟在他背后。
"鸠子!"
按住挨打的脸颊,鸠子迅速回头。
扶浮现任何表情的黑色眼睛凝视着鸠目,比起滔滔不绝的话语来,这个表情更加的让鸠目心酸。
鸠目迅速逼近那个胸前戴着徽章的花白头发男人。逼近后想说些什么的身体,被男鹿的手臂牢牢抓住。断然地抓住。
虽然看了徽章也不了解官衔,但鸠目确信这男人就是鸠子的父亲不会错。
男人的脸孔上有什么充分表现出了关于他的种种谣言并非虚假。
严峻的眼神,锐利的鹰勾鼻,顽固的皱纹。年龄锻炼出的粗大脖子,常见于柔道高段者身上的饺子般的招风耳。紧抿成一直线的嘴唇两端下垂,像对待违逆权威和头衔的虫子般渗出冷冷的轻蔑。
"失礼了。"
男鹿以稳固、规矩的声音,像体育会系的学生般打招呼。
穿制服的小个子,虽然一脸惊愕地看着突然闯入的人,鸠子的父亲却仅仅瞥了鸠目一眼,之后便爱理不理的。
"男鹿,应该不是和你预定见面的日子吧?"
适合严峻容貌的权威主义声音说道。
"是。是我擅自拜访的。还有,他是我个人决定带来的。"
"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鸠目以沉稳的声音打招呼。
"在下是鸠目隆之。初次见面。"
署长完全无视。
"男鹿,等一下我会和你连络。"
只留下这话,他连和女儿告别都没有,就迅速地离去。随行的管理职务警官慌忙追在后面。
"鸠子,他为什么打你?"
鸠目皱着眉询问,在父亲离去的同时就恢复生气的少女,嘿嘿嘿地爽朗笑着。
"别在意别在意。"
她对查看她脸颊红肿情况的鸠目,笑嘻嘻地甩着手手着没事。
"不会痛啦。被那种老人掌嘴,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心情开朗地开玩笑。
鸠目却愁眉不展。被成人男子、而且还是锻炼过的警官的手殴打,不可能不痛。
像阻扰两人对话般,旁边的男鹿开口。
"妈妈,你在这里做什么?"
不由自主有种咦的感觉,鸠目无言地回头。
"你怎么还问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听同僚说井上先生到东京来,所以特地来拜访道歉啊。"
穿和服的妇人,蹙起画得细细的眉毛。
"承蒙那样了不起的人作媒,现在却变成这种光景,如果还懂得羞耻的话就去道歉,不管赔罪几次都不够的。"
男鹿一脸疲惫,轻轻叹气。
"那件事已经正式地道歉过了。"
"不是道歉一次就能解决问题的。你知道因为你的缘故让我多么丢脸吗?让妻子逃走......真的是太难看了。"
妇人以责备的眼神瞪视儿子。
"让我丢脸到连邻居家都不敢去。你以为是谁害的?是你害的!真没面子,也没脸见井上先生了,真是的......让妻子跑掉,多么难看。"
压在四十二小时没睡觉的男鹿身上的疲劳似乎越来越沉重的样子,至少在鸠目看来如此。
虽然话题一开始鸠目就想悄悄离去,但鸠子却一动也不动。
因好奇心而炯炯发光的眼睛,像是照片周刊杂志摄影师的对焦相机般固定,像石头一样的动也不动。
"都一把年纪的男人还是单身,你不觉得难看吗?这世上像你这种年纪的人,已经有很大的孩子了,房子贷款也......"
出自男鹿母亲口中的诽谤话语仍持续着。
"就是因为你不可靠,妻子才会逃走。"
无力反驳的刑警,好不容易叫了声"妈妈......",张开沉重的嘴巴时,鸠子大声地做出爆炸性发言。
"我说啊,阿婆,你儿子的老婆会逃走,是有理由的。不是因为不可靠,你儿子也没有犯错。我说啊,那是因为你儿子是GAY!"
"你说什么......?"
同样吃惊到仰天的鸠目,眼睛瞪到了无法再大--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因疲惫而反射神经迟缓的刑警,一脸不明所以,只是皱紧了眉头。
鸠子借势丢出第二弹。
"HOMO!同性恋!男男相爱!看,这个人就是你儿子的恋人,鸠目隆之。住在一起生活。HOMO同居!"
"--鸠子......!"
当鸠目想到出声时已经太迟了。从嘴里吐出的话怎么也不可能从空气中收回。
"两个人幸福不就好了。和面子又没关系,阿婆。男鹿先生现在很幸福的话你该高兴才对。"
即便是男鹿,也像冻结般僵硬。
"HOMO......"茫然地低语,母亲软绵绵地,腰部无力地当场瘫倒。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信口开河?"
"因为,男鹿那家伙,很可怜嘛。"
挥舞着肩背包鸠子噘起嘴来。
在空气潮湿,偶尔刮起强风,台风前夕的黄昏道路上,鸠目和鸠子拌着嘴回到公寓。
"怎么说呢,老婆逃跑最丢脸的是男鹿。但那个阿婆却只说着自己有麻烦的事。明明是母亲却只想着自己的事。男鹿好可怜。"
"就算如此,‘可怜'为什么会变成‘HOMO',‘HOMO'!"
"因为我想对那个阿婆说他现在很HAPPY。即使是谎话。我想骗那个阿婆说,就算老婆跑掉了,就算还被人在背后四处中伤,不过他现在LOVE LOVE的,SUPER HAPPY 啊。原本我是想拿自己当对象,可是和像我这样笨的小女孩在一起,怎么看也不会HAPPY,所以才找小隆的。"
"以我为对象为什么看起来会很HAPPY?不可能看得出来吧。用你还强一些吧?光是说两个男人相爱就会让人腿脚发软吧?"
"可是,小隆那么帅!不但仪表堂堂,又有迫力。"
"你啊......这一下可是注定让男鹿恨死我了。本来只是讨厌而已。"
"你想被他喜欢吗?"自 由 自 在
"你啊,再不停止我就拔掉你的舌头哦。"
"咦--为什么--。鸠子又没有说谎。啊,说中了。因为被说中才生气的吧?小隆喜欢那个刑警大叔对不对?"
"你啊......"
"我要跟黑羽先生说奥!"
"你啊......"
两人一直到到达公寓门前还在交谈,轻轻一碰门就开了。
"咦--"鸠子低语,"锁开了。"
"我确定锁门后才离开的。"
"可是打开了。小偷吗......"
鸠目跟着弯腰躲藏的鸠子后头进入微暗的玄关。
脱下后乱仍的单脚NIKE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什么啊,这鞋子不是优的吗?"
"对,是优的。"
"我不记得有打钥匙给他。"
"一定是复制了我的那把。"
鸠子气得皱眉,连蹦带跳地进入黑暗的室内。
"好,我要好好教训你!"
打开玄关的灯脱掉鞋子后,鸠目悠闲地说道"等他说完理由后再决定揍不揍吧。"
"优,你躲在哪里?"
窥视浴室的同时,鸠子发出尖叫声。
她立刻转身冲入鸠目怀中。
"优,优死了......"
拉着紧紧抱住自己的少女,鸠目窥视着浴室,从手腕流出鲜血的优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优,喂,优。"
鸠目叫着优的名字,将他抱起来。
眼睛哭得红肿的优软趴趴地像蛞蝓一样,眼睛仿佛将眼泪都哭干似的,即使如此,他也依旧啜泣着。
手腕上的伤口很浅,看得出是犹豫不决造成的伤口。
他将优从浴室中拖也似地带出来,为他治疗伤口。
"到底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说话啊!"
在鸠目的催促下,啜泣的优,断断续续地说明概略。
"全、部......全部,丢了,被丢掉了......妈妈,全部......"
要拿行李而回到许久未回的家,却发现应该在柜子中的优的私人物品,全都被丢掉了。
优一直珍藏的东西,一个不剩,全被丢了。
当他责怪母亲时,母亲却说:"你离开了不是吗?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当然以为你不需要了。"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
"反正全是些破东西。"
优十八年间的回忆,就被这一句话给收拾掉了。
"丢了,被丢了......没对我说,就任意地丢掉......"
让人怀念的超人卡片。
奇怪表情的毕业相簿。
写有喜欢的人的名字的笔记本。
哥哥第一次带他去看电影时的票根。
不记得长相的,爸爸的照片......
"为什么,我抓着她问为什么......抓着肩膀摇晃,她却说我是‘罗索的孩子'......说我‘永远都象个孩子,所以让人讨厌',还说‘对面的小拓,已经用薪水买围巾和手表给妈妈当礼物了,而你就一点用都没有'......她说,‘象你一样的孩子,没有生下来就好了--'......"
呜呜--......,优趴在鸠目膝盖上哭泣,象野兽般的哭泣。
突然,鸠子的眼睛里也掉出了泪水。
"我也是......我今天也被爸爸这么说。"
下意识举起单手像孩子似地在鬓角附近游移,她的眼泪哗啦哗啦地掉下。
"像你这种废人,没有生下来就好了,他这么说......"
接着,她也一头将脸埋进鸠目胸口。
鸠目一面抚摸趴在膝盖上的优的头,一面拍着紧紧抱住自己的鸠子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