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对于从白天就开始喝酒抱有抵抗感,不过我是无所谓。而且就算如此我也不会酒精中毒哦。"
鸠目保留意见。
那是在邀请他去喝一杯吗?
"这附近有安静的店。"
男鹿说着先行步出。
出了电影院穿过晴海大路,两个人进入了在SONY大厦旁的"渥兹基"。这里和伦敦有名的古董店同名。
虽然入口附近是咖啡馆型式,但里面是令人有深沉感觉的微暗酒吧。
"你想守在那里的电影院等我来吗?"
啜着双份苏格兰威士忌,男鹿如此询问。
"看到房间里的档案了吧?"
"虽然我没有收集宣传单,但傀儡也是我喜欢的电影。我只是刚好得知这次要上映,刚好来这里看而已。"
"随便看人家的东西真不是个好习惯。"
"还随便烫人家的衬衫。"鸠目道。
"没错。"
酒吧中只有他们两位客人,也许在这种时间在这种气氛的店喝酒是很少见的事情吧。
拿着杯子,鸠目静静地以专业眼光眺望店内。
杯子里的东西和男鹿的相同。他是调酒师,但并不爱好鸡尾酒。
"你和小姐是在哪里认识的?"男鹿询问。
"在她离家出走到东京的新干线上。因为她没有车票所以替她买了一张,这就是开端。"
"据我所知她可是相当恶名昭彰啊。"
"她只是因为无法和过度有压迫感的父亲调整好关系而在挣扎而已。别看她那个样子,她也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努力呢。只是偶尔会做的有点过火。"
"父亲吗......"
男鹿露出冷淡的侧脸冷笑着说。
"确实是压迫感十足呢。"
"好象是很有名的男人哦。"
鸠目悄悄瞄了眼男鹿的反应。
"他是我以前的上司。"
倾着杯子,男鹿将剩余的液体倒入了喉咙。
"我和其他同僚一起被叫到他家好几次,即使在部下面前,对待妻子的态度也总是像对待牛马一样。"
"虽然对你来说也许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为了听起来不像狡辩,鸠目谨慎地选择措辞,"但我的确没有和那孩子上床。"
呵,男鹿嘴角带着笑容 。
"你说的没错,对我来说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是,这一点好象对男鹿而言确实有点意外。
他们只喝了一杯后就离开了这里。分开时,鸠目逮着机会将疑问扔给了男鹿。
"你为什么听了鸠子父亲的话就揍我?"
从刚刚的对话内容中,他能感觉到男鹿对从前的上司抱有比厌恶感更浓厚的感情。
男鹿停下脚步,看着斜对面冰冷地回答。
"他是我的媒人。"
"那也是一个‘报答'吗?"
"就算是又怎么样。"
说着,男人仿佛被卷入银座的杂乱中般离去。
鸠目走出地下铁的车站,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
在明亮的阳光下,不管是谁都拥有一付真实的面孔。
这个夏天的第一场台风是由关东登陆。
好象前哨兵一样的灰色云层不时哗啦哗啦地降下小雨。但即使如此太阳也依旧由云间探出了一点脑袋,傍晚鸠目离开店门时也是如此,周围还相当明亮。依旧是连日未曾改变的闷热夏夜。
"鸠目先生。"
从餐饮店中出来偶然看到鸠目的柴田开口打招呼。站在他旁边的年轻组员也赶忙低头行礼。
"请您去探望一下头目吧。"
鸠目双手将正方形的包袱布抱在胸前,端整的脸上浮现出冷漠的表情。
"不过才住院两周不是吗?而且只是简单的手术吧?再说了,他不是马上就要出院了吗?"
"可是,只要能见到鸠目先生的脸他就会很高兴。就当作是去安抚一下他的情绪不行吗?"
"我既不是慰问歌手也不是搞笑艺人。不好意思,我很忙,没有那种空闲时间。"
面对他冷若寒冰的说话方式,柴田抚着胡子浮现出了苦笑。
"你们两位又起了什么争执吗?"
"怎么会。正如你所知,自从相当顺利,毫无问题和麻烦地让他住院之后,我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也没说过话。"
"他有打电话过来吧?"蓄着胡子的男人,露出不应该是这样子的讶异表情。
"因为他很烦人所以我马上就挂掉了。那个家伙根本就是因为欲求不满才打电话。所以我叫他去打那种有小姐唔唔啊啊的成人电话。"
"大概是因为无聊吧?只是稍微简单地重新缝合血管,其他地方都很健康,也没生什么病。以他那副强壮的身体,当然会不想只是睡觉吧。"
"这样的话就去叫个大姐来啊。我可没空奉陪他搞那种玩艺。"
在一旁的年轻组员想到什么似的噗嗤笑出来。
"上次池袋和自由之丘的那两位情人刚好在病房撞个正着,那次可真是乖乖不得了。"
"柴田先生。"
鸠目以冰冷的声音刻板地结束了话题。
"事情就是这样。我顶多也只能对他说句保重,请你替我转告他吧。"
当他迅速转身步出后,那个组员立刻被柴田紧紧拎住了后脖子,带着为什么是我的表情被柴田狠狠教训了一顿。
鸠目将包袱布仔细地收藏在‘Lady In The Lake'的衣柜中,用柜台的电话拨到新宿署。
通过接线小姐转接电话的男鹿,以不高兴的轻易便能想象出表情的声音回答。
"干嘛?"
由他刻薄的说话方式,鸠目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更甚以往的反感。但不可思议的是他并不觉得生气。
"抱歉打扰了你的工作,不过上次有事忘了对你说。在你的床垫下藏着兴奋剂。"
男鹿无言。
相对的是听到了周围署内的谈话声和其他杂音。一想到男人的愤怒,鸠目不免有些愉快,脸上不由自主绽开了笑容。
"......是小姐干的吗?"
压低了怒吼的粗犷声音说道。
"总之,我已经确实通知你了。就这样。"
挂断电话后鸠目保持了好一阵子愉快的心情,没多久,安藤一如往常地以只和下流一线之隔的华丽打扮出现。
"啊啊,不好意思"鸠目以罕见的和蔼笑容迎接他的到来,指了指眼角的柜台。"来这里坐吧。"
"在开店前来会受到鸠目先生的欢迎,真的很令人高兴啊。这简直是人生中最棒的时刻。"
安藤说出夸张的话,浮现出夸张的微笑。
今天他也是全身VERSACE 。从胸前敞开的花衬衫可窥视到他晒出来的引以为傲的黑皮肤。所有的配件都是纯金的。脖子上的那条项链让人怀疑是用来绑大象的,或者至少是牵引两吨的卡车时用的。乍看象糖球的圆形袖扣原来是纯金的虎头。最可怕的是和戒指还是配套的。
他和一向穿着随时可哗啦哗啦清洗的棉料服装的弟弟优形成鲜明对比的不单单是服装。相对于体格和精神都有脆弱感的优,他这个哥哥可是久经磨练的老滑头,顽强如蟑螂的厚脸皮舞男。
"不好意思,劳动你特意跑来。"
鸠目拿出黑羽的高级威士忌。
"我请客。喝吧。"
"谢谢你,那我就不客气了。到底想拜托我什么事?"
"啊,怎么说呢......可以请你到池袋的当铺,替我将鸠子的表赎回来吗?"
"表吗?什么样子?"
"应该就是......"自 由 自 在
哼--恩,安藤歪了歪杯子。
"我们出于某些理由无法亲自出面。"
"OK。小事一桩。"尽管自己在池袋也留下过不好的回忆,但安藤为了得到鸠目的信任而轻率地接受了。
"毕竟是鸠目先生的请求嘛。"
"是吗。那可帮了大忙。这是兑换证明。"
"那么,为什么鸠子要当手表呢?"
"唉,有点事情啦。"
"零用钱不够的话可以对我说啊。"
看到鸠目保持沉默后,安藤将手肘撑在柜台上凝视杯子,摇着冰块,尽量假装若无其事地说道。
"她最近如何?精神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怎么,你们没见面吗?"
虽然鸠目早就听鸠子说过"按藤H只有一种方式很无趣"的"事情",却坏心地故意问道。
恩,六本木NO.1的舞男,拢起时髦的"茶色长发"。
"她忙着和年龄相近的朋友交往,最近都没有和我联络。"
安藤用掩饰不住认真的眼神看着鸠目。
"鸠目先生......在她看来,我已经算是叔叔了吧?你怎么认为呢?"
擦着杯子的鸠目反问。
"你多大了?"
"二十八。"
"几乎就是叔叔辈了。"
"果然?"
安藤无力地垂下不用垫肩也带棱角的肩膀。
"我原本还相当自信她对我有点意思呢。早知道再多买一些什么给她就好了。"
感觉到这男人断断续续传来的对鸠子恋恋不舍的味道,鸠目露出活该的笑容。
"如果想回应那家伙无底洞一般的欲望的话,即使在砂漠有几个油田也办不到。对了,优即将要搬家了吧?"
"是啊。"
安藤越来越愁眉苦脸,露出明显困惑的表情。
"一想到以后要和那种家伙在同一屋檐下生活,现在就快要烦死了。为什么当时我会答应呢?"
"那家伙干劲十足哦。每天都精神饱满的愉快工作。得到你的认可的时候他可是高兴地像个小学生一样。不过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小心保管的行李终于可以安置在身边的关系。"
"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行李,真是的。那是丢在老家的柜子里几年都没人管的破东西吧?那家伙什么事都弄得很夸张。"
听到所有举止都很夸张的哥哥说出这种话来,鸠目好不容易才忍住苦笑。
"可是,对本人而言是很重要的物品吧?那里有回忆的味道吧?"
"大概吧。"
安藤在这一点上似乎对弟弟还颇为同情。
"正如鸠目先生所说,优所重视的其实是上面的家庭味道。他是想把那些只有味道而没有实际的东西和自己孩童时代的记忆重叠起来。爸爸离开时,那家伙还不大懂事,所以比常人更多一倍渴望,怎么说呢......家庭的记忆?那家伙对这种东西相当的饥渴。特别是我母亲就算在我看来也是个最差劲的女人。所以对优而言,他一定是打算靠记忆中的味道做出想象中的‘幸福家庭'吧?"
不常露出认真眼神的安藤,说到这里突然垂下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呷着酒。
"抱歉让你听到多余的别人家里的纠纷。能够养育出像鸠目先生这样可靠的人的家庭,一定也是很正经的家庭吧?让你听到这种事,我真有点不好意思。"
在一脸难为情的男人面前,鸠目自嘲地歪着嘴角。
童话般的蔷薇色回忆,鸠目当然没有。
晚上到前田家去的时候他如往常般地接受款待。
听着姐姐在厨房准备下酒菜的声音,鸠目将包袱布包裹着的骨灰盒放到桌上。
前田没有特别惊讶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眺望装着母亲的包裹。
"嘿。从海里捞起来了吗?"
"嘿什么嘿。"
鸠目斥责他好象不关已事一样的台词。
"我去拜托潜水员的,花了大价钱呢。"
"多少,我出。"
"这种事无所谓。比起这个来不准再这么做了。这种表演一次就很够了。"
"就是说啊,前田先生。"
送啤酒来的姐姐,以平稳的口吻责备着。
"这种事,即使开玩笑也不可以做。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人不去尊重死者。"
"对不起。"
因为姐姐所说的话,前田坦率地低下了脑袋。
"我不会再做了。"
"什么啊。对姐姐的态度相当不一样嘛,喂!"
听到鸠目以吃醋的声音开玩笑后,前田表情沉稳地拿起筷子。
"姐姐是道德高尚的人。我很尊重她。尊敬的人所说的话我都会谨记在心。"
说着,前田将水煮蚕豆送到嘴里。
"你说我是没有道德的人吗?不要装作没听见。再说了,难道你就是讲道德的男人了吗?明明才做出那么不成熟的举动。"
"我又不是在比较我们。"前田冷静的回应,"我是在说姐姐的事。"
那冷静的口吻让鸠目再度发火。
"根本就是你一直一直对我......"
"好了好了,两个人都算了。愉快地喝酒吧。"
鸠目乖乖地接过倒好的啤酒。
"姐姐也喝吧。"前田说道。
"不,我......"
没来得及推辞酒杯已经倒满酒,于是姐姐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加入了酒席的行列。
"昨天我带KAI 和TORI到医院做定期检查,医生果然说它们太胖了。"
"就算不是兽医,看到它们谁都会说太胖的。前田,都是因为你太宠它们了,除了饲料还有喂它们吃火腿不是吗?"
"我没有。 不过,姐姐偶尔会喂。"
"什么?"
"偶尔啦。真的是偶尔。因为,它们有时候不吃平常的饲料。不吃点什么很可怜,才......"
"那是因为它们知道不吃你就会那更好吃的东西出来。身为人类却还被猫任意摆布可不行哦。害它们变胖的是姐姐你啦。猫也会得糖尿病哦。这样不是很危险吗?"
"是啊。兽医也这么说。怎么办?"
"不吃饲料的话就不要管它。"
"饿死怎么办?"
"有水就不会饿死。肚子饿得受不了,再讨厌的粗食也会吃。"
"这样好象很可怜。"
"对啊,一想到那种哀号声......"
"你们--两个,真是的......猫啊,是即使不管也活得下去的动物,平常扔在旁边不管就好了。不要太宠它们。"
"可是,喂......"
猫的肥胖话题让大家讨论了好一阵子。
在大酒量的鸠目姐弟旁,前田一脸满足地不时舔着啤酒。
盐煮的蚕豆,大蒜炒鸡肝,辣黄瓜,拌酱油炸萝卜丝,全都很好吃,啤酒也很好喝--当清醒过来的时候,鸠目已经睡在前田的房里。
他在棉被上仰望着天花板,接着看向旁边。
背靠在墙上,前田静静凝视着他。缺乏表情的美丽脸庞凝视着鸠目,缓缓抚摸着膝盖上的猫。
被下药了--唰,鸠目跳起来。
虽然头有点晕,不过还不碍事。
他慌张地确认自己的身体。
穿着衣服,也没有被棒起来。他暂时松了口气。
摸了下腹部,确认皮带和拉练都好好的之后,他瞪视平然抚摸着猫的男人。
"又用药了吗?"
他酒量一向很大,从未喝到过失去意识。
"姐姐说过‘小隆不太会喝酒啊'。"
"你在说什么,是你加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深呼吸,鸠目缓缓吐气,冷静下来。
"我的香烟。"
前田将猫抱下膝盖,站起来,拿出藏在衣架上鸠目的外套中的香烟,交给他。
"这次我什么都没有做。没有脱你的衣服,也没有把你绑起来。"
"那当然。"鸠目叼着香烟皱起眉头。
"我想找时间和你在一起。呆在你的身旁。"
"即使不做这种事,我也会在你旁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