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疏鸿转了账过去,撤离战场,刚出店门,微信接连数声提醒。
前面是一个购物链接。
“这个胸贴还不错,但你要让司凯升提前试试,以防过敏!”
后面杜筱尔抛出了一堆乱七八糟、暗示性十足的表情包。
姜疏鸿感觉脸上的滚烫都快烧到脖子了,愤愤地将手机锁屏,加快了脚步往地铁站赶去。
第8章 摸摸
正如司凯升细致描述的那样,老太太的身体情况是不太好。
她坐在轮椅上,脖子歪着,左脸肌肉不太受控制,面部表情有点怪异,右手托着蜷缩屈曲的左上肢。
尽管如此,老太太的头发还是打理得一丝不苟,松垮皱纹遍布的脸上是流年逝去残留的沟壑,只是五官依稀可辨出昔日风姿。
护工阿姨是老太太三十多年前的学生,她本就细致温柔,幼年受过老太太的额外关照。雇主司凯升颇为知情识趣,人情钱财两不耽搁,恳求护工阿姨做姥姥专属护工的同时,还开出了笔略高于市场价的薪酬。
她干起活来,面面俱到,未曾出过半点纰漏,照顾老太太绝对是用了百分之二百的心思。
“小司说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吧?来,快坐。”护工阿姨扯出凳子,招呼他坐下,接过姜疏鸿手中的保温碗。
“是的,姐姐好,我叫姜疏鸿。”
“嗐,叫什么姐姐,我这都一大把年纪了。”她摆了摆手,笑得灿烂,接着说:“叫我张姐就好了。”
她转身将老太太的轮椅推至病床边,摆好位置、刹车、解开安全带,老太太配合着臀部挪出来了点,伸出手要揽住张姐的脖子。
张姐将老太太两腿提起,夹在自己并起的双腿间,挺直腰板,待到老太太紧揽住自己后脖时,双手紧抓她后裤腰,奋力一抱,将人从轮椅转移上了病床。
“小同学辛苦了,大老远跑过来。”张姐在病床床尾摇着杆,调整着床的角度,不忘慰问姜疏鸿。
“不辛苦,其实不算多远的。”
张姐在病床中央摆放了就餐板,将保温碗里的菜肴拿出,招呼着姜疏鸿一块儿吃。
老太太全程慈祥和蔼着浅笑,颤颤巍巍地从枕头下摸索出了本子和笔,张姐伸手帮忙着扶住本子,一边念出声。
“劳烦小同学特地跑一趟了。”
老太太吃力地在本子上缓慢地写着字,一笔一划非常用力,可字体结构看着还是异常扭曲。
“不劳烦不劳烦,司凯升突然让社团给叫去写策划案,你看他饭菜都做好了,只能让我送过来啦!”
姜疏鸿拘束地坐在板凳上,端着露八齿的模板笑容。
吃完饭,她费力地咿咿呀呀,指了指一旁堆满花果牛奶的地方,比划了半天,给姜疏鸿塞了堆吃食。
她看着眼前睁着一双黑白分明大眼睛的姜疏鸿,很想多说几句话。同时,老太太知道自己拖沓,沟通费力,只得笑着写道:“谢谢小同学,早点回家。”
......
临到司凯升动手术前一天,姜疏鸿下课回家。
他嘟囔着觉得奇怪,怎么司凯升不在家?
他开了客厅的灯,拆了手头上刚从菜鸟驿站取的快递,坐在沙发上端详着乳贴,认真地阅读起说明书。
这对乳贴是硅胶材质的,可反复使用,波浪形边缘让它像花朵似的。
他捏着乳贴高高举起,对着客厅上的吊灯,好奇地瞅着。
狗窝边,圆点嗷呜乱叫,把不锈钢碗摔得啷当作响,得嘞,这祖宗又饿了。
姜疏鸿慢腾腾地去翻狗粮,要去投喂,圆点摇着尾巴用狗鼻子不停地撞着一旁的柜子,示意着要吃里头的火腿。
外头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司凯升推着轮椅,扶手上放着一双腋拐,他轮椅用得不大熟练,连个弯都转得不大顺畅,更别提大轮平衡这种越过门槛等障碍物的高级技巧。
他笨拙地操控着轮椅,姜疏鸿适时上前,拿开了那横在门口的腋杖,双手按在了司凯升肩头,把他往外推开,出了门,从后面把他推进。
“轮椅这么大件的东西都不送上楼?还有,你也真是够身残志坚的啊!”
姜疏鸿数落起他来,没好气地摆放好腋杖。
“派送员直接放保安亭了,没有事先联系我。”司凯升擦了把汗,解释道。
的亏这是个轮椅,他拆了就直接坐上把自己给运输回家,要换成其它大件,司凯升就只能坐等姜疏鸿打包把自己带走。
他推着轮椅在客厅里转了转,姜疏鸿正蹲在地上拿屁股对着自己,往盆里给圆点倒狗粮。
司凯升看到拆了外包装的乳贴,隔着塑料薄膜拿了起来。
这硅胶乳贴上还残留着姜疏鸿指尖的温度。
“你买的乳贴?自己用么?”司凯升隔着一张塑料薄膜举着它,发出灵魂质问。
姜疏鸿看着灯光照耀下透亮的硅胶乳贴,老脸一红。
司凯升坐在轮椅上,视线低了许多,见着姜疏鸿靠近,他直勾勾盯着小姜的胸部看。
“你胸挺平的,有空可以多练练肩内收,把胸大肌练出来。”
司凯升客观评论,手也没闲着,一把撩起他的衣角,袒露出前腹和胸部,将乳贴覆盖上了他的乳尖。
贴上后,司凯升还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确实很平坦。”
姜疏鸿猝不及防给掀开了衣角,胸上冰凉的硅胶乳贴覆盖上的同时,不禁发出黑人问号。
他是喜欢大胸,可这并不代表希望自己也是大胸啊。
他一把将乳贴黏上司凯升额头,“你胸大,这是给你买的!”
“......我硅胶过敏,而且我有乳贴。”司凯升额头上顶着花瓣状的乳贴,一脸无辜。
“?”
姜疏鸿迅速掀开致敏物,抛炸药似的把它丢在桌面上。
“我用的乳贴都是无纺布材质的,跑马拉松都会用得上。”司凯升笑了笑,握住小姜同学的手往自己胸前放。
让司凯升这么一带,姜疏鸿不得已弯下了腰,手掌隔着衣物紧贴着鼓囊囊且富有弹性胸肌,那点凸起正位于手掌心位置。
“胸是挺大的吧?”
正说着话,司凯升有意控制着胸肌的收缩放松,让自己的胸在姜疏鸿手中颤动个不停。
“你好骚啊。”宛如洪世贤上身,姜疏鸿由衷感叹,但仍旧没有撒手。
“我还以为你挺喜欢摸呢。”司凯升轻轻笑着,打趣道。
误闯浴室那天,姜疏鸿那双眼睛死死扒拉在司凯升胸口上,一副立马就要流哈喇子的模样。还有那次早上睡醒前,还一个劲儿无意识地往他怀里钻,拿侧脸蹭着胸膛处。
“我是挺喜欢摸的......”姜疏鸿蚊子嗡嗡叫似的说着,还没念叨完,就见司凯升额头上绽放起绯红花瓣状的红印。
硅胶过敏?
第9章 手风琴
“没事儿,过几天应该就消了。”
司凯升皱了皱眉,手抬起又放下了几个来回,忍住了挠额头的冲动,而后扬眉安抚着姜疏鸿。
“还是买点抗组胺的药吧,你可千万别挠!”
姜疏鸿方才就一顺手的事情,压根没想过他还真就过敏了。
他那过敏也就过敏吧,可偏生那乳贴外形设计还极具少女心,司凯升就这么顶着花瓣状的红痕,远看尚且可以让人误以为是撞上了什么留个红痕,这么靠近看,只会让姜疏鸿浮想联翩。
姜疏鸿在外卖平台上买了药,转身就把司凯升赶下了轮椅,嘟嘟囔囔借机发挥,里里外外地为他解析了轮椅各部件的使用方法,还给他调整了下坐垫高度,展示了苦练几节课学出的大轮平衡。
药到了。
司凯升窝在卧室里,两人日渐熟络起来,各自卧室的房门时常处于未关闭的状态。姜疏鸿礼节性敲了敲半敞开的门。
“进来吧。”司凯升埋头干活,正在弄歌曲后期工作,忙得昏头晕脑。
“这是什么?”姜疏鸿把药和温开水放在桌角,好奇地问道。
“谢谢......接的单,弄音乐后期。”司凯升抬头看了他一眼,苦哈哈挤出了个笑容。
姜疏鸿看不懂显示屏上的东西,对司凯升的后期工作没啥兴趣。
今天是他第一次进入司凯升的房间,屋内东西不少,物件陈列得井然有序。
他现场表演了下何为“刘姥姥进大观园”,什么都要看,啥都要摸。首当其冲的就是墙上那把古朴的苗刀。
“这是苗刀,我姥爷传给我的。”司凯升翘着嘴角。
“你会使么?”姜疏鸿大有拔刀挥舞的冲动,跃跃欲试。
“不太会,顶多就摆个花架子,没能力领悟刀法真谛,究其精妙所在。”
司凯升耸了耸肩,他一向坦诚,自己就囫囵学了步法和简单的招式,实在没本事说出“会”这个字。
“哦~那这个手风琴呢?”姜疏鸿摸了摸冰凉触感的刀鞘,转而拍了拍角落里的手风琴。
“这个我会,你拿过来,我给你演奏一段。”司凯升心里隐秘地升腾起小雀跃,接过手风琴,示意姜疏鸿坐下。
他怀抱着手风琴,侧着身子,未经思索,拉起了一首《Mystery of Love》。
司凯升半眯着眼,嘴角弧度恰好,随着节奏缓慢晃动着脑袋。演奏到一半,他手上动作一顿,略微有点卡壳,这首歌是他时常练习的曲目,并不存在任何流畅度的问题。
只是他忽而反应过来,这首歌暧昧非常。
这歌姜疏鸿熟得很,他无数次在刷那部电影时听了很多遍。他仰躺下来,展开双臂躺在司凯升床上,闭眼倾听,脑海浮现出电影中的盛夏、蝉鸣、海水......
那些记忆中电影的明艳画面里,此时增添了手风琴的韵味。
一曲终。
姜疏鸿睡着了。
“离谱。”司凯升自嘲一笑,摇了摇头,没想到这曲子成了小姜同学的摇篮曲。
他把手风琴搁在脚边,杵着腋拐将卧室的灯关了,独留桌角的小台灯亮着。
忙活完手上的活计,司凯升轻轻坐到姜疏鸿身边。
纵使他再小心翼翼,床垫不可避免地塌陷了一角,姜疏鸿哼哼唧唧地皱了皱眉。
司凯升弯腰,以艰难的姿势要把姜疏鸿将那垂在床沿的双腿放上床。
梦中,失重感袭来,姜疏鸿胡乱抓着身前事物,猛然惊醒坐起,顺手逮住了司凯升的衣领。
“做噩梦了?”司凯升笑得有点难堪,自己拉得曲子听着就这么催眠且惊悚嘛?看这架势后劲还挺足?
两人近在咫尺的暧昧距离,因着那首“摇篮曲”有些尴尬。
“没呢,就是......感觉一脚踩空。”姜疏鸿松开那揪成咸菜干的衣领,瞅着那孤零零的台灯,自觉愧疚,咽了口口水,喉头滚了滚。
他身上长虱子一样,好一番抓耳挠腮后,干巴巴地问了句:“所以说,你有时候熬夜就是为了做这个?”
姜疏鸿好几次夜起放水都能看到他卧室门缝下泄出的光亮。
“对啊,有的人玩命换钱,有的人用钱玩命。我属于前者。”
司凯升诚恳说道,他先前还能接几个淘宝店铺的模特兼职,现在顶多cos一下铁拐李或者神蛊温皇了。
“我曾属于后者。”姜疏鸿一脸深沉,他刚睡醒,脑子还不大活泛,顺着接过了话题。
“......你这么说话,小时候一定没朋友吧。”司凯升扯了扯嘴角,伸手往他背上掴了一掌,没好气地道。
“怎么可能?我小时候零花钱比现在生活费都要多,从来都不缺朋友!”姜疏鸿昂扬起他那矜贵的头颅,掷地有声。
“......你姥姥的医药费该不会都是你来承担吧?”头昂扬到一半,他侧着脑袋发现了盲点。
“差不多。”
早在姥姥住进ICU第五天时,家里的积蓄便已用尽,后来他放下所有颜面找到亲生父亲家里,几乎是将全部尊严踩在脚底下才借到了后续在ICU的抢救费用。
认真的来讲,司凯升成长路途上都不是个缺钱的孩子,姥爷生前做点生意,那时日子过得还算富足,姥姥是个有声望的教师,退休金不低。但经过此次风波后,她的退休金只是勉强能维持后续康复的费用。
司凯升身子后仰,双手撑在床上,脑袋略微上扬,突出的喉结让姜疏鸿生出一口咬上的欲望。
姜疏鸿很想给他个熊抱。伸出了手,他没攒足勇气,只触碰了司凯升额上“那朵花”,视线一转,发现这人居然还没吃药?
“你前叉重建的康复治疗包在我身上,快吃药吧。”
屋子里昏暗得很,他不大能看清司凯升的表情,姜疏鸿抻了抻胳膊,不再深究因果过往,撸了撸司凯升的大脑袋,把他的发型弄得乱七八糟,只催促着他赶紧吃药。
“......好的,我的下半身就靠你了。”
司凯升哄着他,憋住了内心那句:你真的不会撅断我的腿么?
姜疏鸿:“......”你是碰瓷界的泰斗吧?这就要把下半生托付给我了?
第10章 夸你
中午下课,两人约好一块儿回家。
不知姜疏鸿是懒癌复发还是沉睡近二十年的味觉得以复苏,他嚷嚷着要去食堂买午饭带回家吃。
食堂拥堵,绝非司凯升这类三脚生物得以立足的。
人流如织,司凯升恨不得贴着墙根儿走,只影随行靠在角落。
窝在边边角角,司凯升腿上带着可调节角度尚且有限的矫形器,他脑袋稍微抬起倚着墙面,稍作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