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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迟没有再继续看下去,翻回前面几楼,点开了那两张模糊的照片,可以看到中心的邵航和白希羽,还有站在旁边的他与季怀斯。
也许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这张照片使得他和季怀斯看起来有些亲密,简迟并不知道自己那时候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看着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他退出帖子,往下翻了翻,绝大多数是八卦,有的标题极为劲爆,谁谁家里出事,或是谁和谁厮混在了一起,也有的是埋怨选课太难,吐槽哪课的老师喜欢留成倍的作业。
很难想象这些每天擦身而过的人会在深夜登录板块,发出一些和形象格外不符合的言论与话题。简迟关上了手机,有些犯困,他偏头看向光源,卫安还坐在桌前写题,手中的笔已经在某一处停顿很久,看上去是遇到了难题。
“你准备什么时候休息?已经不早了。”
卫安含糊不清地回答:“再过一会吧,明天就要考试了,你不复习吗?”
简迟起身走过去,看清了将卫安难住的题目,是一道进阶高数题。他出声问道:“需要帮忙吗?这套习题我以前做过。”
“不用。”卫安合上书,拒绝的有些生硬,过了两秒或许意识到态度不好,又重新说道:“你说的对,已经很晚了,关灯休息吧。”
简迟没有把卫安的拒绝放在心上,准备过去熄灯,手刚放上开关又被卫安叫住,转回了身。
“简迟。”
“怎么了?”
卫安推了下眼镜,镜片的反光使得他的目光看上去比平时更加锋利,“你今天——我只是问问,你别多想,我听说你今天帮了那个白希羽,还和邵航起了冲突,你怎么不躲开?我记得说过不要去招惹那些人,那对你没有好处。”
他有些强硬甚至是咄咄逼人的口吻让简迟产生一些不适,也收起平和,淡淡地说:“我帮他是举手之劳,算不上招惹。”
“还有,你是不是和张扬一起吃午饭了?”卫安的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与愤慨,“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说不定他正背地里笑你傻兮兮的一骗就上钩。上流猪都是一样的货色,你千万不要被他们耍了。”
简迟没有驳回,而是反问:“你觉得所有除了特招生以外的人都是上流猪吗?”
“我这是为你好,”卫安梗着脖子,脸颊两边的肌肉涨得有些红,“你刚来这里,不知道他们恶劣的手段,就算一开始对你再好,骨子里都是瞧不起我们这些特招生,把我们当作下等人看。简迟,你要远离他们,我们是来这里学习的,这些人际关系统统不该多管。”
“卫安,先休息吧,明天还有考试,”简迟声音平缓而耐心,听起来没有生气,但也没有认同在里面,“我并不觉得张扬是那种人,学校划分了阶层,不是划分一个人的人品,带着有色眼镜看待他们,这样的做法其实和你口中的‘上流猪’没有多少差别,少一点偏见,心情也许会更好。”
简迟不知道听完这番话后的卫安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他已经先一步关上了寝室的灯。
第6章 秘密
进阶数学的考试在早上第一节 ,周围学生满脸写着困意与沉重。
简迟接过前面递来的卷子,先大致扫了眼题目,然后以从难到易的顺序开始解题,在收卷前的十分钟就完成了作答。
“简迟,等会就是社团活动,你都报了什么社团?”
结束完课程,张扬兴致勃勃地过来找他聊天,“网球社和田径社的社长都是我好哥们,你要是选了这两个我一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不过要是什么数学研究社我就无能为力了。”
简迟打算先把笔记本和课本放回寝室再去社团,心里算计着来回的路线,回答:“我报了文学社。”
这个答案让张扬很是意外地挑眉,调侃道:“我还以为你会选理科类的社团,学霸果然都不偏科。”
“我已经选了很多理科,不能让课外生活还是理科,”简迟笑笑,“学习也要讲究平衡。”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回寝室的时候撞见了卫安,他也是过来放东西,见到简迟既没有说话也没有抬头,彻底将他无视。
这让简迟心底叹了声气,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在开学第一周就弄僵和室友的关系,但昨晚卫安发表的那些言论让他实在无法赞同,也许这样互不打扰才是更好的结果。
文学社的人气意外得高,当简迟走进去时,完全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热闹的场面。
他扫过一圈空位,选了倒数第二排坐下,社长在台上抑扬顿挫地发表演讲,推荐手里的诗集。
简迟正当投入进去,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小声说:“邵航今天会来吗?”
“谁知道,”另一个人说,“文学社也太无聊了,要不是邵航在这,谁会报这种催眠社团?”
对话一来一回,简迟大概明白了为什么小众的文学社会这样火爆,也算是某种另类的名人效应。
社长已经翻开诗集,清了清嗓子,朗读起里面的节选。他的嗓音很浑厚,每一音节都饱含感情,让简迟不禁联想到新闻里的播音员。
“当我默察一切活泼泼的生机,保持它们的芳菲都不过一瞬,宇宙的舞台只搬弄一些把戏,被上苍的星宿在冥冥中牵引……”
可惜努力的社长并没有吸引社员的注意,他们全把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门口——邵航穿着深蓝色的西装制服,松垮解开领口的两枚扣子,外套披在肩上,随意的姿态与那头红发一样夺人眼球。
他在诗歌的朗读声中走来,仿佛雅与痞的碰撞,简迟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当那道漫不经心的目光在略过他时一顿,简迟知道这份预感变为了现实。
邵航勾起嘴角,拉开简迟身后的座椅泰然坐下,原先在旁边说话的两个人围了过去,声音早已盖过了社长的朗读。
两指间的笔匀速转动,简迟不得不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这是他感到烦躁时常会有的动作。
“邵航,这次的马术比赛你会参加吗?”简迟听到那人掐着极为柔软甚至有一丝谄媚的声音,“你一定要参加,大家都是冲着你来的,没有人比你更应该拿下冠军。”
“到时再说。”邵航听起来很敷衍,也许因为他独特且蕴含磁性的声线,说话时的语调只让人觉得慵懒,但简迟听出了他藏着的不耐。
台上的社长终于读完了那首诗,看上去仍然意犹未尽,“我这里一共有十本,图书馆还有更多译本,你们谁想拿去尽管举手,这期的主题会是诗歌。”
简迟扫了一圈昏昏欲睡的社员,有些不忍心打击社长的热忱,举起手问:“我能拿一本吗?”
“当然可以!”
简迟从热情的社长那里接过一本《十四行诗》,事实上他对诗歌没有多少兴趣,随手翻了几页,几行字看得云里雾里,耳边冷不丁闯入一道声音,“你看得懂吗?”
不用回头,简迟也知道是来自邵航的询问。
他停下翻页的手,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放松,“看不懂,也许等了解背后的故事就能看懂了。”
耳侧响起一阵低笑,夹杂不易察觉的冷嘲,和那天的‘滚’一样让简迟有种被冒犯的不适。邵航说:“以后别再多管闲事。”
简迟合上诗集,对这种强制性的口吻感到一点无奈,想起季怀斯那句‘他就是这样的性格’,尽可能平和地说:“你误会了,那天我只是顺手帮忙。”
“你是想让我夸你善良吗?”
简迟对他曲解词义的举动感到无言以对。
邵航加重咬字,呼吸似乎都顺着空气拂过后颈,微微的痒,伴随一句意味深长的警告:“没有用的善心记得收起来,你和他都是一样,明白吗?”
听上去倒真像是在高高在上地发号施令。
简迟转过头,近距离的对视让他可以看清邵航眼里的自己,还有对方左侧眉骨上一条细长的疤。邵航懒散地掀起眼皮,与胸针一样乌黑的瞳孔在对视中释放出暗沉的光。
有些人哪怕做出再恶劣的举动,也无法磨灭与生俱来的贵气与傲气,举手投足都像是在施舍,仿佛在说搭理你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不要妄想更进一步。
张扬说的很不错,上流的姿态与下流的品格。
“你可以亲口和他说,”简迟建议,“其实我和白希羽不是很熟,只是刚好同一天转来,说过几句话。”
邵航若有若无的笑传递出两个字——不信。他看上去懒得再和简迟废话,寻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旁边的人还想再说什么,他乜过去一眼,对方立刻闭上了嘴。
简迟不禁好笑,觉得帖子里的称呼用得极为贴切,的确很像喜怒无常的太子和下面鹌鹑似的太监。
那本《十四行诗》简迟最后还是带了回去,也许等复习完枯燥的经济就会品出诗歌的乐趣也说不定。
图书馆二十四小时开放,简迟不想回去与卫安两相尴尬,留在馆里做完课业又看了一会借来的经济书,回去的路上已经是深夜。
他随手打开HS,看到几个小时前来自张扬的好友请求,点击了通过。
张扬下一秒就发来消息:你怎么才看到?我本来还有事情要和你说。
简迟停下来打字:什么事?
张扬:你不是选了文学社?早上我忘记告诉你邵航也在那里。他这个人记仇,你记得躲远点,不过听说他去文学社只是为了睡觉,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
简迟心想已经出事了,但还是给张扬回道: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发完这条消息,简迟关上手机,继续走向宿舍楼。
秋天的晚上温差很大,风拂过脸颊夹杂些许凉意,他停下脚步,听到枝叶在黑暗中沙沙作响,辨别片刻,似乎与另一道沉稳的脚步声逐渐重叠。
步步由远及近。
简迟定神看向不远处的楼道,里面走出来一个黑影,在夜色中看不出虚实。
校园道路两边的路灯给地面投下昏黄的光,黑影缓缓走进灯下,终于照清整张脸庞。
简迟的心意外地突跳了两下。
闻川没有穿制服,黑色卫衣长裤衬得身材极为修长,身后背了一个硕大的包,长发扎在脑后,看到简迟时冷冽的眼底没有浮现一丝波动,好像前面出现的只是一团空气,用不变的速度与站在原地的他擦肩而过。
一时间,简迟想到了很多事情,譬如化学课上闻川身上的血腥味,譬如他为什么会在这个点离开宿舍楼并且身穿私服。
简迟转过身,确定闻川是在走向学校大门,叫住了对方:“我记得学校晚上不允许学生擅自离校。”
声量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绰绰有余。
闻川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然后就像无视他一样也无视了他的话,消失在夜色当中。
第7章 蝴蝶
简迟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灵魂被一种未知的力量虚虚托起,脱离了躯体。他恍惚间看见沉睡的自己,寂静的寝室,许多错节盘根的画面一帧帧模糊回闪,过了许久才从这种荒芜感中抽离。
“简迟,简迟?”
简迟堪堪回过神,张扬瞄了眼台上的杨峥,靠过去小声问:“你昨晚没睡好吗?”
“有点失眠。”
“一定是你学得太刻苦,”张扬很有经验地提醒,“社团活动是最好的补觉时间,现在闭眼有被峥哥抓包的风险。”
简迟笑笑,正准备回答,台上的杨峥就敲起桌子,胡子随大嗓门一颤一颤,“张扬,你来说说这个实验分别运用了那些原理?”
张扬跨起一张脸,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所以然。简迟压低声音报出答案,没等张扬照搬着回答,杨峥就摆了摆手,“坐下吧,下次别在课堂上打扰其他同学,也别麻烦别人替你作答。”
“知道了杨老师。”好在张扬有张厚脸皮,笑嘻嘻地坐下后又回头冲简迟一阵挤眉弄眼,用嘴型说道‘谢了哥们’。
简迟回以‘不谢’,脑海中一闪而过些什么,在讲课声中悄然回过头,果不其然,属于闻川的位置空空如也。
也许昨晚那个奇怪的梦是因为意外遇到了出校的闻川——虽然这算不上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但还是让简迟勉强稳住心神,没有继续游离。
课后,简迟与张扬一同走向下节课的教室,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将昨晚思索很久的问题问了出来:“学校允许学生独自离校吗?”
张扬一下子瞪大眼睛,连路也差点忘记走,“离校?这可是一件麻烦事,要先得到学生会的批准,再去教务处拿表格申请,学校还要联系你校外的家人……总之特别麻烦。”
简迟了然地点头,同时心底的困惑也在一点点膨胀,他不确定张扬是否知道闻川的事情,如果只有他一个人看见,说出来也就等同于揭发。
虽然他相信张扬不会到处乱说,但闻川既然选择在深夜悄无声息地离开,想必是不希望让太多人知道。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扬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随便问问,”简迟停下脚步,对他微微一笑,“我到教室了,等会食堂见。”
“那行,待会见。”
简迟喜欢和张扬做朋友的最大一点,就是他虽然八卦,但懂有分寸。
圣斯顿的周一与周五下午三点是学生们的运动时间,按照规定,每人必须选择两项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