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句话都挑最狠的戳白书昀的肺管子,简迟越说越流畅,头一次体会到了做恶毒男配的快乐,尤其是他可以想象的到,那头的白书昀会是怎样一副愤懑又打不到他的气急败坏的模样。
“简迟!”
白书昀咬牙吐出他的名字,像是要恶狠狠撕碎他一样,简迟缓慢接上一句:“我的要求也不过分,我们见一面,把事情说开,开学以后还要天天碰面,不要闹得太难看,你说是吗?”
“你已经告诉邵航了?”白书昀像是气得不会说话了一样,半晌才问道。
“还没有,”简迟不知道他这个智商是怎么当得上反派,想出这些阴谋,“你不答应,我现在就去告诉他。”
“好,我答应你。”
白书昀没有任何犹豫,冷声挤出一个地址,然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简迟达到了目的,也没有纠结他的态度,去之前给张扬发了一条短信,如果晚上十点还没有回复,就通知其他人。当张扬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以及应该通知谁时,简迟犹豫两秒,发出了季怀斯的名字。
“你要去哪里?”
邵航醒来时简迟已经准备出门,他随口报了一句‘超市’,不等刚刚恢复清醒的邵航发觉不对劲,立马关上了门。
刚才对电话说出那番胡扯的话其实没有多少负罪感,但简迟现在不想看见邵航的脸,或许是因为这不仅仅利用了邵航,也利用了他自己。
做一个优秀的恶毒男配真的需要强大的心理素质。
简迟来到了白书昀电话里报的那个餐厅,这是他到川临以后,第一次独自踏足这个城市的中心地带。路口车辆繁忙,高楼大厦的影子压在来往的行人身上。简迟混在其中,从来没有想过第一次来就是前赴这种未知风险的约定,也算是非常值得纪念的‘第一次’。
餐厅的服务员像是早在等待他的到来,问了一句姓名就将他带到楼上。四周静谧,古色古香,一看就知道不是便宜的地方。简迟本以为白书昀会留下咖啡厅这类的地址,没想到会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包厢。
关上门,彻底隔离了外界一切。
简迟庆幸自己出来前多留了一个心眼,给张扬发去那条短信。放眼望去,足以容纳十人的宽敞包厢,圆桌上没有摆放任何餐具,看得出赴约人的真实目的并不在此。
白书昀坐在正对门的位置上,戴着帽子和口罩,如若不是露在外面的那双傲气又漂亮的眼睛,都没能让人在第一时间里认出他。
“终于不装了?”
他第一句话就直直刺了过来,没有任何拐弯抹角地进入主题。简迟坐在对面,一时间不知道这句话更适合放在谁身上,同样直接地绕过了白书昀的冷嘲热讽:“不要再为难我的家人,我会拒绝邵航,不再和他来往。”
“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吗?”白书昀摘下了帽子,澄澈的眼底翻着不符他平常性格的阴沉,“就算你把事情透露给阿航,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个而疏远我,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关系怎么可能是你这种外人比得了的?他一定会站在我这边,站在白家这边。”
简迟并不想和他继续聊邵航,这只是他抛给白书昀的诱饵,现在人钓了出来,他已经不需要这个诱饵偏离他原本的目的。尽管这样,简迟还是注意到了白书昀的最后一句,‘站在白家这边’。
双重肯定,意味着心虚。白书昀的底气看似很足,但这股对邵航的势在必得,依然脱离不开他背后的身份。
“他会站在你这里,只能代表白家的位置够高,而不是你有任何吸引他的地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他有对你展现出任何好感吗?我想没有,不然你也不会将我视作敌人,你不能回避这一点,事实就是他就对你根本没有兴趣,不管是我,还是别人,任何可能出现的人都能吸引邵航的注意力,除了你,”简迟说,“你们之间的关联只剩下青梅竹马,你就这么自信,知道实情的邵航不会对你连这层情分都没有了吗?”
哪怕是任何感情经验的简迟,也知道不会有人希望喜欢的人看见自己不堪的另一面。一棒子打完,简迟给了白书昀足够的反应时间,停顿过后开口,放缓声音:“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敌人看,我不喜欢邵航,也不想要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比起继续无意义的争斗,为什么不思考一下利弊?我可以在邵航面前替你说好话,也可以帮你们制造机会,你想要的是他,而不是和我这个局外人闹到最后什么也没有得到。”
转移矛盾点,尽可能将他摘离出去,简迟的心高高悬着,等待白书昀的反应。
白书昀沉默了很久,五指收紧放在膝盖,仅仅露出口罩外的半张脸也能看出难看的神色,布料后传出的嗓音不再细弱,涵盖浓浓的讽刺与不屑:“我需要你给我说好话?你以为你是谁?阿航怎么可能会听你的一面之词,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一点,既然我做了,就绝对不可能让人查出来,阿航也不可能。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别再为你们家求情,真是一副穷酸样,说完了赶紧滚,浪费我的时间。”
简迟的心缓缓沉了下去,没有多少意外。说服白书昀这个任务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他的思想已经蒂固,除去他认可的那个几人,旁人的话只会让白书昀徒觉好笑和威严被挑衅的愤怒,更何况是从一个他瞧不起的‘贫民’嘴里听到。
“那我也没有其他话想说了。”
简迟拿出兜里的手机,点开了HS,“我从进包厢开始就录了音,你刚才说的那些我全都录了下来,既然你不想收手,我现在就把录音发给邵航,看看他会信谁。”
如果不是这一系列糟心事,简迟都不知道自己那么会糊弄人。
“你敢!”
白书昀慌了脸色,完全没有深思这句话的真假,倏地起身就要夺走简迟的手机。奈何简迟比他高出一截,动作更快几分,手指作势在屏幕上一点,简迟对上他的眼睛,冷淡告知:“发出去了。”
“简迟,你这个……”白书昀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毫无疑问已经在心底将简迟千刀万剐,后面几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压不下喘息,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了几分,口罩一鼓一鼓,慌忙撑住手边的桌子,短短几秒连站都站不稳。
简迟立刻发现了白书昀的不对劲,过去想要扶住他,晚了一步,白书昀已经捂着左胸口滑坐在地上,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简迟蹲下身扯掉他的口罩,厉声问:“白书昀,你怎么了?”
“疼,好疼……”白书昀的眼尾已经被眼泪打湿,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恶狠狠地甩开简迟,“别,别碰我。”
简迟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他竟然忘了,这个嚣张的反派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他无视白书昀的话,摸向对方口袋和裤子,空空如也。
“药呢?你带了吗?”
“在…在我的口袋里……”
“没在里面,你是不是记错了?”
白书昀的脸色更苍白了,难掩慌乱和迷惘,呢喃:“我明明就放在口袋里,不……不可能记错。”
简迟把虚弱的白书昀放平在地上,“我拨救护车,你不要乱动,要是难受得忍不下去就告诉我,我以前学过一点心肺复苏。”
“别,别……”白书昀费力抓住简迟的手机,语气前所未有的绝决有力,“别叫救护车,用我的手机,打给,打给我哥……”
简迟不作他想,直接拿过白书昀的手机,面部解锁后点进通讯录,白书昀猛然想到什么,慌乱地摇起头,“不要打给我哥,千万不要……打给韩助理咳咳……”
来不及了,简迟已经按下了通讯录最顶上的‘哥哥’,听到白书昀的话想要挂断,对面已经火速接起,隔着电流音,传来一声低沉的‘喂’。
“白先生,我是白书昀的同学,”简迟脑子乱成一团,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条条阐述,“白书昀现在心脏疼,应该是犯病了,药不在身边,我们人在外面,你能赶紧把他接去医院吗?”
沉寂两秒,一句满含威严的询问响起:“他现在在哪里?”
简迟报出餐厅和包厢号,话音刚落,白音年回道:“看好他,我马上过来。”
说完,干脆挂断了电话。
简迟举着手机,听了几秒嘟嘟才反应过来通话已经结束,耳边还残留有那道低沉有力的命令,不可否认,在这个事态彻底脱离掌控的时候,带来了最需要的可靠与安全感。
第64章 调查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皮鞋踩在柔软地毯上没有一丝声息,简迟直到白书昀虚弱地做出一丝反应,才发觉身后白音年的存在。
简迟站起身,蹲了太久的腿已经发麻,出声说道:“他一直都是这种状态,意识很迷糊,但还好没有完全昏厥。”
话音未落,进来两个抬着担架的黑衣男人,过去将白书昀抱到上面,动作熟练仿佛训练有素的机器。白音年的视线先是对向白书昀,怒火隐隐起伏,沉压在了漆黑的眼底,等到白书昀被带出了房间,猝不及防地锁定简迟,“小昀为什么会发病?”
站稳以后,简迟才发现眼前这个男人高得过分,仿佛杂志里走出来的模特,沉淀在周身的气质透出不属于普通人的威严沉稳。听到这句不含多余感情的询问,简迟心一咯噔,勉强镇定地回答:“我也不清楚,他突然抽搐倒在了地上,可能聊天时受到了什么刺激。”
“你们聊了什么?”
“你可以等白书昀醒来以后问他,”简迟扶住额头,避开了白音年强烈的视线,“我刚才有点被吓到了,记不太清,可以先回去了吗?”
“是吗?”
白音年朝他走近,西装包裹下的肌肉随动作起伏,凌厉的双眼好似要穿透简迟的身体,逼得简迟不得不后退靠到桌边。他低首打量简迟黑发下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过去一会,冷淡开口:“我不觉得你有被吓到,你们都聊了什么?”
这种压力不同于邵航毫不遮掩的危险,或是沈抒庭骨子里的高傲,如同藏在平静湖面下的锋芒,每一个字音都沉得发震,激起千层波浪。简迟感觉有些不能呼吸,扣着掌心,模糊了说辞:“有关……邵航的一些事情。”
他不知道白音年是否听出了其中的不对劲,眼神在他脸上流连片刻,仿佛在辨别真伪,简迟没有抬头,心在剧烈跳动。
书中的白书昀可以一直逃避惩罚,除去家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上面那个护短的大哥。白音年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手段狠辣,唯独对这个身体不好的弟弟格外呵护,无论白书昀犯了什么错,最后都会被他干净地解决。白音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反派,但绝对比白书昀这个被宠坏的小少爷来得更加难对付。
简迟不知道白书昀会不会说出今天谈话的内容,如果这样,他极有可能被这位没有原则的弟控‘干净解决’,到时候怕是连今天这样的手段都没有使用的机会。
“白先生,我能走了吗?”
做完心理建设,简迟抬起头对上白音年的双眼,低声说:“白书昀已经没事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还要赶车。”
“你叫什么名字?”白音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倘若未闻地发问。
“简迟。”
这两个字有种不自知的魔力,白音年的目光在一瞬间锋利得吓人,简迟被盯得一怔,同样是瞬间,锋芒消散好似从未浮现,白音年直起身,拉开了这个过分压迫的距离,冷厉的面孔上气势压过本身的俊美,让人不敢直视。
“简迟,”他念出这个名字,唇微微翕动,夹杂意义不明的深意,西装袋内取出一张名片,戴着腕表的右手夹着那张薄薄的名片递向简迟,“多谢你今天救了小昀,想要多少直接拨打上面的号码。”
“……什么?”
简迟不明所以地接过,黑白名片上写着一个姓韩的名字,大概是白书昀阻止他打电话时说的那个‘韩助理’。抬头想要还回去时,白音年已经移步向旁,侧对他接起电话,注意到简迟的注视,白音年斜睨一眼,不紧不慢地回答电话那头的话,眼底却透出一个清晰且不容置喙的讯息:你可以走了。
直到踏出餐厅大门,简迟发觉手里还捏着那张名片,短短几句交锋,白音年就彻底牵动他的每个选择,这种被人操控命令的感觉并不好,但在刚才突发的情况下,简迟也来不及多想,犹豫几秒,将名片暂时放进了口袋。
“简迟。”
手抽出口袋的刹那,腕被人紧紧攥住,简迟回过头,邵航高挺的身影挡住了光线,灼灼盯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问:“不是说去超市吗?”
坏事总是成群结队地发生。
“你怎么会在……”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当然要问你,”邵航步步走近,逼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刚才见了谁?”
说话的间隙,他扫向旁边的餐厅,眼底晦暗的探究毫不遮掩。简迟叹了口气,声音毫不意外:“你跟踪我?”
“你该看看自己撒谎的样子,去超市,说得像是一去不复返一样。”
邵航冷哼一声,话语间尽是嘲讽,却泄出一丝没有藏好的气愤,简迟细细听着,更像是担心,不禁有些荒谬想笑。他从邵航手中扯出自己的手腕,转了转,“你开车来的吗?”
话题突然转换让邵航有些不悦地凝眉,片刻后硬邦邦吐出几个字:“是又怎么样?”
“反正你也没事,顺道送我回去,”简迟走在前面,脑海中反复浮现刚才发病的白书昀,还有白音年满是压迫的视线,“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