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拍到了他和江弃。
但照片不是最近的,说明冯源起初只是拍照留存,还没有想好要怎么要挟他,留到了今天。
现在发过来,势必就是有什么想法。
听到燕也然的话以后,冯源登时拔高音量,叫嚣道:“我劝你说话别这么硬气。燕也然,你搞清楚,现在我只需要告诉江弃,他睡的是个诈骗犯,早几年还在俱乐部里卖,他马上就会把你踹下床去——”
燕也然打断,只问:“所以呢,你纠缠不休,到底想要什么。”
“五百万,马上打给我。”冯源不跟他客气,直截了当。
燕也然说:“我没有。”
冯源在那头沉默了许久,忽然压低嗓子道:“燕也然,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你觉得就算没有江弃,你还能去爬别人的床是吗?那我提醒你,不可能了。江弃最近在跑国外的一个项目,他的合作伙伴,是联盟新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手机要没电了,抓紧时间吧。”如果冯源只是想要纠缠燕也然,他不怕。
“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啊……”冯源一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咬牙切齿道,“江弃这个人身上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会牵连整个公司。他这么多年经营得很好,从没有暴露任何绯闻黑料,如果这时候爆出他包养的小情儿是个诈骗犯,他苦心经营多年的形象会立刻一落千丈,那时候影响到的可不只是公司股价——一个企业如果得罪了联盟政府,会有好果子吃吗?如果你害江弃失去这个项目,你猜他会不会弄死你。”
燕也然没有很快回答,但慢慢坐起了身子。
“其实你拿不出五百万也不怪你,只能说江总太小气。要不这样,你也陪我睡一睡,算是你弥补一下我之前被公司辞退的事。”
燕也然神色淡淡的,他看着窗外飞驰倒退的街景,忽然说:“我们的事情已经结束了,你为什么还要纠缠不休呢?”
“哈?我可是从五百强公司被赶出来,现在只能他妈的回去放贷了,这事儿老子觉得没完那就没完,可不是你说了算。”
听他倒打一耙,燕也然忽然长长叹了一口气,他先是让司机靠边停车,然后慢条斯理地跟冯源说:“既然你觉得没完,我们今天就来解决吧。给我个地址。”
-
燕也然觉得很累。
他只是想要去解决一件事,结果就有另一件事来绊住脚。
总是这样。
他的人生是无数倒霉的分叉的集合。
所以现在他要一根一根剪掉它们。
见到冯源的时候,这人还在笑。
眉眼间一副势在必得的狂妄。
燕也然还没坐下,冯源就已经开了口,说:“江弃操过你几回啊?按次数收费还是按天?”
燕也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缓缓坐下。
冯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没有了在公司里装出来的人模人样,他打量着燕也然,眼中带着黏腻的意味:“啧,我最初发现你身上背着案子的时候,还死活想不明白,明明都是个烂货,怎么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呢?”
“现在我倒想通了,你早就盯准了江弃吧?眼界这么高,我确实不该冲你出手,搞得最后咱们都没了工作,多可惜啊。”
燕也然没有回应他,慢慢悠悠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然后问:“所以说,冯源,你当初在公司性骚扰我的时候,是觉得我一定会回应你吗?你后来在包间里灌我酒,对我动手动脚,也是因为你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
“但凡是个聪明人,都懂得起。”冯源冲他冷笑,“你不过就是假装清高嘛,现在又来讲这些,搞得好像你自己多干净似的。”
“冯源,我最后问一句,你怎么才能放过我。”
“放过你?”冯源说,“那还不简单,你找江弃要点钱,再陪我睡一觉。我这个人宽宏大量,我保证不把你们的事儿爆出去。”
冯源跃跃欲试,站起身来,边说边要往燕也然身上靠。
燕也然很轻地“啧”了一声,下一刻,他一脚踹在了冯源的下面。
整个包间响彻冯源的痛呼。
“你这个人怎么不长记性。”燕也然站着看他,说,“被打一次不够,还来。”
上一次燕也然也揍他,但揍完就惹了一身麻烦。
这次他要解决地彻底一点。
于是他摸出手机,录音已经录到了十分钟。他说:“冯源,我已经把你说的话录下来了,这次我会带着证据去报警的。”
燕也然说着,便把手机放回包里。
他想,这样应该就能掣肘冯源。
谁知冯源捂着裤。裆,竟然桀桀大笑起来,那声音听着倒有些恐怖:“燕也然,你真以为有了这个录音就能怎么着?你是个前科犯,你说的话在警察那儿是要打折扣的。而且录音又怎么了,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燕也然顿了顿,仔细回忆了一下冯源说的话,他虽然不是很懂法律,但是刚才冯源的话应该是承认了自己性骚扰的事才对……
就在他出神的那片刻,冯源忽然扑过来,将他按倒。
燕也然一惊,下意识地和冯源扭打起来。
冯源怒笑着:“操-你妈的燕也然,你敢阴我。”说着便抢走了燕也然的手机。
桌上的杯子被撞倒在地,碎成几片。
燕也然一咬牙,想站起来,还未来得及跑,冯源忽然压了上来,骂道:“想跑啊?老子今天就在这儿办了你!”
燕也然趴在沙发上,半边身子悬空,冯源就在身后蠢蠢欲动。
那一刻,燕也然只感到厌烦。
厌烦身后的冯源,也厌烦在这种事情上无能为力的他自己。
于是他捡起地上的碎片,猛地反手一刺,不偏不倚扎进冯源腰上。
燕也然的力气不大,但还是很快见了血。
冯源吃了痛,赶紧退开,捂着汩汩流血的伤,吓得不轻。
燕也然趁机夺过手机,跑到门口。
冯源没有追,他也不知到底是伤到要害,还是只是吓到,瘫坐在地上说:“燕也然……你、你找死……你他妈是个前科犯,你身上背着案子,你这辈子不小心做人,还敢,敢动手,蓄意杀人!你判刑都得从重处理!”
燕也然脸色惨白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有停留,转身打开门跑掉。
-
“操……”
冯源被留在包间,人都傻掉了。
其实伤真的不重,但玻璃刺进皮肉,那感觉实在瘆人。
两分钟后,他爬起来,去摸手机。
奇怪的事,包间里闹了这么大动静,服务员没一个过来询问。什么服务,垃圾!
冯源一边气得哆嗦,一边捂着腰帮自己打120。
“我已经帮你打了。”
忽然,有人的说话声传来。
下一刻,包间的门咔哒关上。
冯源一惊,抬头看去,头皮登时发麻——
“江、江总?!”
江弃淡淡扫了他的伤一眼,没有理会,径直走了过去。
冯源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江弃就伸出手来,说:“我帮你?”
冯源也不知道江弃要帮他什么,但江弃身上带着常人无法抵抗的威压,他只能怔怔松开手。
随即,剧烈的刺痛从伤口传来。
江弃把那片玻璃狠狠按进他的肉里。
“啊啊啊啊——”
冯源痛得满头大汗,江弃却摇了摇头,说:“别急。”
紧接着,江弃把一拳揍在冯源的脸上,然而接二连三,在他的身上到处留下伤。
冯源几乎痛到失声,他觉得江弃像是要杀了他一样。
“救命……救……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看到冯源已经差不多翻了白眼,一副快要晕过去的样子,江弃收了手。
“救护车已经替你叫好了。”江弃说着,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张名片,放到冯源的衣服口袋里,拍拍他鼻青脸肿的地方,说,
“这是我的律师,没死的话,记得联系他。”
-
——你是个前科犯。
——你身上背着案子,一辈子都得小心做人。
燕也然站在太阳下,却觉得冷汗涔涔。
冯源的话一直绕在他耳边,他觉得胃里有一阵抽搐。
为什么这样的混蛋也可以拿那些事来羞辱他,要挟他?
为什么明明他什么都没有做错,但最后确实他来背这种罪名?
这么多年了,燕也然顶着本来就不属于他的案底,举步维艰地努力活着,却还是反反复复被迫受着罪。
老天是不是不会奖励好人,也不会惩罚坏人。只会欺负他这样一避再避的可怜鬼?
燕也然看了眼时间,距离出发还有很长时间。
他这次打了车,目的地不是火车站,而是另一个地方。
一个他避了很多年的地方。
既然他想躲都躲不掉,那今天就干脆一次面对个彻底。
……
X城的城郊并没有那么荒芜,当初那个俱乐部就开在这里,但后来这里开始随着城市的发展而变化,从非管辖区变成了热闹繁华的开发区。
联盟政府的新政也从前几年开始越来越完善。
地下俱乐部开不下去了,摇身一变,成了个酒店。
燕也然站在楼下,忽然觉得凉风阵阵。
他当初就是在这里被骗,也是在这里被警察抓走。
这些年,燕也然不是没想过离开,他中途去过其它城市,但没办法,只有X城的医生当年给了他一个明确的治疗方案,他兜兜转转还是留在这里。
燕也然尝过了这些权势的厉害,没有想过有一天,还会回来,妄想为自己找回公道。
他带着一种英勇就义的古怪心情,认为所有事情最好都在今天结束。
他十年的行差踏错,害他最苦的,除了燕家,就是这个俱乐部里那些将他污蔑送入监狱的所谓地头蛇。
很多年前,联盟新政的各种制度尚不完善,因此燕也然报警也无济于事。
但现在,他想试一试。
他找到前台,直截了当地说:“我找你们赵老板。”
前台说没有预约不能见,请他去联系赵总的秘书。
燕也然想了想,忽然说:“我已经报了警,你们存在违法经营,过去还牵涉了很多件人口贩卖的案子,现在警察马上就会到。你最好叫你们老板出来。”
前台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她来这里上班不过两三个月,对此一无所知。酒店白天没什么生意,一到夜里就热闹。但毕竟是酒店嘛,这种情况也正常。
如果只是说违法经营,或者要告他们存在什么乱象,那前台还有很多说辞来应对。
可人口买卖这几个字,一下就把她吓蒙了。又听说警察要来,赶紧慌不择路给经理打电话。
燕也然见这招吓唬成功,心里松口气,坐到沙发处等着。
事实上他没有报警。
在没有证据以前报警,几乎就等于把自己送入牢笼。上一次就是这样。
所以他学会了,要伺机而动。
他摸了摸手机,想:只要那个人下来,他就像对冯源一样,套话,录音。
燕也然知道,这些人在X城势力不小,要把他们搞垮送进监狱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新政的法律健全,至少,可以为他自己平反。
可是燕也然等啊等,等了整整一个小时,什么都没有等到。
中途他问过前台很多次,那个女人从一开始的谨慎畏缩,逐渐变得理直气壮且傲慢,打发他道:“不是说报警了吗?警察呢?先让警察来了,我们老板自然会出来。”
燕也然一听就知道,没戏了。
那些人不是冯源,随便一句话就勾出来了。但凡他们听到这种事情,肯定都会想方设法避而不见。
燕也然是做过这种打算的。
他今天来,不过是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可是他这么笨。
没有高明的手段,没有聪明的计策,也没有通天的权势。
他在这里等到太阳开始西落,手机上收到了火车还有一个小时开走的信息。终于认清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别说为自己平反,他连把人叫出来对峙的本事都没有。
燕也然垂着眼,肩膀低垂着,走出了酒店。
兜里还有零星的纸钞,是他之前兼职剩下的存款。
算一算,大概也只够他回R市找燕家。
但他忽然有些犹豫了。
他真的能解决好问题吗?他好像没有那么聪明那么厉害。
他能报复谁?
打到车的时候,天色缓缓欲沉。
燕也然破釜沉舟地想,再坏的结果他也受着了,他一定要去找燕家还回来。哪怕千分之一,万分之一。
-
“走了吗?”
赵覃钓着雪茄腆着肚子走下来,那会儿燕也然已经坐上车子离开。
前台紧张兮兮地说:“幸好您没下来,那小子唬人呢!什么报警不报警的,等这么久,屁都没见一个。”
赵覃不屑地耸了耸肩。
这些年他钱赚够了,盆满钵满,联盟政改后他就也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做那些营生,把俱乐部稍加修缮,成了酒店,事实上背地里也还是干着那样的勾当。
不得不说,听见有人报警的时候,赵覃还真是抽了口冷气。
现在的联盟政府,对这些管得还是比较严的。虽然他背后有些人脉,但撞到警察枪口上终归是有些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