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朝诀专注地看进我眼睛里,随后捞起我转了个身,把我抱进他的怀里跨坐着。
一样的黑色卫衣贴在一起。
林朝诀抱得很紧,我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他把我当三年级的小孩儿哄,一下下捋着我的后背。
“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他问我,“年级第一,分析一下这句话的含义?”
我不受他的打趣,但也顺着他的话慢慢思考。
他说他没有背叛我。
别人的劝说是苦口婆心,他的劝说是直接不动声色布下陷阱来阻止我。
他说术业有专攻。
我乱麻一团的脑浆里倏然一悚:他是兽医,医院里有各种药剂,麻醉剂就能让周倍加失去意识;他经常操刀,见惯血肉模糊,不惧血腥;他也体力非常,不必担心会被周倍加反杀;心思也缜密,心态也良好,能在行凶后把罪证痕迹消除到最大程度。
我:“... ...”
我登时直起身,怒发冲冠地质问他:“你脑子是不是有毛病!”
林朝诀被我骂懵,捋在后背的手也停了。
“你拿刀是救小猫小狗的,你脑子有病要去杀人放火?”
林朝诀稍愣,又猛地一笑:“我没打算去杀人放火,我很爱惜自己的双手。”
我急喘着,真是受够了,被摆布得像个傻逼一样。
心情大起大落,我无处发泄,扬起拳头就要招呼到林朝诀脸上,被他半路拦下。
他把我两只手都反剪到背后,一边给我抹脸,一边道:“他当然要加倍奉还。不仅要让他拿不起笔,更重要的,是要让另外两人主动交代,承认自己之前当着警察的面说了谎。”
我听得怔神。
林朝诀一笑,在我脸上亲了他回来之后的第一个亲吻:“要让这两个人站出来指控周倍加,就是他把我的宝贝儿,害成了拄着拐杖的小瘸子。”
第29章 还好我来了
平复小半晌,眼泪打住了。
我一边臭骂自己没出息,一边臭骂林朝诀是混账王八蛋,却又贴在王八蛋的怀里一动都不想动弹,不管怎么样,我都已经这么没出息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雨水打在玻璃上,淅淅沥沥地催眠。
我想起小时候了。
何晓眉也这样抱着我,她的怀抱是柔软而温暖的,抱着我也叫我“宝贝儿”,小声地唱歌谣哄我打针不疼,哄我乖乖睡一觉,睡醒点滴就打完了。
我总是流鼻血,医生说我身体差、底子薄,贫血,要好好养着,长大一点就好了。
小学是最好的时光了。回忆里有妈妈疼,有爷爷奶奶爱,虽然爸爸总不着家,但是无所谓,我一点不想念他。他只会弹我额头,我越痛得大哭,他越笑得开心。
后来小学毕业,快乐的童年也到此为止,就像游戏出了新手村,接下来全部是地狱模式。
“好些了么?”
林朝诀突然出声,问我:“睡着了?”
“... ...想听吗?”我感觉特别疲累,枕在他的肩上喃喃低语,也不管他想不想听,思绪自己就从嘴巴里流出来了。
“还有三天高考,学校放假不上课了。我待在宿舍里,给我爷打电话,问他我奶奶还好吗?刚做完手术,情况稳定吗?我爷让我不要操心,还跟我说,裴行勇才找他们要过钱,跑外地做生意去了,不在云泞。”
“于是我... ...于是我回家了,想趁着这个机会把户口本里属于我的那一页拿走... ...等到高考完,我就要彻底离开这个家,去裴行勇死也找不到的地方重新生活。”
“... ...可惜,我运气太差了。”
我闭着眼,捋在后背的手心徐徐安抚着我。我停顿了一会儿,林朝诀也没有催我,我把手指抓到了他的衣服上。
“回去之后,我直奔书房,找到户口本就想走了。一转身,像拍恐怖电影一样,看到裴行勇悄无声息地站在门口盯着我,他没有穿上衣,胳膊上血淋淋的。”
“我吓得一下子把户口本掉在地上,也不想捡了,我得找武器保护自己... ...”我停顿得更久,脸蛋下枕着的肩头已经潮湿成一片。我不太想讲了,我为什么要在林朝诀的怀抱里讲这么难过的事情,我应该在他的怀里寻欢作乐才对啊。
... ...可是,也没有其他地方能像这个怀抱这样温柔了,让我情不自禁的,就想把一直憋闷在心底的委屈和苦楚一股脑儿全都发泄出来。
我可以在林朝诀面前不甘和怨恨,他不会嘲讽我是杀人犯的儿子,他是站在我这一边儿的。
我吸了吸鼻子,转过脸,把眼睛埋到林朝诀的肩膀上。
“他们的卧室,何晓眉在里面... ...”我嗡声回忆,“我刚被扔进去时,只觉得黑,等我能爬起来之后,才发现窗户已经被木板钉死了,一丝光亮都透不进来... ...我闻到有血腥味,知道何晓眉也在这间屋子里,我喊她,又往墙上摸... ...开关是好的,可是灯坏了。”
林朝诀把我抱紧,手心揉到我头发上。
“何晓眉躺在床上,晕过去了,还喘着气... ...”我眼前一片漆黑,那间牢笼就是这个颜色,无数个噩梦也是,“我发疯了好久,直到没有力气了,裴行勇进来扔给我面包和牛奶,让我不要妄想去高考了,就在这里陪着何晓眉吧。”
陪着这个贱婊子,陪她七个月!你不是成绩好吗?我给你买妇产科的书,你自学成才,七个月后给你妈接生,看她能生出来一个什么稀罕玩意儿!
裴行勇的话令我遍体生寒。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怎么跪在地上乞求他,跟他服软,向他磕头求饶。
让我去考试,我会回来的,我考完一定会回来的,我听你的话,我给你当牛做马... ...
裴行勇蹲下身,抓着我的头发迫使我抬起头,他说,你妈在外面偷人,你知不知道那个野男人是谁?
我摇头,我真的不知道。
她怀了野种,要出去大富大贵了,还有脸敢回来跟我提离婚。
我泣不成声,我说我不会接生,会出人命的,会死人的。
你妈想跟我离婚,什么都不要,连你也不要,你就只剩我这个老子能依靠了,你这辈子当然都得给我当牛做马。
我抱住他的手臂,求他,让我去考试吧,就两天,只要两天就可以了。
裴行勇把我扔在地上,告诉我,死心吧,从今天起,接下来的七个月,想都别想踏出这个房间一步。
“何晓眉婚内出轨,怀了别人的孩子,这就是为什么裴行勇把她活活打死,却也只判了三年的原因。”
我撑着林朝诀的胸膛慢慢直起身,坐太久,我的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了,可我根本不在乎。
林朝诀抿着唇,表情凝重,不太想发表感言的样子。
但我看到他眼睛红了,那这就是无声的感言。
“6月6号,何晓眉帮我一起求饶。她说她不离婚了,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了,只要裴行勇放我去考试,她什么都愿意做。裴行勇很生气,把她打到发不出声音,满屋子都是血腥味。”
“6月7号,我缺考。班主任打电话找到裴行勇,他把我摁在墙上,捂着我的嘴,让我听着他跟老师说,我自愿放弃高考,要跟他去外地做生意了。”
“6月8号,何晓眉死了。我摸不到她的呼吸,我也没有跟裴行勇说... ...我躲到墙角去,感觉自己差不多已经疯了。”
我的眼神凝在林朝诀胸口的logo上,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6月9号,我爷爷找不到我,终于敲响我家的门。我把嗓子喊出血,才让裴行勇的隐瞒失败。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我捂着眼睛,怕自己被光刺瞎,不然的话——”
我重新看回林朝诀的眼里,哑声道:“我会豁出命去,拉着裴行勇一起下地狱。我一定会跟他拼命,要杀了他。”
林朝诀按住我后心口,把脸闷到我的肩窝里。
我好像已经在这段絮絮叨叨的回忆中丧失自我了,虽然眼泪没有断过,可是我的心脏已经麻木不仁。
我说:“所以我没有骗你,我是真的有杀人的心的。以前是对裴行勇,现在是对那些欺负我的人。”
林朝诀闷不做声,紧紧拥着我。
“我上初中之后,裴行勇创业失败,背着一屁股债回家,天天酗酒酗烟,和何晓眉吵架... ...初三的时候,他开始动手家暴。”我沉默片刻,我直到现在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我在挨打之后,何晓眉明明是来给我涂药的,却又会在中途突然变脸,扔了药瓶也来打我啊?”
我没有想得到答案,反正也不重要了。
我眼泪停了,手指插在林朝诀的头发里轻轻摩挲。追文“二^三〇[溜'久"二三"久〔溜:
情绪宣泄到这里已经趋于收尾。心里有点轻松的,甚至有点开心,终于有人当了这个倒霉的垃圾桶,听我把这段糟糕的人生经历吐了个痛快。
“在被关起来之前,我只想过远远地逃离裴行勇。”我一字一句道,把心底的阴暗面剖白给林朝诀看,有一种奇异的快感,“而6月8号之后,裴行勇在我脑子里已经被我杀死过几千几万次。现在那些欺负我、嘲讽我的人,他们也已经在我的脑海里死过无数遍了,我只差付之于行动。”
收尾结束。
窗外天色晦暗,妖风呜嚎,吹得窗户一阵阵震动。
林朝诀要把自己闷死,没见有要放开我的意思。
我连后腰都开始发麻。
不知道几点了,如果我爷这时候开门进来,就会看到这副不得了的画面... ...我大概是情绪宣泄过度,兴奋神经开始嚣张,竟然觉得被爷爷撞破也很刺激,让他知道小宝早就自甘堕落到给男人操了,不仅给操,还身心俱付,被俘获得什么都没有剩下。
本来初心是作践自己,结果后知后觉有偏差,差到南辕北辙。
对方是林朝诀,是林朝诀啊。
我这么不会投胎,怕不是把下辈子的好运气都透支到来和他相遇了。
我被自己逗笑,把林朝诀笑得终于放开我了。
他眼睛比干我时还要红。
我问:“所以你打算,怎么让黄之威和廖津主动交代,指控周倍加?”
然而林朝诀没有理会我的问题。
他低语道:“还好我来了。”
说罢就压住我的后脑勺,嘴唇湿润地吻上来。
第30章 美梦照进现实
接了好长好长一个吻。
嘴唇被反复地碾着,温热又柔软的舌头浅浅地抵进来,和做爱时充满情欲的侵略完全不同。好舒服,牙齿好像会在亲吻时自动隐藏,不然为什么会这么软,软得仿佛一池春水,叫我沉沉沦陷。
这才是收尾。
我靠在林朝诀怀里,小口喘着,有点发痴。
周身情绪被团揉化解,脑海里张牙舞爪的厮杀和猖狂叫嚣的神经也全部都被驯服,乖顺地安静下来。
这个怀抱真好。
不想撒手。
我沙哑地叫着林朝诀的名字,告诉他:“林诀... ...我心里一直好难受... ...”
林朝诀把我压在他胸口,他倾身向前,好像是去桌上拿东西一样,拿到了,又坐回到小床上。
我下巴搁在他的肩头,双手环着他的腰,看不见他到底在做什么。
他怎么不安慰安慰我啊?
我是说出声的那种,好歹应付我说一句“我知道”嘛,就这么晾着我。
还不待我自我垂怜完,骤然的腾空让我一下子收紧四肢。林朝诀抱起我大步朝门口走,穿过客厅又打开铁门,一副要把我绑架带走谁也拦不住的架势。
我有点懵,看着马上就要消失于视野的台灯,着急道:“灯、灯。”
林朝诀脚步不停,出门转个身,把我抱进他家、放到他的大床里,又变戏法一样掏出我的手机递给我。
一句话都没说,又走了。
我呆坐在凌乱的被窝里,窗帘只拉上了一层白纱,朦胧透出外面越来越幽暗的天色。
手机乍然大亮,我低头看去,发现爷爷发消息给我:行,是要放松放松,别玩太晚了。
我顶着满头问号点进对话框,上一条,是我却又不是我发出去的。
Pp:爷,我和林诀去看电影,晚点回。
我:“... ...”
我打字到:可能玩到十点多钟呢,你先睡,不等我。
看来两杯酒下肚,老头子已经把林朝诀划入到了好人行列,他回到:行,给你留门。
屋里死寂,能听见我怦怦心动的声音。
我抹了抹脸,眼睛肿得又沉又酸。我一把脱下卫衣,叠好放到床头,又脱得只剩下内裤钻进林朝诀的被窝里,然后折腾两下,把内裤也拎出来了,折成一个小方块儿塞进卫衣的夹层里。
是要做爱吧?
虽然我的脸现在丑不拉几,但是一般不是说,心情跌宕起伏会导致性欲激增吗?就像我,我这会儿的确好累好乏,可是如果能来一场温柔一点的亲热的话,我觉得自己肯定会很享受。
屋外有落锁声。
林朝诀回来了。
我隐隐雀跃又紧张地望着门口,看到林朝诀是一路边脱衣服边走过来的。他点亮吊灯,旋转开关把亮度调节到最暗,再去把黑布窗帘拉严,这才坐到床边来,俯下身闭着眼跟我接吻。
“我先去冲个澡,”他慢慢亲到我脸颊,又亲到我耳边,“你先睡。”
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