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进去吃么?”
看着帐篷里,除了毛绒绒的地毯,连张桌子都没有,穆颂觉得,实在不像个吃饭的好地方。
白煦却仿佛没听见他的问题,直直掀开帐篷的帘子,不由分说,拉着穆颂,钻进了帐篷,自己先一屁股坐下了。
“来,这边坐!”
白煦仰着脸,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意入眼,满是柔情的邀约。
穆颂:……
“不是……吃饭的么?”
“哈哈,穆颂哥,平时也没见你这么惦记吃啊!”
……
“你不饿?你不饿,我饿了……”
隐隐觉察出气氛不对的穆颂,不情不愿地落了座,可心里七上八下的,一双眼睛盯着白煦,满是警觉。
而穆颂的紧张,实在太过明显了,以至于,白煦都被他影响了。
“呃……穆颂哥,你没躲在帐篷屋里吃过饭么?”
“什么帐篷屋呃?”
“就是你小……”
紧张的白煦,差点嘴一滑,把从穆颂小说里,获得灵感这件事,吐露出去。
还好,关键时候,醒了过来,话锋一转,去了另一个方向。
“额,难道,你小时候,没有过自己的帐篷屋么?”
穆颂:……
“小少爷,要不是咱俩这么熟,哥可真要以为,你又在低调炫耀了。”
“我……穆颂哥你知道的,我不是那样的人……”
“是,哥知道,不过你这话说得,也未免太有‘何不食肉糜*’的味了吧!”
一到了教育孩子的环节,穆颂莫名放松了下来,又唐僧上身,在白煦熠熠目光中,絮叨起来。
“总之,小煦啊,你以后在‘推己及人’的时候,都先提醒一下自己,不是谁的爸爸,都是白敬山。”
“好吧,算我失言了……对不起啊,穆颂哥。”
白煦也是没想到,今天先说出口的三个字,是“对不起”。
可看着渐渐放松下来的穆颂,白煦倒觉得,这段小插曲,反而是件好事。
这不,刚才还如临大敌的穆颂,一番敦敦教诲后,脸上都有了往日的生气。
“喂,咱们到底怎么吃饭啊?你该不是想把哥饿死吧!”
穆颂说着,不自觉地瘪了瘪嘴,让他本就显嫩的脸,更有个几分少年的稚气。
“好啦,别气啦,我怎么会忍心饿死穆颂哥呢?”
白煦说着,变戏法似的,从身后的靠枕里,掏出一个硕大的不锈钢盒子。
?!
“嚯!可以的!”
被这一番操作意外到,穆颂忽略了白煦话里的暧昧,直勾勾盯着那盒子,很是期待,打开后,装着什么。
看出穆颂眼里的期待,白煦有几分无奈,又有丝紧张。
无奈穆颂眼里只有吃的,紧张的是,不知他准备的,是不是能衬得起,穆颂满怀的期待。
“我去,竟然是tapas!可以可以,这家酒店厉害了!”
还好,穆颂的期待,在餐盒打开的一瞬间,并没有落空,反而迸发出更热烈地情绪。
“自从在巴萨罗那吃过,就一直惦记着,回来后,就再没找到那味儿了。”
穆颂说着,也不再客气,不等白煦招呼,就很自觉地拿湿巾擦了手,挑了最喜欢的牙签小串,一口气吃下。
“就是这个味儿,绝了绝了!”
穆颂捂着嘴,赞不绝口,直给白煦竖大拇指。
“哈哈,穆颂哥喜欢吃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常来,这家店还有别的国家的料理,也都挺不错的。”
与心心念念的美食、乍然重逢的穆颂,想都没想,立即点了头。
“我看行!这酒店不仅吃得好,住的也不赖,时不时小住几天,权当换心情了……诶!灯怎么灭了?!”
穆颂正要伸手再拿一份吃食,突然,四周的光一下子暗了,只剩满天的星河,在黑暗里,透下幽蓝稀薄的光辉。
“我去看看……”
自认长辈的穆颂,到了这种“突发情况”,自然自告奋勇,想要体现自己“大人”的价值。
谁知,半起未起时,被白煦伸手一拽,直直坐回了地上,而且,比之前,更加靠近白煦,几乎靠在了他的身上。
穆颂:……
“诶,这孩子,别闹,快撒手,哥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穆颂说着,也使了气力,想要挣扎着起身,却被白煦一动不动地死拽着。
“嘘!穆颂哥,别说话,你看……”
白煦说着,另一只空着的手,触碰易碎的气泡般,伸向那薄如蝉翼的透明帐篷。
而经他的提示,穆颂这才抬头,仔细一瞧,终于也发现了帐篷上的秘密。
原来,在光线幽暗下,原本全透明的帐篷上,星星点点出现了莹光,而且,看似杂乱无序中,又明显透着些章法。
“这是?”
“穆颂哥,你来这边。”
白煦说着,拉着穆颂的手,依旧没松,直接把人拽到了帐篷的一角,指着一个相对比较明显的莹光图形。
“你从这个角度看,能不能看出来?”
被“挟持”的穆颂,一边没什么拒绝的自由,一边也有些好奇,便也凑了过去,仔细一瞧,才终于看出了名堂。
“呃,这么厉害吗?把星图绘在帐篷上,这创意,可够浪漫的啊……”
穆颂说着,转过脸,眼里不无赞叹。
“是么?穆颂哥喜欢的话,这顶帐篷就送你啦。”
“嚯!这都能送?这酒店服务可真是到家啊……”
“哈哈,这帐篷,是我设计的。”
“啊?!可以啊小煦,啧啧,这该不会,又是小少爷小时候的‘杰作’吧?”
“那倒不是,才想出来的,没想到,真能做成。”
这下,白煦才终于松了手,放任好奇地穆颂,围着帐篷四处辨认。
“这是大熊星座吧,这是射手,双子,狮子……哎呀,小煦啊,你可太有才了,真是让哥大开眼界了!”
想着一整天的吃穿用度,白煦没少花的心血,向来不吝啬夸孩子的穆颂,简直想当场给白煦来朵小红花。
“哈,看来我这一番,没白忙活呀。”
白煦笑盈盈,拿起一片熏三文鱼面包,递给穆颂。
“那是,白少出马,一个顶俩,干啥都靠谱!这一趟,跟着你,没白来。”
“那穆颂哥,可就真的以后都跟着我咯?”
白煦依旧笑着,只不过,不知是光线晦暗,还是别的什么,穆颂直觉得,这孩子眼里的光,不再是无瑕的澄澈。
“额……咳咳,这个么,那要看怎么跟吧……”
穆颂恢复了一丝警惕,措辞上,也有了斟酌。
只是当下的气氛实在太好,穆颂警惕归警惕,终究不忍心KY,于是,还是委婉地,把话顺着说了。
“先说好啊,哥没什么出息,吃喝玩乐没问题,别的,少爷你可别指望。”
“那是自然,穆颂哥跟着我,只管吃喝玩乐,别的,一百样,都有我呢。”
穆颂:……
这话,实在太怪了,可细挑起来,似乎又没大毛病。
“所以,穆颂哥,是答应了吗?”
答应?
答应什么?
穆颂本能想问,可又不知为何,迟迟问不出口,而深探心底,阻挡他的,竟然,是恐惧……
而这恐惧,随着白煦一点点,看似不经意、但又实在明显的靠近,不断地加深。
深到呼之欲出,到了崩坏的边缘,正不知该如何收场,却突然听到一阵骚乱。
“先生,您不能进去,这是我们贵宾包场的……”
“为什么不能进?你们这里不是公共空间吗,怎么还能包场?”
“总之,今晚这里不能进的,麻烦您改天再来吧。”
“开什么玩笑?我就住一天,你跟我说改天再来?
公共设施里,明晃晃写着开放天台,现在告诉我不能进?
什么贵宾这么大面子?你们集团,以后就做他一个人的生意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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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白煦:草!渣老狗竟然砸我场子!
陆远:不仅砸场子,老子明天还要砸你!松开拽我老婆的咸猪手!
穆颂:你们俩,都给我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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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不食肉糜:出自《晋书》
第49章 吃腻
“我去,什么人啊这么虎,我去瞧瞧……”
早就听出陆远声音的穆颂,在这尴尬的时刻,竟有了救星降临的激动。
说着话,就要坐起身,趁机逃离当下古怪的气氛。
“穆颂哥,不要走!”
年轻就是敏锐,穆颂刚起个势,就被白煦一把抓住。
“穆颂哥……”
白煦抬着头,浅淡的星光透进眼里,形成一层雾蓝的光膜,仿佛一层滤镜,把他本就复杂的心绪,“处理”得更加模糊。
即便如此,穆颂还是从中,读出了那丝明晰的恳求,像极了,孩子对于弃他而去的妈妈的挽留。
而这样的恳求,于有过太多类似经历的穆颂而言,几乎是无法拒绝的。
不得不说,熟读穆颂作品的白煦,对于他很多不足为人道的微妙心理,实在把握得很到位。
不过一个眼神,就省了很多气力,原本坚定要离开的人,此时犹犹豫豫,眼里都是矛盾的情绪。
“穆颂!”
只可惜,白煦搞得定穆颂,却挡不住有人来砸场。
这边刚稳住,门口被拦失败的“闹事者”,就已冲到了眼前,看都不看白煦一眼,一把捞起了穆颂。
“你他妈地松手!”
“你放开穆颂哥!”
一老一少两只狗,分别拽着穆颂的两个胳膊,异口同声地呵斥起对方。
穆颂:……
“你俩,都给我松手。”
被拉扯疼了的穆颂,脸色极差,仿佛这两人再不松,他就要一人暴打一顿。
可陆远和白煦,又都岂是轻易放手的?
再说,谁都担心,自己先放手,就落了下风。
于是,大眼瞪着大眼,谁也不肯退一步。
……
可他们僵持着,难受的是穆颂,想着这俩人,平常漂亮话都一套一套,到了这种时候,都特么耍混。
呸!没一个好东西!
穆颂心里的火,一段段往上烧,把理智和耐心全烧没了。
“都特么给我松手!”
带着喷发的火气,穆颂声色俱厉地撂了狠话,多少还是有些震慑作用。
鲜见穆颂发火的白煦,先行一虚,手上的劲儿就松了,带着丝不甘,慢慢抽回了手。
而跟穆颂打打闹闹十年的陆远,对于这种等级的火力,简直见怪不怪。
于是,不仅没松手,还在白煦放手的刹那,猛得用了劲,一把把穆颂拽了起来,揽进了怀里,半拽半抱地,挟持着穆颂,就要出天台。
白煦:!!!
“陆远,你这渣老狗放开穆颂哥!”
光着脚的小狼狗,全然顾不上穿鞋,几步冲了上来,就要从陆远怀里,把穆颂“解救”出来。
“你松开他,听到了没有?!”
白煦虽刚成年,骨架子在那摆着呢,再加上少年气盛,骤然发力,捶在陆远身上,也不是好受的。
于是,还在恢复期的陆远,吃力不住,向前趔趄了几步,却还是死命抱着穆颂,一丝一毫都不肯松。
而手虽然都占着,没办法回击,从不肯落下风的陆总,忍着痛,还不忘拿嘴还击。
“你是个什么东西?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
穆颂:……
这一下,表白一半被打乱,本就气得要死的白煦,再也控制不住了,直接扑了上去,撕扯了起来。
白煦带着气,一边拉扯着,要把穆颂“解救”出来,一边假公济私地,明里暗里对着陆远又踢又打。
而这踢打的冲击力,也随着陆远身体的震动,传递到了,被他紧紧禁锢在怀里的穆颂身上。
“小煦,别打了!”
“穆颂哥,他……”
“我说让你别打了!”
被挟持的正主发了话,“勤王”的白大将,没了继续动粗的理由,只能偃旗息鼓,却还是不死心地拦住了陆远的去路。
“你把穆颂哥松开。”
不动手的白煦,被逼无奈之下,只得靠一张明知没多大用的嘴,跟陆远做着最后的抗衡。
“你是他什么人,管得了我们的事?”
“那我可以管么?”
见白煦终于消停了,一直没顾得上陆远的穆颂,终于回过神来,仰起头,直勾勾盯着近在咫尺的人,眼神冰冷。
陆远:……
刚才,听见穆颂制止白煦,陆远那阴郁了许久的心,仿佛突然见了春日暖阳,无边的温暖,让他连被捶打的痛都感受不到。
再加上,日思夜想的人,任由他紧紧搂在怀里,不动不恼,甚至,还主动跟着他离开。
身心俱满的陆远,一时恍惚,以为又回到了过去,那些蜜里调油的幸福时刻,而怀中人,也一直属于他,从未离开。
直到穆颂的这声斥问,才把他从幻想,打回了现实。
纵有千百个不乐意,陆远也怕彻底惹恼了穆颂,只能慢腾腾地,松了劲儿。
毕竟,当下的他毫无筹码,更没有立场,可以把人圈禁在身边,哪怕他做梦都想。
“我困了,先回去睡了,你们随意。”
终于“恢复”了自由,穆颂生怕这两人再抽风,一刻也不敢耽搁,拔腿就走,也不管身后人,又一番推推搡搡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