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侧着头,笑盈盈地看着穆颂,把他看得直发毛。
“倒不是口音,是你这蘸料,不像是吃铜锅涮肉的。”
陆远哑然,看了眼穆颂,没再说话。
安珩抿了口茶,笑望着穆颂。
“小颂啊,你来S市,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
穆颂想说,我也不知道你在S市,还是S大的社会学副教授,不然,肯定早就来抱大腿了。
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他和安珩之间,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算得上非常亲近的关系了。
却在他上大学后,突然断联,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现在想想,有点像无疾而终的恋情,不告而别的自己,都堪比渣男了……
“你不会,不知道我在S市吧?”
安珩笑了笑,戳破了穆颂说不出口的真相。
“也是,高中时,你还总给我写信,自从你上了大学,咱们,就没什么联系了……”
“写信?”
好一阵没说话的陆远,突然插了进来,眼神幽深地盯着穆颂。
“你高中的时候,也就十一、二年前,手机都普及了,怎么还用写信这么落伍的方式?”
写信?
什么信?情书么?
从认识到现在,穆颂除了给他写过一张乱七八糟的“包养协议”,其余什么都没写过!
明明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却还非要用这么耗时耗力但又文艺十足的方式,到底为什么,就算不问,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可陆远还是不死心,想听穆颂说出别的答案,哪怕骗他,都可以。
但穆颂只是看着他,一副“关你P事”的模样,什么也不肯说。
陆远握着茶杯,力道之大,指节都有些发白,他想借此控制住自己微颤的手,不让旁边的两人看出任何异样。
“大概是……因为小颂喜欢写字。”
安珩笑了笑,举重若轻地抛出个无伤大雅的解释,想替穆颂解围。
“所以,你送了他支钢笔?”
陆远矛头一转,又看向安珩,眼里的凶光已经呼之欲出,快要藏不住了。
“陆远你够了!要是不想吃,你就先回去。”
穆颂的突然发飙,不仅安珩吓了一跳,陆远也一惊。
本以为,穆颂会为了给这青梅竹马的学长留个好印象,怎么都会维持个面子,如此看来,他倒是高估穆颂的忍耐度了。
而按着陆远的脾气,这个时候,早就掀了桌子,抓着穆颂回去好好“审问”了。
可穆颂当下这油盐不进的样子……
陆远眯了眯眼,剑拔弩张的身子松了劲,懒洋洋地靠回椅背上。
“对不起,冒犯了,你们继续聊。”
他倒要好好听听,这两个人,还能追忆出什么样“难忘的往昔”。
经陆远这么一闹,好半天,三个人,谁都不说话,包厢里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
最后,还是安珩先打破沉默,把话带到穆颂考研的事情上。
“说实话,刘云跟我描述的时候,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
“哦?他怎么描述的?”
“刘云说你,认真、负责、有爱心,为人和善又热情……”
“所以,在学长心目中,哪个词不是我?”
穆颂挑了挑眉,开玩笑地“质问”起安珩来。
“哈哈,你对文字,还是这么敏感。”
安珩笑了。
“认真、负责、有爱心,你从小到大,都没有变,只不过,为人热情……”
安珩看着穆颂,眼神的深意,不必言明,穆颂就能猜出他想说什么。
“咳咳……人都要长大的嘛,出社会这么多年,总会磨磨棱角,学会和别人相处。”
安珩点点头,会心一笑。
“不错,你能这样,我真为你高兴。想想你小时候……嗨,长大了,就不提小时候的事了。
来,以茶代酒,庆贺你的成长。”
安珩刚端起杯,还没和穆颂碰上,就被陆远截胡了。
“别不提啊。没有过去,何谈未来?我倒是挺好奇……”
陆远举着杯,在安珩的杯上磕了下,眯着眼看向穆颂。
“穆颂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这个……怕用不着我来班门弄斧吧。”
安珩浅浅一笑,看看穆颂,又转过眼,看着陆远,神色平静,却让陆远觉得莫名欠揍。
就算安珩没有流露半点挑衅的意图,但这句话,还是像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得陆远身心一震。
确实,穆颂小时候什么样,他作为相守十年的枕边人,原本,早该从穆颂本人那听过千遍万遍,又何须当下这样满心好奇地从旁人那打探?
再一次,无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多少,陆远懊悔之余,更生出一丝不甘心。
于是,硬着头皮,继续逼问。
“安老师,你们搞学术的,是不是都特别谨慎啊?我上学的时候,也做过几个研究,老师总强调一手数据的价值,你这话,是不是也这个意思?”
安珩看着陆远,并没有回应,就听陆远继续。
“不过呢,我个人觉得,对一个人的评价,一手二手差别不大,而且,多数时候,从别人那,得到的‘二手数据’,反而,更真实……
安老师,你搞社会学的,应该会同意我的说法吧。”
陆远举着杯,又在安珩的杯上碰了下,才递到嘴边,抿了口茶,默默望着安珩,等着看他的反应。
“没想到,陆……陆兄……”
安珩不习惯连名带姓称呼人,可陆远又明说不让他叫陆先生,安珩纠结了一下,选了个无伤大雅的敬称,谁知道,还是触了陆远的霉头。
“等等,安老师,你贵庚啊?”
自从经历了跟白煦的斗法,陆远对于年龄很敏感,很不爽安珩问都不问,就直接叫他哥。
怎么着?他看起来就那么老么?
陆精英不服气。
“我属狗。”
“哟,这么巧,我也是,咱们同年啊,那安老师是几月的?”
看陆远铁了心要决出谁大谁小,安珩挺无语,但还是礼貌地回复。
“六月,比小颂晚一天。”
这话一出,陆远和穆颂都愣了一下。
穆颂惊讶的是,安珩竟然知道自己的生日,他从前都没提过。
而陆远的心里,更是七荤八素,十分复杂。
比穆颂晚一天,那就跟柳迪同一天生日,而正是那一天,穆颂跟他……
想起三个月前那晚发生的事,陆远的心,像被只无形的大手狠劲揉搓,闷疼不已。
要是早知道,会造成这样的后果,就是打死他,他也不会去,更不会对穆颂说出让他悔断肠的话。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陆远只希望,穆颂不要也想起那天的事,不然……
陆远心虚,也就没再纠缠生日的问题,赶紧把话题带回穆颂的少年往事。
而对于陆远这么执着打探他的过往,穆颂的心情很烦躁,也很复杂。
在煽情的情歌里,爱到深处,会想要了解爱人的来时路,在那些没有自己的岁月里,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塑造了今日的TA。
这口爱情鸡汤,对穆颂而言,曾经十分适用。
他喜欢在家翻东翻西,想通过过往的印迹,更深入地理解陆远,并期望因这理解,将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更牢靠。
哪想到,他费心费力的“追本溯源”,实在太“卓有成效”。
不仅了解了陆远的过往,还“顺便“了解了,他过往里的柳迪,以及他们之间,穆颂无法企及的“深情厚谊”。
所以,在陆远无数次回怼他,有什么资格过问他的过去后,穆颂的一腔热情也渐渐变凉。
而陆远则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半点热情,了解穆颂的过往。
毕竟,狗男人对现在的他都不感兴趣,又怎么会有兴趣,了解他的曾经呢?
穆颂看着陆远当下兴致勃勃的样子,真想把他这些年怼他的话,全一股脑还给他,可顾虑到安珩,忍了又忍,还是忍住了。
“十几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问的。”
穆颂随手从锅里捞出几根菜叶子,丢在陆远碗里,然后用眼神清楚地警告他,别在这挑事。
“为什么不问?难不成,怕我知道,你那时候,没干什么好事?”
陆远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又理直气壮。
穆颂觑起眼,正要发作,就听见安珩轻笑着替他解围。
“那我可要说句公道话,小颂小时候,可一心只有学习。”
“哦?”
陆远转过脸,看了看安珩,好像要验证这话的真实性,又扭过头,凑到穆颂耳边。
“遇见我之前,一心向学,遇见我之后,一心恋爱……宝贝,第一次知道,我的魅力原来这么大啊。”
陆远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够安珩也听得一清二楚,哪怕隔着阵阵锅气,穆颂都能看见安珩脸上的尴尬。
调转目光,看着眼前无赖到极致的狗男人,穆颂深吸一口气,忍下给他一拳的冲动,抽了抽嘴角,“啪”一声丢下筷子。
身子向后一倾,靠在了椅背上,看都不看陆远一眼,直勾勾望着安珩,眼含深意。
“嗨,当初再努力学,拼死拼活冲了高中三年,又有什么用呢?
最后,还不是没能跟随学长的脚步,考进B大中文系。
现在想想,真是浪费了,还不如多交几个情投意合的……朋友呢。”
本来,穆颂不打算在今晚上激化跟陆远的矛盾,更不希望把安珩牵扯进他和狗男人的纠葛。
可到了这个份上,显然,退让已经没有用了,穆颂心一横,索性摆烂摊,看看,到底谁怕谁。
他陆远不是想在嘴上讨便宜么?那就试试,这便宜吃着烫不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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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远:老婆,呜呜呜,你都没给我写过信!
穆颂:我为你写了三百万字的小说……
陆远:……可都是骂我的,呜呜呜。
穆颂:有么?就事论事而已,毕竟传记要贴近事实。
陆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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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斗争
“斗争”了十年,穆颂还是很了解陆远的,所以插起刀来,真是稳准狠,直击要害。
他这一番“悔不当初”的言论之后,陆远果然消停了。
可因为之前的不愉快,吃饭的气氛早被破坏掉了,再加上,陆远一直黑着脸,煞星似的坐镇当中,穆颂和安珩,都没什么好胃口。
之后,又随便聊了聊复习班上课的安排,就匆匆结束了。
安珩家住在附近,饭店门口道了别,就直接徒步回去了。
穆颂为了避免和陆远单独相处,准备去路边拦出租,可还没付诸行动,就被陆远二话不说,半抱半挟持,压进了自己的车后座。
“你,你干嘛?”
虽然知道,今天这件事,免不了会引起一场风暴,但没想到,陆远会在这大马路上就发作起来。
此时已近深夜,但学校附近,年轻人多,时不时有人从车旁路过。
他们要是发生什么肢体冲突,在不知情的路人看来,八成得往少儿不宜的方向想。
穆颂可不想因此上社会新闻。
所以在陆远彻底发疯前,穆颂先平复了情绪,用尽可能平静的语气,好言相劝。
“有什么事,回去了再说,别在这大马路上丢人……唔!”
穆颂话音未落,嘴就被堵上了,压着他的人,土匪一样,在他嘴里横冲直撞、抢掠洗劫,等到他一口气都耗完了,才被松开。
“丢人?我睡我媳妇儿,有什么丢人的?!”
陆远放开了穆颂的嘴,仰起身子,开始大力撕扯起穆颂的衣服。
“卧槽!你特么够了啊!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你给我住手……”
穆颂眼睛瞪得滚圆,借着从车外透进来的微弱灯光,看清陆远通红的双眼,跟发了疯的凶兽不相上下。
眼见自己就要被扒光了,穆颂急火攻心,猛地弹起身,冲着陆远的脖子,就狠狠咬了下。
“嘶!”
脖子,极脆弱的部位,布满血管,还有淋巴、甲状腺这样要紧的器官。
穆颂真是没法子,才发了狠,虽然咬得不深,但还是见了血,终于,止住了陆远的肆虐。
陆远手上的动作停了,穆颂也就松了口,两两在昏暗里相望,眼睛里,皆是复杂的情绪。
脖子上的伤口还在渗血,顺着陆远雪白的肌肤,蜿蜒流下,像一条条血红的小蛇,看得穆颂有些心虚。
“喏,自己压一压。”
穆颂伸手把椅枕后的抽纸摸出来,扔给陆远。
陆远却恍若未闻,铁青着一张脸,盯着穆颂,眼神痴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你少来这套啊,虽然是我害你见了红,但也是被你逼得,要不是你……唔……
卧槽!你特么的……没完了么?”
穆颂还正说着,原本死定定的陆远,突然又扑了上来,这一次,用身体死死压着穆颂,便双手齐上阵,一边继续疯狂扒穆颂的衣服,一边恶狠狠地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