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觉是对的。
他骄傲不可一世的哥哥,共同生活十余年也没叫过他一声弟弟的冷脸哥哥,被一个Alpha以极其蛮横的方式,标记了。
巧合的是,那个Alpha,他在酒吧偶遇过。
高大,强壮,沉默,温顺,不喜与人对视。
自以为是的蠢哥哥确实需要这样的拥趸者。
不过,他也发现了,躲闪的金绿色瞳孔里,深藏着未知的狠戾。
乔信风俯视着露台下的别墅花园,心情愉悦,他很期待看到哥哥从高处摔下的模样。
当然,亲手推人是傻瓜行为,他才不会这么做。
第31章 戒断反应
腺体未经允许被触碰,迟曜应激似地反手推开身后的人,乔信风一个侧身,他自己重心倾斜,险些摔下露台。
明明正下方只有柔软的草坪,别墅也不过两层高,但那半秒钟里,他脑海中还是不断回放母亲的面容,以及带血的大理石花坛。
回过神来,他已经被拉回几步远,正靠在乔信风怀里平复心跳,如果是从楼下往上望,半个头的身高差造成了借位亲吻的错觉。
但事实上,在这个两人只能看到彼此的小空间里,乔信风早就收敛了假笑,眼睛里只有戏谑。
迟曜更是脸黑得彻底,尽管早就答应过他爸不和弟弟起冲突,还是扬手给了乔信风一巴掌。
“手就这么痒?没见过腺体啊,乔信风,我看你和你那个贱骨头妈一样,就喜欢碰别人的东西。”
他指的是腺体,乔信风却故意曲解他的话,反问道:“我也是才知道,原来哥哥你已经是别人的东西了?”
迟曜立即将衣领扯高,遮过脖颈,他的暴脾气向来经不得挑衅,现在已经容忍到了极点,低头开始四下寻找趁手的武器,打算将这个一再侵犯自己私人领地的玩意赶出去。
还没动手,乔信风已经主动后退两步,偏过头,对着迟曜身后的方向问道,“你们是同学吗?”
迟曜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回头一看,一辆紫色山地自行车停在自家院门外,后座上正是他打电话叫来的夏子葳,背上的书包鼓鼓囊囊,显然严格遵守了迟曜的命令。
前座的人就有些出乎意料了。
迟曜没想到冯路易会来,更没想到看见他时,自己的内心居然雀跃了一秒,紧接着又生起闷气。
都快一周了,笨狗才把他记起来?
然而等了半天,也只有夏子葳打招呼,冯路易全程一言不发,目光沉默地在露台站着的两人之间流转。
迟曜比上次见时,又瘦了些,下巴更尖了,长时间未见阳光的皮肤白得不太健康,戒备地把自己拢在宽大睡衣里,衣襟有些乱,再联系身旁那人脸上的红掌印,难免浮想联翩。
冯路易暗暗握紧车把。
从刚刚听到的谈话里,那人的名字好像是乔信风?他上次在酒吧的样子很有迷惑性,现下穿着休闲的居家装,冯路易才发现他其实和自己年龄相仿,也是高中生。
但有一点错不了,他果然和迟曜关系非同一般,否则刚刚也不会那么亲密地拥在一起,现在虽然分开,倒更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
一个冷脸看着自己这个没收到邀请的“客人”。
另一个则表现得像一家之主似的,礼貌地让他们稍等,保姆马上来开门。
冯路易此刻的心情,说是满腔妒火不为过,但他也清楚,自己对迟曜做出那种事,确实是没有脸出现的。
就算出现,迟曜也会像梦里那样,嫌恶地骂他恶心。
习惯了压抑自己的人,情绪反射弧都很长。
明明已经知道太阳是假的了,这几日也尽力把注意力转移到课本上,但看到迟曜脸的那一瞬间,自欺欺人的释怀全部土崩瓦解,被他刻意忽略的痛心和悲伤一下子席卷而来。
冯路易受不了这种煎熬,生怕自己又会做出什么失控的事,匆匆将夏子葳扶下车,飞速骑去了Revive。
迟曜看着他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走了。
简直不敢置信。
狗东西的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他到底想要什么封口条件啊?
迟曜越想越气,恨恨地跺着脚进了屋,把门摔得很响。
乔信风耸耸肩,只当看完了一场戏,悠然自得拿起手机,给花店打电话下订单,完了才想起被晾在一边的夏子葳,笑眯眯地招呼他进屋。
夏子葳满头雾水,为什么自己一个O站在三个Alpha的故事里,却始终没有姓名啊?
好在迟曜气过之后,没忘记正茬,开始翻看带来的笔记,夏子葳没事做,就问道:“话说,迟哥,你是对什么酒过敏啊?”
迟曜皱了皱眉,不知道他是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鬼话,随口敷衍道:“龙舌兰酒。”
说完,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视线移到夏子葳手上。
那里有冯路易信息素的味道。
他莫名开始联想坐在自行车后座的体验,以及腹肌的触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和冯路易一起来了?”
“我脚崴了,不方便骑车,他送我一程。”
“哦,你们熟络得还挺快。”
“因为他人好嘛。”
......
半天没人接话,夏子葳挠挠头,感觉气氛又不对了,正想着找补,迟曜已经自动跳回了前一个话题,“龙舌兰酒过敏的后劲还挺大的。”
“是吗......那迟哥你要保重身体。”
“嗯。”迟曜翻开生理课本,一边把乔信风给他削的兔子苹果全吃了,果肉没完全熟透,有些酸涩。“课上有讲过过敏吗?比如A和O建立临时标记后,有没有什么不好的症状?”
“我想想,好像有。”夏子葳轻易就被他带进沟里,指出一行名词解释,“但不是过敏,叫做戒断反应。”
戒断反应:指被标记的O接受了大量信息素后,却和A分开,导致信息素骤然减少,身体所产生的类似戒断的不良反应,二者信息素匹配度越高,反应越强烈,通常表现为困倦乏力、喜食酸味、频繁干呕、情绪敏感。
夏子葳照着念了一遍,道:“我怎么觉得,这个戒断反应更像那什么......”
一个眼刀飞来,他闭了嘴。
迟曜合上书,吐槽道,“我早就觉得信息素匹配这种东西很扯淡了,还戒断反应,多受罪啊,万一一个O,和他匹配的A是个混蛋怎么办?难道要和混蛋配对吗?”
反正他是不可能喜欢冯路易这种强行把人标记,害他在床上躺了一周也没有任何表示的混蛋。
夏子葳再次挠头,“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迟哥。”
“啥?不就是字面意思吗?”
“不不不,我是说,迟哥你说的情况不可能存在啊。”夏子葳认真道,“Omega上的第一节生理课上就说了,信息素这东西和体香一样,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才会觉得他的味道很舒服、很好闻,所以你的逻辑顺序反了,并不是匹配度度高才考虑喜欢,而是因为本来就有好感,所以匹配度才高。”
这话好比一道晴天霹雳,把迟曜震傻了,他开始回忆,自己是何时开始喜欢闻冯路易的信息素的?
该死,想不起来。
他心如乱麻,再也没心思看书,找了个理由把夏子葳支走后,便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开始发呆。
另一个城区,冯路易刚踏进Revive,就被满屋彩带看花了眼,洪祺被围在人群中间,正在给一个生日蛋糕点蜡烛。
“原来是你生日啊祺哥。”冯路易有些意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都没准备礼物。”
怪不得打电话说,又要请吃烧烤。
“就是不想你乱花钱才没说。”洪祺对他眨眨眼,问道:“小路易,你在这里工作已经差不多习惯了,可以长期做下去,到时候生日也在这里过吧,热闹。”
冯路易连忙点头答应,但还是没说出自己生日已经过掉了这件事。
他最近收到的善意太多了,多到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但心里依旧很感动,他本来只把洪祺当成一个聊得来的网友,但对方把他当弟弟对待,冯路易和Aloys保持着不见面的联系,洪祺恰好填补哥哥这个职能的空缺。
在烛光温馨的氛围里,他逐渐把心中的伤感压下,跟着唱起了生日歌。
切蛋糕切到一半,外卖员送来了一束玫瑰。
收件人是洪祺,卡片上的生日快乐写得很飘逸,正如落款的信风二字。
花束中央,还藏了一枚精致的戒指。
玫瑰加戒指,让生日祝福多了层追求的意味。
看得出,追求者虽然愿意赠送昂贵的礼物,心意却浅薄。
庆生的人们哪管这么多,开始起哄。
冯路易一时分心,切到了手。
他端着蛋糕,走到上次乔信风坐的位置,再抬头望去,发现这里正好对着洪祺的房门。
金主和MB,原来两人早就暧昧上了。
他可能误会了乔信风和迟曜的关系。
第32章 真心诱饵
洪祺留下戒指,随意地把他套在沾满奶油的食指上,而娇艳欲滴的玫瑰被扔进了垃圾桶。
娜娜埋汰地看着他,道,“我发现,越是有钱的人,送礼物越是敷衍。”
“一个网友而已,你们想哪去了?”洪祺翻了个白眼,“而且他比我小那么多,最多就玩玩,没别的可能。”
“又是弟弟?你是弟弟管理大师吗?”
“可能我就是这么个招小弟弟的体质。”
娜娜有被俗梗油腻到,受不了似地捂住耳朵,直呼恶心。
洪祺嘿嘿一笑,回头看见冯路易脸色怪异,完全没融入进气氛,便走过来问道,“怎么了?”
“他有个哥哥是么?”冯路易没头没脑地问了句。
洪祺以为他还沉浸在刚刚的玩笑话里,道:“这茬就翻篇吧,咱们先吃蛋糕。”
但其实不需要回答,冯路易已经知晓了答案。
在迟曜家留宿那晚,迟曜提过他的父亲在Z市有家庭,很少过来这边。
重组家庭意味着更复杂的家庭成员关系。
乔信风和他,大概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没跑了,这也恰好能解释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
同一屋檐下,压抑的剑拔弩张。
下午看到的那一幕根本不是亲密相拥,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蛋糕最上面一层是白葡萄和乳酪,清新素雅的色调,被一滴突兀的红色破坏了。
刀切到手指的疼痛对冯路易来说不值一提,他却仍然死盯着那一小块血渍发呆。
他想起浴缸里迟曜抓破自己腺体的情景,血流得那么多,眼神又是那么绝望和自我厌弃。
冯路易心里那点关于太阳幻想破灭的怨恨彻底消失,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迟曜遭受到的,不止是被强行标记的屈辱,他还要面临巨大的风险。
作为Alpha信息素的长期贩卖者,冯路易比行外人更清楚,自己信息素的用途,是上层人士的定心丸。他们给自己尚未分化的孩子注射优质Alpha信息素,确保他们一定会分化成A,因为O在当前社会的普遍认知里,就是A的附属品,是孱弱的菟丝花。哪怕主体媒体天天宣扬着性别平等、Omega意识觉醒,但现状仍然是残酷的。
迟曜承受的压力是难以想象的,何况他还要瞒着所有人。
家不是温馨的港湾,反而是痛苦的源头,被自己撞破秘密的迟曜,一定正备受煎熬吧。
甜乳酪在嘴里变得苦涩、难以下咽。
冯路易停止了咀嚼,心里悔恨极了。
明明他应该是最理解迟曜的人才对。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太阳原来一点也不耀眼,孱弱得需要守护。
他心脏一阵悸动,仿佛被抛弃的太阳骑士再次找回了信仰。
他想让迟曜恢复成初见时那样张扬骄傲的模样,哪怕需要自己作出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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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的挂钟时针划过十二点,迟曜睁开了眼睛,他躲在被子里消化了一下午信息也没什么进展,索性又睡着了,结果在这么尴尬的时间段醒了。
突然听见窗户外有轻轻的敲击声,他以为是喜鹊之类的,没在意,但那声音却分外执着,一下接着一下,好像非要他下床查看不可。
迟曜骂骂咧咧地坐起来,打开电筒去照,然后就看见了窗帘后赫然出现的高大人影,被吓得不轻,以为是哪个入室抢劫的歹徒,竟然胆子这么肥,他果断跳下床,准备出门叫保镖。
人影察觉了他的意图,长腿一跨,拉开窗户进了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他的嘴巴,力度倒是收着的,像是怕伤到他似的。
迟曜一通挣扎,害得两人双双栽倒在床上,哪怕脸陷进柔软的被子里,也敏锐地嗅到了那熟悉的龙舌兰酒味,身体开始发烫,他忍无可忍地扭头呵斥道:“你又来做什么?!”
冯路易立即起身,退回窗边,目光却仍然黏在他身上,恋恋不舍。
“还看你妈看,快滚!”
“我不止是来道歉的,还有更重要的事......”
“不听。”迟曜打断冯路易,把睡了这么久积攒的力气全使了出来,捡起手能碰到的所有东西往对方身上砸,一边骂道,“狗东西,马上给我消失!”
“迟哥,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
道歉让迟曜又回忆起那晚的狼狈,攥着他的衣领,越骂越起劲,“你还有脸提?我肯咬你腺体是给你脸,你凭什么标记我!我告诉你,想要我原谅你,做梦去吧!”